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時,那個王魂在洞房花燭,吳非卻像是侍衛一樣和一個丫鬟一起站在洞房門口。


    洞房門口有丫鬟伺候,正常不過。但是站在一個侍衛,那就是對他的侮辱,更何況洞房裏,還有他心愛的女人。一個公然在他麵前,向別人主動示愛的女人。


    吳非是武林中的佼佼者,就算他刻意不聽,洞房裏的聲音也瞞不過他的耳朵,除非他能狠心把自己的耳朵刺聾,否則就要一直這麽聽下去。


    吳非握在劍柄上的手,握了又鬆,鬆開又握。雖然一直死死的低著腦袋,但是明眼人卻能看見落在他腳前的血點,吳非不是咬破了嘴唇,就是被氣出了內傷。


    我剛剛看到這裏,白霜華就把我拉出了夢境:“看得差不多了?後麵的事情,不用看你大概也能猜到。吳非如果不死,王魂就將是他一生之敵。”


    我背著手道:“這不是夢境!”


    白霜華反問道:“不是夢境又是什麽?”


    “是命運!”我沉聲道:“那些所謂的夢境,隻不過安排好的命運。就像老陳注定要是死在兄弟手裏,吳非也注定了要想方設法報仇雪恨。就像你所說的那樣,這個過程或許會有所改變,但是結局必定不變。”


    我上前一步道:“跟老陳和吳非交手的,應該就是命運吧!隻有他們逆天改命才能衝破夢境對麽?包括你也在試圖改變自己的命運。”


    白霜華下意識微微點了點頭:“你可以這樣理解……你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


    我反身冷笑道:“我說,你不是白霜華,你不是昭兒,就是菀兒。”


    白霜華哈哈一笑,用在臉上抹了一下。她的麵孔果然變成了菀兒:“我開始對你有信心了。”


    我開口道:“你和昭兒其實是被夢境囚困的人,這座攀夢峰就是你們的噩夢對麽?你們也想脫離命運的掌控,但前提是,必須有一個人衝開夢境?”


    菀兒點了點頭:“如果,你也被困在這樣一個看不見希望的洪荒絕域裏,你會認命的活下去麽?我利用攀夢峰的規矩給了你提示,能不能衝出去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我微笑道:“我的夢境裏會不會出現一個最讓我害怕的人?”


    菀兒愣了一下,還是直言不諱的道:“會。要麽,是一個你在現實中最為忌憚的人,要麽,是一個你最害怕失去的人。或者兼而有之。”


    她的答案,和我推測的差不多。


    老陳看似對什麽都無所謂,其實最怕的是兄弟的背叛,而我也正是他生死之交中的一個,所以,他每次都會死在我的刀下。


    吳非雖然已經融入了鬼手,但是我知道他內心裏隱隱約約的有些怕我,或者說,他自認為不是我的對手,就算他有篡命術也一樣,所以我才成了他夢境裏最大的敵人。


    不過,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


    我盤膝坐在了地上:“開始吧!”


    菀兒在身上拍了一下:“睡吧!長眠或許就是極樂。”


    我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睛,就在似睡非睡的時候,耳邊傳來昭兒和菀兒的對話。


    昭兒有些焦急道:“你不該給他提示,別忘了,我們陰陽使能提示闖關者的機會隻有三次,用一次就少一次。你把籌碼壓在他的身上值得麽?”


    菀兒不以為然的道:“反正還有兩次。怕什麽?再說,我覺得他才是最有可能衝開夢境的人……”


    “但願吧!不過,我覺得……”


    我本來還想繼續聽她說什麽,後麵卻迷迷糊糊的陷入夢境。


    片刻之後,我又迴到了與艾曉漓鏖戰的地牢裏,也剛巧停留在了艾曉漓的“裂天血焰”縱橫肆虐,我和吳子奕一起退向獒王的時候。不過,這一迴我和吳子奕沒有互換身軀,擋在我身前的也不是白鯉而是吳子奕。


    我眼看著一道火焰匯聚成彎刀,直逼向吳子奕胸前,向她體內直透了過來。


    “小心!”我的手裏不知道怎麽會多處了一方鎮妖印,手掌也不由自主持著大印的往吳子奕的背後印了過去。


    “砰——”


    鎮妖印上的金芒和艾曉漓身上的狐火,像是在吳子奕內裏轟然相撞,一層層像是漣漪似得光影,從吳子奕的身上透了出來,就在我眼前排空而起。


    我和艾曉漓也同時退後了三步,等我再站穩時,看見王家天印的獒王也瞬間暴起,掙脫了鎖鏈往艾曉漓的那邊撲了過去。


    “子奕……”


    那一瞬間,我忘記了自己身處險境,也沒去看瘋狂廝殺的獒王與艾曉漓。


    我直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生生掏了出來,在我眼前血淋淋的撕成了兩半。


    從我與子奕相識,到我們一起出生入死。我與她,始終都有一種不用言傳的默契。


    她在東洋,寧死不肯殺我。我為了救她,斷去了一截鬼骨。難道就真的隻是因為惺惺相惜。不是,絕對不是。


    把她換成老陳或者葉木,我一樣會斷手救人。但是,我不會遮遮掩掩。


    我知道自己在怕什麽?子奕是那種你對她好,她能以心換心的女孩。可是我卻隻能遠遠離開對方。


    我是死人,一個遊走在陽世的死人。


    “棺材門人可以有義,但是絕不能有情”這是我師父一再告誡我的門規鐵律。不是棺材門人不知有情,而是我們承受不住,也迴報不了,那種叫做“愛”的感情。


    棺材門人,甚至發明出了鎖心棺,來隔絕那種感情。他們寧可把心挖出來,裝在棺材裏,也要遠離那份沉重。可惜,棺材門人鎖的住心,鎖不住魂……,所以他們死後,都會選擇把自己葬在曾經留下過遺憾的地方。


    子奕,也跟我保留了一種默契,始終默默跟在我身後,從不讓我為難,隻有在我需要的時候,才會挺身而出。


    雖然我想跟吳子奕開誠布公的談一次,或者幹脆把她調到別的地方,離我越遠越好。可是,我心裏卻總有那幾分不舍,總想再等等,再等等……


    我師父以前就說過,當情劫到了就趕快掐滅。不要害人害己,更不要因為舍不得就默許別人跟在你身邊,時間久了你會看見一個傷痕累累的女人,而你自己也一樣遍體鱗傷。


    我沒聽師父的話,結果子奕就這樣倒在了我麵前。


    我好不容易把她抱在了懷裏,當我發現子奕還有唿吸時,頓時發瘋似的撕開了百寶囊,把裏麵的傷藥一股腦的倒了出來。


    “住手!”我猛然迴頭時卻看見兩個人。


    在那一瞬間,我腦袋忽然清醒了一下。地牢裏的人換了,整間地牢裏隻有四個人,我,吳子奕。


    另外兩個人是南火李元的徒弟,燕子,還有一個我雖然沒有見過,但是,我敢肯定他是郭勇佳。一個被燕子佩服至極,聲稱我不戰勝不了的年輕高手。


    這一次,清醒僅僅持續了幾秒鍾,好像就是專門讓我適應眼前這個兩個人的身份。


    郭勇佳將手指搭在子奕的手腕上:“狐火入體,本來必死無疑,好在你用鎮妖印及時幫了她一下,暫時壓製住了狐火。如果搶救及時的話,或許還有救。”


    “怎麽救?”我頓時燃起了希望。


    郭勇佳說道:“去關外雪山找木神醫借白龍珠。隻有白龍之力才能化去狐火。你把鎮妖印壓在她身上,鎮妖印可以在四十九天之內保她不死,但是,如果你找不迴白龍珠,她就會被爆發的狐火燒成灰燼。”


    燕子走了過來抱起子奕:“她交給我了。你快去快迴。”


    他們兩個說話這迴功夫,我的腦袋好像又清醒了一下,這一瞬間好像又很多片段從我腦袋裏滑了過去,我看見了獒王擊敗了艾曉漓,看見了獵王莊地牢大門洞開,看見獒王認我為主……,甚至看見了我和郭勇佳,燕子並肩鏖戰艾曉漓。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是在補齊我沒看見的東西,讓夢中情節連貫在一起,是它變得合情合理。


    “燕子說的對,你快去快迴才是正理。我們會一直留在獵王莊等你,這裏是王家鎮壓狐妖的核心所在,說不定能幫你多拖幾天的時間。”


    “大恩不言謝!”我向郭勇佳抱了抱拳:“幫我照顧好子奕。”


    我在像郭勇佳說話,實際上也是在囑咐獒王,後者低聲嗚咽了幾下,算是對我的迴應。


    我把鎮妖印放在子奕身上,反身衝出了獵王莊。


    此時,獵王莊外沒有迷陣,也沒有密林,剩下的就是一段數達千級的階梯,獵王莊就好像是建在山嶺之巔專門供人朝拜的聖地。


    從階梯往下看,是一座車水馬龍的城鎮,來來往往的人群不但穿著古裝,而且還操著古禮互相問候。


    夢境在古代,我腦袋裏飛快閃過了一個念頭。


    入夢之初,就是一個思維與夢境交匯的過程,在這個過程當中我的情感和意識都會斷斷續續的時夢時醒,情感是真的,過程是假的,但是一旦他們兩者融合在一起,夢境就會自動補全我所有的疑惑,等到我對夢境深信不疑時,也就真的入夢了。


    而現在就是我和夢境交匯的關鍵。


    我趁著自己清醒的瞬間,在獵王莊大門上狠狠的畫了一個叉,等我收刀時,那種救人的急迫也瞬間湧上了心頭,緊跟著不顧一切的衝向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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