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所有人都在一瞬間陷入了沉默,老陳蹲在地上吧嗒吧嗒的抽煙。許滕想去解開許菱夕的穴道卻被我給攔了下來,隻能站在那裏給許菱夕擦眼淚。


    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


    我不覺得對荊恨蝶有什麽歉疚,她雖然值得同情,但是她的做法已經超出了底線,如果不是許菱夕沒死,我肯定會出手殺了她。


    真正讓我覺得難受的是許菱夕,這個熱心,真誠,對朋友毫無保留的小丫頭,不該受到這種打擊。或許,瞞過許菱夕去找荊恨蝶是一種更好的選擇。但是,我們沒有時間那麽做。


    不在最短的時間裏擊垮荊恨蝶的意誌,我們都會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甚至有人會為此賠上性命。


    此時,荊恨蝶的眼神已經開始漸漸渙散,再也沒有了初見時的那種淩厲。我看火候差不多了,立刻飛快點出一指解開了荊恨蝶的穴道。


    荊恨蝶像是被抽光了全身骨頭,軟綿綿的癱坐在地上。猶如一隻受傷的小獸,緊抱著身子瑟瑟發抖。無聲的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我蹲在地上強行扳開了荊恨蝶的手臂,把禦鬼囊舉到了她麵前:“說,這個東西是不是你給許菱夕的?你在故意害她?”


    “不……不是……”荊恨蝶拚命搖著頭:“我心裏對菱夕一直有一種的愧疚,她喜歡什麽,我就千方百計的想弄什麽!這件東西是,我淘來的。”


    “你撒謊!”我低吼之中已經在聲波裏帶起了內力,利用聲波不斷衝擊荊恨蝶的心神。


    我修煉的黃泉真氣與天下流派的內功最大不同,就在於它能模仿黃泉的氣息。不被我針對的人,或許沒有什麽感覺。但是我卻能在荊恨蝶的耳邊形成一種黃泉咆哮般的巨響。


    她甚至能感到,有無數厲鬼在黃泉之中踏浪而起,居高臨下的同聲喝問。甚至,每一個音節都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震撼。


    荊恨蝶是個心理學高手,又出身刑警。心理素質超出了常人幾倍,我不用些手段,根本無法逼她說出實話。


    我在那一聲怒吼之後,立刻喝問道:“這隻禦鬼囊靈氣充裕,絕對不是廢棄的東西。你從哪弄來的這種東西!”


    荊恨蝶緊緊咬著嘴唇,就算嘴角已經流出血來,仍然一言不發。


    我的聲音從怒喝轉向了低沉尖銳,猶如一隻冤魂在荊恨蝶耳邊不斷淒然冷笑:“給許菱夕打電話,講述黑石崖的漂流瓶故事的人,就是你。你早就知道那裏有鬼。你把許菱夕誆到水庫,就是為了讓她過一把靈異發燒友的癮!完成了她的心願再殺她,那樣你心裏就沒有愧疚了,對不對?”


    我聲音已經由低沉轉向了淒厲,猶如厲鬼帶著無限怨氣在大聲哭訴:“你不知道吧?其實許菱夕很怕鬼,甚至怕到了你無法想象的程度。她強迫自己變成一個靈異發燒友,完全是為了圓你的心願,幫你找到跟母親重見的辦法!”


    “可惜啊!這樣一個為朋友可以不惜以身犯險的人,卻在一開始就被朋友狠狠的出賣了。她其實比你還要可憐!”


    “不要說了——”荊恨蝶捂著耳朵大聲尖叫道:“那個故事不是我講的。我知道是誰。”


    “說!”我一著急竟然不自覺的用處了“舌底箭”,猶如利箭一樣的音波直衝荊恨蝶的神識,她眼睛裏原本已經開始漸漸恢複的一點神采,在一瞬之間消散殆盡,又變迴了空空洞洞的樣子。


    荊恨蝶慢慢說道:


    媽媽去世之後,我非常非常想見她……,


    我用盡了自己能想到的,能聽到的辦法,甚至跑到墳地裏睡在媽媽的墓碑邊上,希望她能從墳墓裏走出來看一看我。


    可是,我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看見……


    直到有一天,我聽別人說,跟死人相處久了,就能看見鬼魂。那時我隻有十多歲,就天天往殯儀館跑,呆在屍體的邊上,甚至壯著膽子,想去砰玻璃棺裏的屍體。


    他們都把我當成了瘋子,不停的趕我走,甚至還報了警。


    我父親認為我在丟他的臉,把我關在家裏不準出門。他越不讓我做什麽,我就越要去做。我開始絕食,割腕,甚至打算跳樓。


    他終於妥協了,答應把我送到醫大的解剖室去,讓我呆在那裏。我在一堆人體標本裏呆了整整一年。終於有一天,一具屍體開口跟我說話了。


    荊恨蝶說道這裏,全身止不住的開始戰栗,似乎當年的情景又浮現在了她腦海當中。


    許滕低聲道:“要不要幫她鎮定一下!”


    “不用!”我阻止道:“我看著呢!有事我會出手。”


    荊恨蝶抖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


    那是一具沒有人皮的屍體,全身上下血淋淋的泡在防腐櫃裏。我早就注意過那個屍體,他有時會在防腐櫃裏翻身,就像用一個姿勢睡得久了感覺不舒服,在換著姿勢睡覺一樣,等到了早上他又會翻迴來。


    那天晚上,他從福爾馬林的坐了起來,睜開眼睛看著我,他的眼睛就像是玩具娃娃的眼睛,眼眶裏像蒙著一層亮晶晶的玻璃層,像是能閃光。


    他告訴我,他可以幫我開天眼,但是我必須答應他一個條件。


    我當時怕得要死,為了再見到媽媽,我還是答應了。


    他從福爾馬林裏坐了起來,在我頭上畫了一道符。我馬上就看見解剖室站滿了人,他們一個個血淋淋的站在陰影裏看著我冷笑,有些人還有露著骨頭的手指對著我指指點點,好像在說什麽。


    我嚇得尖叫著跑出了解剖室,就在我出門的時候,我聽見那個人在哈哈大笑,說我用不了多久就會迴去找他。


    我雖然如願以償的看到了媽媽,可是也看到了無數孤魂野鬼,她們圍在我身邊,跟我說話,向我哭訴,在我吃的飯上聞來聞去,伸手向我要錢……,


    我好怕,真的好怕……,可是能看見媽媽我也好開心。


    可我父親,那個混蛋,在我眼前親手打散了媽媽的魂魄。那一刻我後悔了,真的後悔了,如果不是任性,非要再見媽媽,她也不會落得魂飛魄散的結局。


    媽媽沒了,可是那些孤魂野鬼還在,沒了媽媽的保護,他們更加肆無忌憚,他們嚇我,欺負我,我真的又迴去找那個人了。


    那人交給我一個大印,讓我帶在身上,這樣孤魂野鬼就不會來找我了。但是,那個大印我隻能用一年,一年之後不去找他,那些鬼魂就會再找上我。


    他說:他可以每年給那方大印加持一遍法力。但是,我必須每年往水庫廢樓領五個人。隻要把他們領過去,其餘的事情,就不需要我再管了。


    他當時的眼神太可怕了,我永遠忘不了他的眼睛。


    他雖然沒有告訴我為什麽要那樣做,可我能看出來,他是想讓那些人送死。


    我做不到濫殺無辜,真的做不到。隻能再一次落荒而逃。


    就在我心裏不停掙紮的時候,有一個老法醫,無意間告訴我,其實鬼魂是不敢靠近警察的,警徽上有正氣,配槍有殺氣,警銜越高鬼魂就越不敢靠近。


    那一年,我第一次去求我父親,讓他幫我當警察,他竟然很高興,痛痛快快的答應了。我自己也發瘋似的去考警校。


    在我進入警校之後,那些鬼魂真的不再出現了,我在警校裏呆了四年,一步也沒離開。甚至過年也是一樣,因為我不敢。


    我選擇當刑警,不是因為我喜歡這個職業,是因為刑警可以配槍,警銜也會稍微高上一些。


    荊恨蝶說著話,不自覺摸了摸身上的警徽,發現警徽還在才露出一絲如卸負重的表情。


    看來,她所說的都是真話。


    我不等他鬆懈就追問道:“你當上警察之後,沒再去找過那個屍體?”


    “去過!我當時利用職權,對解剖室的進行了檢查。強行把他認定為不合格的屍體。但是,我卻不敢把他拿去火化,隻能是讓人把他挪到了醫大的地下室封存了起來。”


    荊恨蝶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戰:“他被抬走的時候,腦袋在玻璃櫃裏轉了過來,睜著一雙空洞洞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我,一步不放。我每走一步都心驚膽戰,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的地下室。”


    我疾聲道:“你就是簡單把他封存了。”


    “我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在玻璃櫃上貼過幾張靈符,那是我特意跑到茅山求來的。我還在地下裏加了封條,上了鎖。不讓別人進去。”


    “那天,我聽菱夕說起,有人打電話講水庫的故事。就知道他肯定控製了別人,他要開始殺人了!”


    我厲聲問道:“禦鬼囊是怎麽迴事?”


    “那真的是我淘來的,真的……”荊恨蝶拚命解釋道:“我知道菱夕要去水庫,就特意找到一家很有名的風水店,高價買了一個符囊,我怕符囊的效果不好,還在裏麵裝了一顆殺過人的子彈頭。子彈頭不是可以辟邪麽?”


    我明白了,那個禦鬼囊真的是荊恨蝶無意中得來的。她自己也不知道,禦鬼囊的內側還繡著符。冒冒失失的把沾過人腦漿子的子彈扔了進去。


    子彈上陰氣和血腥,激發了已經快要失效的禦鬼符。


    就因為這麽一個巧合,差點要了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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