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穴有限的空間,剛剛在磷光的慘綠中變得一片迷蒙,馬上又被殷紅血霧再度覆蓋。上天入地,隻要目光可以觸及之處,統統變成了紅紅綠綠的色彩。


    我滑到一半就趴在滑道上不動了,伸出一隻手去,翹起拇指計算著自己與石台之間的距離:“小貓兒,給我墊二十步,每步間距五尺,能做到麽?”


    小貓兒瞄著我手指的方向:“讓你衝下去沒有問題,你能迴來麽?”


    “別管那些!動手!”


    我不等小貓兒反對,忽然暴起身形直衝半空。本來還在猶豫的小貓兒,不得不跟著一聲長嘯,連續擲出二十把迴旋飛舞的彎刀。


    彎刀入空之後,驀然在第一次停頓的地方旋成了晶亮耀眼的光圈,就那麽浮在空中不再前進。


    “唿——”我猛提一口真氣之後,形同海燕掠波般點向第一把彎刀。腳掌與彎刀接觸的刹那間,彎刀被我下墜之力崩飛數米,帶著驚鴻般的冷電落進了血池,我卻借力連踏三步,踩向了第二把彎刀借力再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隔空奔向了石台。


    同時,在我身後壓陣的小貓兒,眼看著無數鬼物,從四麵八方向我蜂擁而至。幾隻鬼爪甚至已經檫向我的下顎,我卻像感受不到咽喉間傳來的刺骨寒意,保持俯衝的姿勢向平台上飛速逼近。


    小貓兒眼看著我的身形在視線中越來越小,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喉嚨:“還不快躲,你看不見鬼麽?不知道冷麽?”


    小貓兒眼見一隻倒懸在我頭頂的厲鬼,十指如鉤般的抓向了我天靈。我飄起來的頭發在鬼爪破風的唿嘯聲中驀然崩散,滿頭斷發隨風狂舞之間,差點遮擋了小貓兒的視線。


    “斬龍式——”小貓兒的雙刀脫手而出之間,在空中交叉成了寒光爆射的剪子,直奔我頭上飛斬過去。如同用鐵剪剪蛇一般,把兩隻鬼爪連帶著我的頭發一塊斬成了兩段。


    我剛覺得腦袋上寒氣直冒,成片的斷發和碧綠磷火就一齊散落了下來。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身後傳來的那一聲刀嘯卻擺明了我已經陷入了危機,不斷衝進成了我唯一的選擇。


    等到我想要再次踏向彎刀時,小貓兒卻看見兩隻鬼魂不要命似的,從我腳下的血池中衝天而起,目標正是我準備落腳的彎刀。


    小貓兒兩刀攻出自後,陷入了後力不續的尷尬境地。想要拔刀救援已經是力不從心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兩隻拚命的厲鬼,轟然撞上了布滿真氣的彎刀,將刀崩向了遠處。


    我正在空中下落時,猛然見到腳下磷火四散,用來落腳的彎刀驀然崩飛數丈。腳下跟著一空,整個人就向著血池跌落了下去。


    “完了!”小貓兒再想擲刀救助我時,我的身形已經在小貓兒水平視線中沉落了一半。小貓兒遠遠沒有達到神識禦刀,隨心控製刀路的程度。貿然出手的結果就是把我一刀兩斷。


    小貓兒絕望之中,猛然聽見一聲怒吼:“術,雁渡寒潭。”


    再看時,一隻足有五尺長短,用符紙折成的大雁,不知道什麽時候驀然掠空而至,在小貓兒的目光當中劃過一道弧線,托住我雙腳向平台方向疾掠而去。


    小貓兒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卻見一個帶著麵具的人,正雙手並指指尖指揮著紙雁飛行。


    一直站在石台上目視血池的月讀,根本就沒想過有人會衝破厲鬼組成的屏障,從她後背直達石台。等她聽見背後勁風強襲時,我的雙掌已經到了距離他後腦不足三尺的距離上。


    月讀駭然迴掌,我們兩人手掌相接之間勁氣橫排數尺,月讀身形絲毫未動,我卻像是斷了線的風箏,身形倒飛而出。


    沒等我身形下落多遠,我就覺得背後被什麽東西推了一下。整個身軀在瞬間搬迴了原位,雙手不由自主的推出一掌打向了月讀。


    我出手時,正巧趕在了月讀精神鬆解的當口,她根本沒想到,我會在快要掉進血池的時候忽然出手還擊,被我結結實實的打中了胸口,仰身摔進了血池。


    “糟了,怎麽把她下去了!”我這一掌還不如不打。月讀落進血池,不等於一下完成了血祭麽?


    我一愣神的功夫就聽有人喊道:“愣著幹什麽,還不快跑!踩著雁子迴來。”


    “老閻王!”讓我沒想到的是,久不露麵的老閻王會出現在這兒,還用紙雁救了我。


    我已經來不及再考慮什麽,抬腳踩上紙雁往迴飛了過去。等我靠近岩石時,老閻王立刻拉住我轉身就往外跑!


    我懵了:“你不下去斬妖除魔。”


    “除個屁!逃命要緊!”老閻王喊道:“那兩個女娃,還不快跑,留在這兒等死麽?”


    小貓兒和距離她不遠的吳子奕,都知道老閻王在招唿自己,雖然沒弄明白他為什麽會作出臨陣脫逃的舉動,卻本能選擇了相信對方。不約而同的向墓穴入口處飛奔過去。


    不知道為什麽,我在往出跑的時候,不僅感到老閻王背影極為熟悉,甚至覺得他的功力也就跟我相當。高也高不出太多。


    我跟老閻王剛剛跑到青石道中段,小貓兒卻停了下來:“葉木不見了!”


    “快跑,那小子已經被我救了,在外麵呢!”老閻王話音沒落。


    我卻猛然發現從秘葬出口上,壓落下來一片慘然的綠光。


    “跑不出去了,準備拚命!”老閻王跺腳之間又退了迴來。


    我抬頭看時卻見一顆暗綠的彗星,自九霄雲外破空而來,延綿數裏的彗尾像是夜空一分為二。主生的南鬥六星與主死的北鬥七星,就在彗尾兩邊交相輝映,星芒此消彼長之間,像是在將生死之力來迴互換。


    等到彗星再進時,碩大的星團已經幻化成了一張女人的臉孔,隨著星雲漸漸逼近,女人的眉眼也變得越發清晰,到了最後甚至已經讓人覺得那就是一張活人的麵孔。


    “九尾狐!”我鬼使神差的喊出了一個名字之後,猛然聽見墓穴下方傳來一聲井噴似的巨響。再看時,整座血池已經變得血浪沸騰,滾滾血流在翻滾之間節節攀升著托起了一副青銅棺槨。


    原本還在與術道精銳廝殺的無數亡靈,在同一時間偃旗息鼓,安安靜靜的退迴血池之後,腳踏著血浪舉起銅棺,拚命的向上空中推去。


    那些幸存的術道高手就算再笨也知道發生了什麽,一個個發瘋似的向墓穴上方衝去。互相擁擠之下,竟有大半跌落在血浪當中,化成了抬棺的亡魂。


    我一下明了,血海的棺材裏肯定是九尾狐的肉身,天上落下來的是她的元神。等到元神與棺內的屍體合而為一,就能讓九尾狐重生於世。


    上有元神,下有血棺,我們這些夾在中間的,用不上一會兒就會全部變成九尾狐的祭品。


    這一瞬間,我真的生出了一種想要躺下來等死的感覺,沒有退路,沒有外援,除了被吞噬已經沒有其他的出路了。


    就在我準備放棄一切,安安靜靜的坐下來休息一會兒的時候。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齊墨忽然喊道:“王魂過來,這裏有一方王家的大印。肯定是當年冥衛封印秘葬用的,你試試能不能用它鎮住棺材。”


    等我衝到齊墨那邊,果然看見地上立著一個半人高的石台。


    石台頂上嵌著一方墨玉製成的漆黑大印,印章的握手不是什麽常見的瑞獸,而是一個頭生雙角的猙獰惡鬼。


    “別信他!”老閻王忽然喊道:“大印就在秘葬正中心,萬一是王家用來阻擋血棺和元神融合的法器,你把他弄下來,我們就真沒有生路了。”


    齊墨也火冒三丈:“都什麽時候了,我自顧不暇,還有心思騙你們?”


    信,與不信,其實已經不再我考慮之中了。


    等我看到那方大印時,就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握住了把手。我隻覺得那方大印似乎本來就是我的一部分,而我就是為了來找它,從千裏迢迢漂洋過海。


    那一瞬間,我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隻想著把他拔出來據為己有。等我揭開印章時,石台上忽然爆開了一個漆黑的氣旋。


    “快往後退!”;駭然變色的老閻王剛喊了一句就聽石台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原本隻有拳頭大小的氣旋陡然擴張了幾十倍,變成了一個直徑五米的黑色漩渦,乍看上去就如同通往地獄的大門被鬼神巨力忽然開啟,無數鬼神在門後猙獰怒號,迫不及待的準備接受血肉獻祭。


    我像是被一隻無形巨手抓住了雙腿,橫向拉扯了起來,猛然向漩渦深處拖去。老閻王上前一步,抓住了我的手臂死命的向後拉扯,另一隻手掌單手結印,不斷攻向漩渦中心。


    “嗚——”


    漩渦深處的鬼神,似乎在老閻王的“挑釁”之下勃然大怒,不僅拉扯我的巨力陡然翻出了幾倍,黑色的氣旋也跟著帶起了一股難以抗拒的吸力,瘋狂席卷了十丈方圓。


    原本向這邊聚攏過來的幾個幾個術道高手,猝不及防之下陡然橫在了空中,跟著嗖的一聲被吸進了漩渦當中,消失得無影無蹤。距離我最近的小貓兒和吳子奕,雖然得到了老閻王的提示,沒被當場吸走,卻不得不抓著附近可以固定身體的東西苦苦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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