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子奕剛剛引爆了炸彈,水底就翻起了一個帶著環形水波的氣泡。還沒等氣泡完全散去,劇烈湧動的水聲就接踵而來,片刻之後水聲就變成了震耳的牛吼。


    我帶他們幾個飛快的往山坡上退了過去,站在高地上觀察著水裏的情形。


    猛然間,一股圓徑過尺的水柱從潭下爆射而起直衝雲霄,白練破空數米之後,轟然向四麵散開下墜,水潭立刻像是煮著開水的鐵鍋到處能看到翻起的氣泡。接著,水柱接二連三的從各處向空中激射,下墜的巨響撼山動嶽。


    這一瞬之間,我隻覺得四周的空氣變成了一種像是暴雨將至時的沉悶。憋得人心裏一陣陣的發慌,總覺得下一刻,水底將會發生什麽劇變,偏偏那些可能發生的事情,又遲遲的不肯到來。


    我偷偷看了身邊的人一眼,他們頭上都已經滲出了細汗,臉色也顯得有些蒼白,他們和我一樣都在拚命壓製著心悸。


    就在這短短的一瞬之間,水潭裏已經被攪成了一個帶血的泥坑。我能看見血花在攪著淤泥往水麵上翻滾,也能隱隱聽見水底下有類似於機械碎骨骼肌肉的聲音,卻偏偏看不見下麵的情形。根本沒法做出正確的判斷。


    我略微停了一下,立即轉頭往山坡上喊道:“都給我出來,把水道給我掘開,把水放出去。”


    媒婆先出來:“仙師饒命啊!我們可不敢……”


    我眯著眼睛把鎮魂印拿出來了:“你們不動,我立刻滅了你們!”


    我話一說完,那些跪在墳地裏的鬼魂立刻交換起了眼神,看樣子大有群起攻之的架勢。


    我一瞬間明白了,水潭,龍王廟對這些鬼魂壓製已久,形成的積威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我卻是初來乍到,雖然也有鎮魂印的兇威,但是在他們眼裏還有舍命一拚的可能。


    吳子奕敏銳拔槍時,我伸手把她擋了迴去。自己手掌著鎮魂印轉身說道:“如果你按我的話做,事成之後,我就打開這裏的禁製,放你離去。如果你們打算拚命,那我麽就試試,誰能笑到最後。”


    媒婆猛的一抬頭:“您老說的是真的?真能放我們?”


    我冷笑道:“你們不傻吧?當初那個術士把你禁錮在這兒是為什麽?為的不就是讓你們不斷引水,壓製水潭下麵的鬼物麽?我滅了鬼物,還留你們在這兒做什麽?繼續禍害人?”


    有鬼小聲道:“萬一你事後反悔呢?”


    “我發心頭血誓!”我當即立了一個誓言!


    那群鬼魂眼睛一亮,立刻從山上衝了下去,雙手並用的挖向了水潭邊緣,開始時,他們還有些畏畏縮縮不敢靠近,僅僅過了一會兒,他們就發覺水下的激戰雖然驚天動地,卻傷不著他們半分,膽子也跟著大起來,挖土的速度也開始越來越快。沒多久,水潭邊緣上就翻起了一條滾動的土龍,一道寬達三米左右的水道像是刀切豆腐一樣順著山坡飛速的滲向了地底。被挖出來泥土像是山丘一樣堆向了水道兩旁。


    那些鬼魂很聰明,雖然挖出來一條水道,但是並沒有直接打通水潭間的壁壘,等到他們留出來的土給潭水滲透之後壁壘必然崩塌,即能順利放水也能給他們留出逃跑的時間。


    我看著山下的情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一群在積陰之地被禁錮了五百多年的鬼魂,就算不懂得修煉,也已經達到了大鬼的程度。好在這些鬼魂被關得太久了,並不知道自己有大的力量。如果剛才他們真的跟我硬碰硬的死拚,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我還在胡思亂想,水道上的壁壘卻已經轟然塌陷,混著泥漿的水流從水道中洶湧滾出。渾濁的浪頭暴卷三米,咆哮著衝向遠處直到卷進水道末尾的平地才鋪散開來,緩緩的均攤在了平地上。頃刻之間就把潭水泄去了一半兒。


    我往那邊看了一眼,攤開的泥沙裏,雖然夾雜了大量的碎石和被絞碎的骨骼,好在並沒有完整的裹屍皮囊,看樣子機關龍正在忠實的執行著自己的使命,死死困住了那些屍囊。


    等我再轉向水潭的方向是,已經隱隱能夠看到機關龍翻騰的脊背,龐大的機關龍就像是一條在魚缸裏捕食的銀龍魚,追逐著附近瘋狂逃竄裹屍皮囊,不斷將他們吞入腹中。粘稠的血漿也順著機關龍的鱗片不斷湧出,看上去就像是一條狂龍在與屍群周身浴血的生死搏殺。


    看到這裏,我終於鬆了口氣:“這條機關龍的內部應該有絞肉刀一類的東西,吞掉屍囊之後,通過自身的扭動,把屍體完全絞碎,再順著鱗甲下麵的細孔排出體外。關鍵,它還能克製屍囊,我估計用不了多久,它就能把屍囊完全清除掉。”


    吳子奕小聲說道:“我剛才那顆手雷,肯定對機關造成了損傷,要不然,它還能更靈活一些。”


    “你的做法是對的!”我安慰道:“再說,機關龍的損失也不大……”


    我說話的這會兒功夫,潭水已經見了底,機關龍也跟著慢慢的停了下來,潭水底部除了被機關掃斷的石碑和滿地的碎肉之外,已經再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屍囊。


    我和王璞小心翼翼的靠近機關龍兩側,飛快的挖去了它眼睛上的寶石,才算鬆了口氣。


    我重新迴到井口時,用刀順著井沿挖了幾下,那裏麵露出來的全是一種青黑的岩石。我岩石的硬度上看,肯定是被術士在內側加了一層符籙之類的東西,不然的話,這種隨處可見的石塊絕對達不到刀砍不進的程度。


    我站起來:“子奕,你試試能不能用炸藥,把這裏炸開?”


    “先等等……”王璞上前一步蹲在井邊,用手在井蓋上敲了起來。她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在用密碼發電。但是手法上又完全不像。


    我迴頭看了看吳子奕,後者向我搖了搖頭,意思是:她聽不懂。


    王璞連換了幾次手法之後,井蓋下麵終於有了迴音。


    王璞的臉色也跟著變得異常古怪:“井下有王家人。他跟我說,要用鎮獄印才能開啟機關。”


    “大印放在哪兒?”


    那個井蓋我已經看了無數遍,上麵並沒有鎖孔或者是印記一類的東西,難不成直接把印放上去就行。


    王璞指了指井蓋:“放在艮字位上!”


    我的鎮獄印剛剛落在艮字位上,八卦形的井蓋就忽然轉了個圈,露出一個黑漆漆的井口。


    我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張雙眼發綠,皮膚幹枯的人臉。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披在屍體上頭上黑發,就像是活了一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奔著我麵門打了過來。


    我本能的倒退了半步,抬起右手擋在了臉上,那一蓬黑發就像是專破護體罡氣的暗器,一瞬間刺穿了我手掌上的黃泉真氣,像是針尖一樣紮進了我的手心。


    密如鋼針黑發在我手心上一觸即退之間,我明顯感到自己血液被黑發抽取了一部分,等我再看時,果然能有一層血珠從幹屍的額頭上流進了他的七竅。


    幹屍緊跟著緩緩閉上了雙眼,像是被什麽東西平吊著挪向了井口內側,給我麽讓開了一條道路。直到這時我才看見,那具幹屍一開始是踩在一條斜向的階梯上,用身子堵住了井口,等到他離開之後,自然的露出了腳下的階梯。


    “那具屍體在請我們進去!”


    我不知道自己腦袋裏怎麽會冒出這麽一個想法,但是卻對自己的判斷異常肯定。


    我讓吳子奕他們往後一點,自己打著手電往下走了幾步,井口下麵的空間,比我想象中的大了很多。看上去更像是東北人用來儲藏蔬菜的地窖,入口狹窄,內部寬闊。但是這種建築在術道上來說,卻不是封印兇魂的禁地,而是一種墓葬或密室設計。


    那具屍體就被一個像是滑道似的機關給吊在了階梯一側,從四肢都身軀,都像是木偶一樣纏繞著堅韌的鋼絲,鋼絲末端伸進了一個木質機關匣。


    我雖然不懂機關,但是完全可以推測出,那具屍體的每一個動作都受到了機關的控製。


    王璞調動井蓋引起絲線震動,如果她用對了王家的傳訊手法,那麽機關自然會牽動屍體做出迴應,然後打開井蓋。如果我們強行掘進,就可能引起機關的連鎖反應,甚至摧毀整座密室。


    井蓋開啟之後,屍體利用發髻抽血,實際上為了驗證王家後人的身份。如果我沒有王家的血脈,那具屍體很可能對我暴起攻擊。


    先不說,那具屍體是不是已經達到了靈屍的程度,光是它彈出來的頭發就足以讓人心驚膽寒。


    我敢肯定,她的頭發是林莫涵跟我提過的“發蠱”,用蠱高手能把這種外表如同頭發的蠱毒,安放在頭頂,偽裝成發髻,出其不意的給對手致命一擊。


    那具屍首頭上的發蠱,已經長到了腳跟,少說也百年以上,如果我們真正交戰,勝負恕難預料。


    通過種種跡象,我越來越肯定,這座井是王家故意留下來一處秘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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