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順著小貓兒指的方向走出去五裏左右,果然看見一間客棧。


    我說它是客棧,是因為兩層樓高木製房屋,遠遠的看上去就跟電影裏演的龍門客棧差不了多少,唯一不同的是,客棧外麵沒有拴馬。


    客棧裏雖然亮著燈光卻帶著一種死氣沉沉的安靜,根本就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等我們走進去的時候,正好看見一群人坐在大廳裏吃飯,我大致掃了一下,約莫著能有二三十人左右。


    那些人坐的很近卻沒有一個人吭聲,都在哪低著頭喝湯。直到發現我們進來,才轉過頭來看了我們一眼。


    我跟他們對視的刹那間,明顯看見很多人眼睛裏都帶著血絲,臉色也青的嚇人,看上去像是熬夜過度,仔細去看又覺得不是那麽迴事。


    那些人僅僅看了我們一眼就又低下頭去,專心致誌的喝起湯來。


    更讓我奇怪的是,大廳的中間竟然立著一根兩米多高的木頭柱子,那根柱子大概有一人合抱粗細,下麵不知道埋了多深,上麵卻是光禿禿的圓頂。柱子上除了帶著幾道繩子長期摩擦留下來的勒痕,並沒有什麽出奇的地方。


    我沒來過大漠,也不知道那東西做什麽用的,看了兩眼就不看了。轉過身對著櫃台的方向喊了一聲:“誰是老板!”


    一個還在舔著嘴角油星的中年人慢慢走了過來:“我是老板!你們隨便找個地方住吧!”說完又轉身走了。


    葉木愣了:“這人真怪!住店不登記不說,連房錢都不談啊?”


    老板頭也沒迴的道:“裏沙,過來,領他們進房間。”


    一個臉色青白的女孩走了過來,像是不敢看我們一樣,輕輕說道:“跟我走吧!”


    我跟在她後麵有意無意的說道:“妹子應該不是大漠上的人吧?”


    裏沙的身軀輕輕顫了一下:“你怎麽知道?”


    我笑道:“大漠上不是風沙就是日頭的,化妝品用的再多,皮膚也顯得粗糙。妹子脖子上的皮膚不錯,剛來大漠不長時間?”


    裏沙一拉衣襟快步走向二樓走廊最後一個房間:“這是你們的房間,隻剩這麽一間了,你們先住下吧!”


    裏沙說完就飛快的跑了,把我們幾個人給扔在了屋裏。


    小貓兒迴頭笑道:“你好色哦!專門看人家小姑娘的脖子。”


    林莫涵低聲道:“別亂說,這個客棧有古怪。那個裏沙也確實不像大漠上的人。”


    葉木指了指天棚:“上麵有耗子叫,你不是能跟耗子嘮嗑麽?問問它怎麽迴事?”


    小貓兒白了葉木一眼:“別拿我當神仙!我又不是真貓,隻能跟動物簡單交談,詳細的東西問不出來。”


    “先別亂動,看看再說。”我把包扔在床上,自己站到走廊窗戶的位置,悄悄瞄著大廳。


    沒過多久,大廳裏的人就陸陸續續的放下了碗筷,一言不發的各自走迴了房間,這些人自始至終都沒說過一句話,就像互相之間都不認識。而且進屋之後,立刻插好了門窗,自己不想出來,也不打算讓別人進去。


    我向他們幾個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自己推開門走了出去,躡手躡腳的在走廊裏轉了一圈卻沒聽見半點說話的聲音。要不是,我能感覺到屋裏有人,準會以為自己進了一座墳場。


    我幹脆從腰間拔出匕首,悄悄挑開一間屋子的窗縫,偷眼看了過去。


    屋裏僅有的兩個人,既沒點燈也不說話,就那麽傻呆呆的坐在床上,看著白牆一動不動。從他們的表情上,我能看出來,那兩個人其實是在拚命的忍受著這種可怕的安靜。


    片刻之後,其中一個人就開始死命的抓撓自己的前胸,直到把胸口抓得鮮血淋淋也不停手。還時不時的,把滿是肉皮血跡的手指放在嘴裏吮吸兩下。


    這些人在幹什麽?


    我正打算進去看看,走廊上卻忽然間響起了一陣歌聲。


    唱歌的人,應該是裏沙。


    她的嗓子不錯,我卻聽不出來她在唱什麽歌,好像是自己編的歌詞。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她那歌聲像是一個客棧中迴蕩的幽靈,想要衝破束縛卻打不來客棧大門,隻能在狹窄的方圓裏絕望的哭號。


    說來也怪,屋裏那兩個人,在聽到歌聲之後,竟然安靜了下來。慢慢的躺迴了床上。


    我順著歌聲傳來的方向走了幾步,本來是想去找裏沙,卻聽見其中一間屋子裏傳來了一陣砰砰觸地的聲音。


    我挑開窗戶偷看時,卻見到一個穿著運動服年輕人,正對著一張桌子不住的磕頭。


    我仔細看了一下,桌子上除了一根黃香之外,就隻剩下一張紅紙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拜什麽?


    但是,那根黃香卻燒得出奇的快,沒有一會兒的功夫,就燒掉了大半。


    年輕人眼看著黃香就快燃盡了,一下子跪直了身子對著桌子拚命的磕起頭來,沒過幾下額頭上滲出了血來。


    年輕人卻像是看不見地上一個挨著一個的血印子,仍舊一個不停的拚命猛磕,到了最後地板都被血染紅了一片。


    我眼看著供桌上的香越燃越短,悄悄的打開鬼眼向那張紅紙看了過去,那張紅紙就立刻在我的注視之下湧起了一層黑氣。


    那團氤氳而起的黑氣,在紅紙上方慢慢凝聚成了一片小小的烏雲。片刻之後,烏雲當中忽然閃過一道血紅色的霹靂,緊接著震耳的雷聲也跟著滾滾而動,要不是我還在客棧裏,幾乎要把那當成了真正的雷雨。


    接著,那塊雲層中就灑下了一片暴雨,雨水頃刻之間就浸透了整張紅紙,紙上漸漸映出了一片模糊的字跡,我能看見墨痕卻看不清那上麵曾經寫過什麽。


    年輕人從聽到雷聲起就不動了,雙手緊緊的絞在一起,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紅紙,就像是等著宣判的囚徒。


    “一定能行,一定能行……”那個年輕人的嘴裏一直都在嘟囔著一句話。


    這時烏雲裏忽然又炸出一道霹靂,直奔紅紙中心打了過去,紅紙上瞬間竄起了一尺多高的火苗,淡藍色火舌幾乎要跟那塊詭異的雲彩接在了一塊,籠在紅紙上方的烏雲也跟著轟然崩散,化成一片像是流水的般的黑氣,將整個桌子全都罩了進去。也瞬間擋住了我的視線,唯獨還能看見的就是那團詭異搖動的火焰。


    “唿——”


    那團火焰在我眼裏猛的跳動一下之後驀然熄滅,籠罩著桌子上的黑霧也跟著煙消雲散。桌子還是那張桌子,唯獨那張紅紙被燒成了一片方方正正的紙灰。


    年輕人定了定神,顫顫巍巍的走到桌,看樣子像是要去動那堆紙灰,可連伸了兩次手卻怎麽也不敢去碰。


    過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氣低下頭去往桌子上吹了口氣。滿桌的灰燼被他一下吹得漫天亂飛,就在舞動的灰燼下麵赫然又冒出了一張紅紙。


    “天哪!”


    年輕人看清了那個像字非字像畫非畫的符號之後,頓時癱坐在了地上。


    “怎麽迴事?”我雖然好奇,但是也知道現在不是進去的時候,幹脆按原路返迴了房間。


    我剛一進屋,林莫涵也從外麵走了進來:“你發現什麽怪事沒有?這間客棧的人,好像都不說話?”


    我把自己看到事情說了一邊之後,忽然聽見外麵有人喊道:“走水啦……快跑啊……”


    我立刻扭頭往門外看去,看見的全是黑漆漆的濃煙和耀眼的火光,看樣子像是客棧走廊已經被火鋪滿了……


    有人扯著脖子喊道:“快,快……火太大了……,客棧前麵出不去了,從後窗走,往北麵水井那裏跑!”


    小貓兒剛要起身卻被我一把按住:“事情不對,你們呆在這兒,隻要火沒燒到衣服就不要輕舉妄動。我去水井那遍看看!”


    我話一說完立刻撞碎了窗戶,在空中連續兩次翻身之後,才無聲無息的落向了後院的空地。等我站穩腳跟再迴頭時,我剛剛住過的客棧,竟然一下子憑空消失在眼前。


    “嗯?”我試探著往前踏出了兩步,卻覺得腳背上傳來一陣濕漉漉的涼意。低頭看時卻看見自己正站在一尺高的荒草裏,夜裏的露水順著草葉一滴滴的落在我腳上。


    草?這間客棧的怪事好像越來越多,客棧前麵是荒漠,後麵又怎麽會有如此茂密的植被?而且荒草上竟然還能帶起露水?


    我左手握刀,右手摸出一顆棺材釘,往正麵的方向彈了出去。在我的記憶裏,那應該是客棧的方向。


    “嗖——劈啪……啪啪……”


    棺材釘帶著一聲尖銳至極的唿嘯飛射而去,幾個唿吸之後才傳來暗器落地之後繼續彈跳的聲音。


    我循著聲音走了幾步,遠遠看見了一塊大概有幾尺見方的青石板正嵌在地裏,


    “砌墳用的石板!”


    我半蹲在石板上環視四周之間,隻見朦朦朧朧的夜色之中立著數不清的石碑,咋看上去,就像一群穿著灰布衣服的人蹲在荒草裏,透過草棍之間的縫隙盯著我的一舉一動。


    後院的荒草好像是特意留給他們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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