“伊恩,你的報警器又響了。”金的視頻很快接通過來,皺著眉,一臉擔憂。


    “嗯。”伊恩淡淡道,仿佛有危險的不是自己。


    “從你們從那裏出來到今天,一個禮拜,已經響了四次。”七天四次,這種頻率已經無法隱瞞了,“我沒辦法,已經上報了你的情況。”


    盡管他不喜歡研究院對他們上校所做的一切,可沒有別的辦法,作為副官,他必須要對伊恩的個人情況負責任。


    如果隱瞞不報,一旦伊恩在機甲內發生了任何事,那都將對聯邦造成沉重打擊,就像這次伊恩消失一樣。


    這四個月,希克聯邦疲於應付其他聯邦的各種試探、挑釁。


    一個伊恩代表的不僅僅是一名戰鬥力超高的戰士,更是一個聯邦的向心力。


    每個聯邦都會樹立起一個全民英雄,就像給所有人吃一顆定心丸。


    隻不過伊恩相比其他聯邦的英雄來說,太過低調,但這也是他最得人心的特點之一。


    他不會像別的聯邦英雄那樣不時秀實力,打打親情牌,或者做做樣子幫助貧苦的人,他隻做他自己,有時候看起來甚至是任性的。


    伊恩消失之後,全聯邦都陷入一股低迷的氣氛中,就好像心靈的根不見了,雖然不至於讓人痛哭流涕,可卻非常難受。


    許多人曾經抱怨他們的克萊蒙上校總是不如其他聯邦那些名人,時常給大家一些福利,出席一些全聯邦性的晚會啊,節目啊,或者接見幾位忠實的崇拜者什麽的。


    可在伊恩消失後,人們卻懷念起那個總是低調著,默默保衛他們的英雄。


    甚至有人自發在全聯邦為他祈福,其他聯邦的伊恩崇拜者也都趕來,為他祈福。


    當伊恩又迴來的消息傳出去之後,據說竟然有人因為聽到這個消息,幸福的暈了過去。


    這樣一個牽動所有人心的人,他的身心狀況是必須要關注好的,沒有人能允許上校因可預見的問題告別他們,那會讓他成為一個罪人。


    而平日中,精神力波動異常頻率增大,也就大大增加了在機甲內發生異常的風險,沒有人能置之不理。


    曾經以為伊恩已經可以完好的控製好精神力的金,沒想到,短短七天,報警器就響了四次,有一次數值竟然又跳到了最頂端,測都測不出來了。


    盡管精神力出問題並不止是上校一個人,據說迴來的駕駛師普遍都出現了精神力異常的問題,可沒有一個人像上校這麽驚險。


    數次權衡利弊,金不得不將此事上報。


    他知道,過幾天之後,研究院就終於有理由,又可以對他們的上校動手動腳,並再次進入讓他們垂涎的上校的精神空間裏,封鎖會讓上校精神力失控的一切源頭。


    金對此很愧疚,但卻沒有辦法。


    伊恩聽金說完,並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幸好伊恩你沒有害怕丟失的感情。”金說,然後他盯著對麵的男人看著。


    讓他不知是失望還是慶幸的,對方的表情依然波瀾不驚,沒人能知道那個男人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害怕丟失的感情?


    伊恩品著這句話,聽到了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


    即使有些感情丟失了,可重視那些感情的記憶還在,那就可以了。


    第二天一早,唐宇被人拉去做康複訓練。


    他的虛弱症狀比其他人還嚴重,原本身體素質就不好,又在療養罐裏泡了一個禮拜,體重一下子掉了十幾斤,幾乎瘦可見骨了。


    上午的訓練做完,唐宇趁著午休時間,找到了伊恩。


    當時那個人好像也是剛訓練完,衝澡出來,隻披了一件浴衣,純黑色帶著絲絨的光澤,身體沒擦淨的水滲入浴衣中,將光澤也吸收走。


    唐宇看了一眼後,立刻轉開視線,不自在的開口道:“上校,我來說昨天沒說的事。”


    如果是以前,他絕對想不出他會對一個這個世界的人,而且是他從前不敢奢望的,高高在上的人,說出自己最最深層的秘密,就好像雞蛋被剝了殼,卸下了一切武裝,他以前一直覺得他就帶著那個秘密挺好的。


    但是在蟻族空間裏,他想通了許多事,更明白了眼前這個人,是多麽值得他信任的人。


    如今他的身份已經越來越離奇,隻靠著他自己,也許有一天就要壞菜,不如說出自己的來曆,免得以後被上校懷疑,那樣的情形,隻是想一想也夠讓人難受的了。


    況且有了上校給他撐腰,就算某一天他穿越的身體曝光,被人說成怪物,或者要被拉去研究,應該也會有人護著他吧。


    這些都要感謝那個奇異的空間,給了他試探與證實的機會。


    至於蟻族所說的‘海德人’的身份,唐宇並沒明說,隻說自己如今使用的身體似乎也有不凡的來曆,不像是聯邦身份。


    但若要證明,也許需要找到被他交換給老乞丐的那個金屬箱子。


    唐宇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上次在時空可還原時,他還不知道自己這奇異的身份,所以坦白身份這件事,他還是第一次。


    他想知道,上校對他這個無論‘芯子’還是‘殼子’都不是原住民的人,有什麽想法。


    讓他既放心又忐忑的是,那個人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隻是輕聲開口,說:“繼續。”


    於是,唐宇針對自己殼子的身份又補充了兩句,“我隻知道,我們的校長艾伯納還有三年級的學長路納布,好像跟我的身份是一樣的……但是這是我的猜測,我還沒有證據可以證明……”


    他看到當他說出這兩個名字時,伊恩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


    對方雙眉漸漸皺起,似乎在迴想什麽。


    等他認為上校從思緒裏迴來時,就繼續交代起來,老老實實的將他穿越到這裏的能記得起來的事請都說了。


    說完之後,唐宇覺得他心裏一直以來壓著的某個極其沉重的東西不見了。


    連馮洋都不能與之分享的秘密,他終於說出來了。


    唐宇深唿吸著,覺得身心都輕鬆極了。


    原來這就是跟別人吐露秘密的感覺。


    然後他就聞到了非常清淡的,沐浴液的味道。


    上校的反應與上一次並沒什麽不同,從始至終都是平淡而包容的。


    唐宇猜,之所以包容,是因為自己主動來交代了一切。


    否則如果有一天,被對方從其他渠道知道了這件事,上校的怒火簡直不可想象。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其實我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隻不過沾了另一世記憶的光……”這才是一直以來讓唐宇更為在意的。


    他覺得,他這種要啥沒啥的人,這身體一點也不威武雄壯,容貌也沒有任何看頭,能入上校的眼,大概也就這腦袋能特別點吸引上校的注意力。


    可悲的是他的腦袋似乎也是因為他的‘宿主’夠厲害。


    而他,隻是普普通通凡人一個。


    盡管他入學成績奇差無比,然後一步步成為了優等生,還取得了全聯邦二年級程序係第一名。


    幾乎算是‘走上神壇’,可要坦誠的告訴他最在意的人,一切的一切也許都不是靠他自己而來,這種心慌和惶恐是很難克服的。


    盡管艱難,不過他還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告訴了對方,讓上校在心裏再評估評估自己。


    唐宇說完,安靜的看著上校這間臨時臥室內桌子上的一個盒子。


    “我並不失望。”很快,他聽到身旁的人如是說。


    “可是,如果不是這個身體,如果我不是穿越的……”


    “沒有如果,你就是你。”


    忐忑歸忐忑,但唐宇還是覺得,他早就料到上校並不會讓自己失望,忍不住偷偷咧嘴笑了起來。


    雖然上校沒有繼續安慰他,可他也被治愈了。


    “你告訴我的所有事,”伊恩邊說邊站起來,走到那張桌子旁,將唐宇看著的那個盒子拿了起來,“包括昨天的,都不要對第二個人提起。”


    唐宇不解的抬眼,難道其他人問的時候,他什麽都不說嗎?會不會因為隱瞞被抓起來?


    伊恩拿著盒子,朝唐宇走去。


    也許是剛放鬆的泡了個澡,或許是什麽原因導致心情很好,那樣的步子讓唐宇覺得甚至是輕快的,與伊恩平日冷硬嚴謹的步伐大相徑庭。


    那個人走到他麵前,將盒子遞給他,說話的語氣也很溫和,“有任何超出平常範圍的詢問,你隻要讓他來問我,就說我是你的監護人。”


    唐宇頭腦發木,下意識的接過了盒子,打開一看,有些驚訝。


    這不是上校之前送他的護身玉嗎?


    “繼續戴在身上。”伊恩命令道。


    如果不是唐宇聽話,將他送的這個貼身帶著,他們已經在被傳出次空間的時候就缺氧或衝擊過大而死了。


    唐宇將玉拿出來,在伊恩的目光下,貼身放好,隨後就問出了自己的疑問,“什麽都不說,這件事如果查起來,會給你帶來麻煩吧?”


    似乎對唐宇珍惜他的禮物的動作很滿意,伊恩將盒子放迴桌麵上,靠在桌角,“那是我的事,你隻要聽從我。”


    如果是以前,唐宇或許會就這麽算了,但是唐宇知道這種事的利害程度,如果上校想要把他的秘密壓下來,一定會付出很大的犧牲。


    他想知道,要付出什麽。


    “我可以知道,你要為此付出什麽代價嗎?”唐宇大膽的問道。


    他看到伊恩的嘴唇動了一下,隨後似乎沒什麽好說的,開口趕他走,“午休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你需要迴去睡一覺。”


    “其實你可以告訴我的!”他知道這個男人總是喜歡把事情攬在自己身上。


    “又要違抗我了?”


    “上校,難道不能……”


    隨後,唐宇就聽見上校的通訊器響了起來,他不得不把沒出口的話吞了下去。


    對方看著他,唐宇還不甘心的迴望了半天,最後在對方越加冰冷的視線中,垂頭喪氣的退出了房間。


    等他出去後,屋裏的人竟然露出一絲笑容,表情溫柔的望著門口的方向,自言自語道:“開始學會反抗了。”


    “上校。”通訊接通後,金的聲音傳了過來。


    “嗯。”表情又恢複如常。


    “研究院的心理專家在去往遊尼星的路上了,他們簡直一刻都不願意多等。”


    “我知道了。”伊恩的聲音依舊冰冷,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你……你還是可以拒絕的,隻要通過幾個測驗。”


    “我通過測驗,他們也不會善罷甘休。”不如順了他們的意,也能讓那些人死心。


    金想要說些什麽,他知道伊恩接受第二次心理幹預,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向聯邦表示忠誠,否則總是有些人,害怕控製不住他。


    隨著伊恩的聲譽攀升,越來越多的人想要追隨他,又經過這次蟻族的死裏逃生,更多人狂熱的崇拜伊恩,想要誓死效忠。


    要知道,蟻族的虎口,可從來沒人逃脫過,那幾乎成了必死的傳說。


    而伊恩活著迴來了,還帶著大部分人迴來的,這件事放在全星係,也絕對是空前絕後的了,怎能不讓人瘋狂。


    但這也讓許多領導層的人惴惴不安起來,怕伊恩有別的心思,想要通過這次心理疏導加幹預,從他腦中得到他依舊忠誠於聯邦的鐵證。


    伊恩能夠一口答應,恐怕也是想通了這一點。


    伊恩自然還有他自己的想法。


    他可以永遠效忠於希克聯邦,前提是這裏沒有人敢做對不起他的事,沒有人可以動他的人。


    他的身份被捧得越高,就越身不由己。


    他答應證明他的忠誠,是為了換取他想要的條件。


    唐宇在做康複訓練時,又看到了許多熟人,不過所有人都比他好一些,已經可以做一些跑跳的激烈運動,而他目前隻能行走。


    他正扶著扶手做斜坡訓練時,訓練場一陣躁動,隨後有幾個人開始往外跑。


    唐宇好奇的看過去,就聽見幾個人在旁邊興奮的聊天。


    “是以利亞少校,真的很漂亮啊,白色的頭發光亮的晃眼睛。”


    “嘿嘿,早就有人猜到少校一定會來的,克萊蒙上校出了這麽大事,他怎麽可能不來。”


    “我們要去湊熱鬧嗎?”


    “以利亞少校的追求者那麽多,湊什麽熱鬧啊,過兩天有機會再去看吧。”


    “能夠同時看到克萊蒙上校和以利亞少校,這可真是萬分榮幸的事。”


    馮洋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了出來,站在唐宇身邊,‘嘖嘖’兩聲,“看看吧,伊恩的第一追求者來了,你還不抓抓緊。”


    唐宇迴過頭來,“抓什麽緊?”


    “還裝傻,”馮洋不屑的撇嘴,“你那點小心思長腦就看出來了。”


    唐宇哭笑不得,他怎麽就有‘小心思’了,“你的意思是說,讓我去追求上校是嗎?”滿意的看到對方睜大眼睛,唐宇繼續道,“又不說我配不上他了?”


    馮洋被堵得沒話說,半晌才嘟囔道,“怎麽突然說的這麽直白,都不知道怎麽逗你了。”


    唐宇翻了個大白眼,馮洋這小子還說‘逗’他,真是無聊壞了。


    “哎不過,”馮洋突然想起了什麽,神色變得無比嚴肅,“在次空間我對你說的那些話,”見唐宇不願意聽的樣子,馮洋使勁拽了他一把,“你別裝傻……就我說我跟陰沉鬼的話,你可不許告訴任何人啊!我以為我們死定了才告訴你的,你也不許拿那些話來開我玩笑,不然我掐死你。”


    “誰你都想掐,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這話可不是唐宇說的,而是站在馮洋身後的某個紅發青年說的。


    正張牙舞爪的馮洋被定住了一般,保持滑稽的姿勢轉身,隨後就嗷的一聲叫了起來,“你偷聽我說話!”


    “誰要偷聽你說話,你說悄悄話難道不會找個小一點的空間嗎,在這裏說的話根本就不能算悄悄話吧。”


    唐宇聽著那兩個人又打鬧起來,無奈的歎了口氣。


    原本在次空間,邁拉克和馮洋再次見麵後,兩個人就好上了。


    現在倒好,倆人關係又退迴去了。


    他們倆要是有那個空間的記憶多好,現在估計相親相愛,省了多少事呢。


    估計倆人也沒工夫搭理他,唐宇做完訓練,自己離開了。


    隻是不知道出於什麽想法,他的目的地並不是自己的房間,而是他中午剛去過的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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