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那老頭說完,頓時有點懵了。要說普通人死在趙家樓,我還不覺得怎麽樣!但是,趕山的也死在樓裏,就顯得不一般了。


    我裝著漫不經心的問道:“出事兒的,是獵戶還是參客?”


    “獵戶?”老頭笑了:“這年頭兒還有獵戶麽?你弄把槍給我看看。誰家要是有槍,還得不蹲笆籬子啊?出事兒的都是參客!”


    “絲——”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就算一般老百姓也會趕山。弄點野味、山珍什麽的賣錢。那些靠挖棒槌(野山參)吃飯的人,就更了不得了。


    野山參可是好東西,弄到一個上年份兒那就發了。雖說深山老林裏什麽怪事兒都有,但是仗著一身本事,常年來往山林的參客,還是比比皆是。


    想弄著老山參,在山裏鑽個十天半月那是家常便飯,沒點本事,想活著走出來都難,更別說去碰那些成了年頭的老棒槌了。


    放著那些成群結隊碰運氣的參客不說,走單幫的老參客,論身手,論法術不但不比一個正牌術士差,有可能還要高明幾分。


    他們能陷在趙家樓裏,那說明趙家樓的事兒,不一般哪!


    我腦子一亂,說起話了就不加考慮了:“老爺子,這地方這麽邪性,您老怎麽還在這兒!”


    老頭一瞪眼:“我還能騙你咋地?現在這幫小年輕,一個個都不知道天高地厚,好心給你提個醒,你不領情就算了,還懷疑我?我這麽大歲數了,騙你幹什麽?”


    “老爺子,你別生氣啊!我年輕不會說話,您老別忘心裏去!”我趕緊陪著笑臉給老頭子上了根煙,說不了不少好話。他的氣才消了。


    老頭子抽著煙道:“其實,你也不是頭一個這麽說的了!我跟你說,隻要不往山裏湊合,就出不了事兒。要不,你再往前走了三五裏看看,保證一個人都沒有。我老頭子,在這兒給進山的人提個醒,不圖稀別個。就圖著積點陰德,臨了的時候不遭罪。”


    “您老心善。”我趕緊問道:“老爺子,我朋友說在這兒會和,我估摸著他應該來的比我早不少,您老看見有人進山沒?”


    “白天沒看著,晚上可就難說了。”老頭子搖著腦袋道:“你那朋友,不會膽子大到晚上一個人進山吧?”


    我說道:“那可不好說!那小子身手好,膽子也大。閑著沒事,敢跑墳地裏睡覺。保不準,他就進山了。”


    “這可糟了!”老頭一拍大腿:“你往那邊去,走出兩裏地,有一個護林站,那裏有個巡山狗老李!你找他,他隔兩天就轉一趟趙家樓。說不準,他能遇上你朋友!”


    我謝過老頭,直奔護林站去了。


    他所謂的護林站就是一個掛了牌子的農家院,那裏邊除了沒養家畜,農村家該有的東西一樣都少。可是怪就怪在這兒,看林子的人,可以不養豬,不養雞鴨,但是不能不養狗哇!


    尤其,是貼著林子邊住的人,山上萬一下來個什麽東西,院子裏沒有狗給你提個醒兒,隻怕睡覺時被狼掏了腸子自己都不知道。


    “他既然沒養狗,那院裏肯定有比狗厲害的東西”。


    我往門前湊合的時候就加了小心,沒敢冒冒失失的推門進去,走到門前的時候,身子往下一蹲,腳底下跟著挪了兩步,身子貼到門上,順著門縫往院裏看向了院子。


    還沒等我看清院子裏的情況,就忽然覺得腦袋頂上冒出來一股涼氣。躲在我挎包裏睡覺的老鴰,像是瘋了一樣使勁在裏麵亂撞,越出不來越急得哇哇亂叫。


    “上麵有東西?”我下意識的打開鬼眼抬頭看了一眼,腦袋上空空的什麽都沒有:“肯定是老鴰憋瘋了。”


    我一手往掛包上輕輕拍了兩下,一手去解包上的繩子,我越不想讓屋裏人聽見,就越是解不開繩結。等我好不容易把老鴰放出來,它噌的一下,跳到了我頭上,用爪子抓著我的頭皮,撲棱著翅膀在我腦袋上哇哇直叫,那動靜就像是看見賊的狗,不把對方嚇走,準停不下來。


    “不對!”潛意識的出現了一股危機感,讓我不自覺的往後仰了下頭。


    頓時就有一股子像是針尖劃著肉似的刺痛,從我下巴頦上傳了出來,我伸手一摸,下巴上已經冒出了血珠子。等我再仔細看時,卻發現在我鼻尖前麵不到一寸的地方,懸著一把黑漆漆的魚鉤,鉤子尖一點點的往下慢慢挪動,看樣是奔著我喉管去的。


    從鉤尖到魚線全是黑漆漆一片,加上門垛底下沒有亮光,不仔細看,真就看不出來。


    我慢慢的往後躲著魚鉤,翻著眼睛往上看了看。


    那根魚線一直連到門垛子上麵橫梁上,梁子頂上隱隱約約能看見兩根纏著魚線的手指頭。看上去就像是有人貓在房梁上麵釣魚。


    我伸出兩根手指頭,慢慢的靠近了魚鉤之後,忽然出手夾住了鉤子,指尖上勁氣順著魚線直衝房頂,哢嚓一聲把橫梁給撞成了兩截,黃泉兇氣仍然去勢不減一直掀飛了門垛才刹住了勢頭兒。


    藏在橫梁上的那個鬼魂,當場被打成了一片淡綠色的磷光,刺耳的鬼哭聲在夜空裏唿嘯著傳出老遠。


    我眼看著護林站裏的亮了一下,窗戶後麵緊跟著冒出來一個提著火藥槍的人影,那人的喊聲都變了動靜,顫巍巍的連話都說不利索:“誰?誰——,再不出聲我開槍了!”


    我輕輕皺了一下眉頭,屋裏的人能用守門鬼,怎會怕鬼哭呢?難怪安放守門鬼的另有其人?


    我也沒太多想,幹脆一點腳從原地裏蹦了起來,一跳一跳的往屋裏蹦。還沒蹦出去多遠,就看那個端槍的老頭,從窗台後麵出溜沒影了。


    等我到了窗戶口,才看見窗台上露出一小節來迴顫悠的槍管子,估計那老頭現在正抱著火藥槍蹲窗戶底下打哆嗦呢!


    我幹脆拔出厲魂,貼著窗戶四沿掃了一圈把螺絲折頁統統切斷之後,運起內裏用掌心吸住玻璃,輕輕的把窗戶給卸了下來,自己跟著一個縱身無聲無息的落到屋裏,蹲在老頭對麵往他麵上吹了口氣。


    這老頭早就嚇傻了,根本沒聽見我卸窗戶,還以為我是從外麵飄進來的,冷不丁讓涼風一吹,睜開眼就看見我蹲在他眼前。當時,媽呀一聲,把槍扔出去一兩米遠,跪在地上把腦袋磕的砰砰直響:“鬼爺……不是……大仙……大神……,老神仙,我李二雙,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啊!也就從那些死人身上摸了點東西,我要是欠你錢,你說個數,我保證還,保證還……”


    我伸手往他臉上摸了一下,一點暖意都沒有的手指嚇得李二雙差點沒昏過去,這會連話都不怎麽會說了,就知道不住嘴的喊饒命。


    我卻一聲不吭的蹲在他眼前,隻要他抬頭我就稍稍挪動一下,隻讓他看見半截身子,就是不給他看我的臉。越是這樣他就越是害怕,後來連頭都不敢抬了,兩隻手抱著腦袋,把臉貼著地,屁股撅得老高,一個勁兒的打哆嗦。


    直到我確認他的意誌力徹底崩潰之後,才細聲細氣的道:“你說你沒幹過傷天害理的事兒,你門口那隻守門鬼是怎麽迴事?拿人皮畫符貼門梁上,用法術釘住鬼魂,讓它給你看門兒,不是敢缺德事兒是什麽?”


    “我冤枉啊!大仙饒命啊!”李二雙叫起了撞天屈:“那不是我幹得,我哪有那個本事啊!這套老房子,是我太爺那輩傳下來的。我家老祖宗立過規矩,住這套房子,不能拆門垛,不能養狗。我也不知道什麽意思!”


    你頓時來了興趣:“你祖上出過陰陽先生?”


    “沒!”李二雙嚇蒙了,不用我問自己就往下說:“我祖上就出過一個風水先生。聽我爺爺說,他修了趙家樓以後就沒了,連手藝都沒傳下來。我家這一支隻能靠山吃飯,再幹不了風水先生了。”


    我陰著聲音道:“給我說說,趙家樓的事兒,一個字都不許漏。”


    “大仙饒命啊!趙家樓的事兒,我真不知道……,我就聽我爺爺說過俺家老祖宗的事兒。”


    “那就說你知道的。你要是敢說假話。小心裏的腦袋!”我說著話使勁往地下一踩,夯土的地麵頓時給我踩出一個坑來。


    李二雙忙不迭的道:“我說,我說,我全說……”


    我祖上看風水的本事挺大,原先在這一片挺有名氣。後來,不知道怎麽就跟趙老爺拜了把子,被他特意請迴來修了祖墳。


    沒過幾年,趙家就考出去一個舉人,趙老爺就更信這些了,三天兩頭兒往我家跑,什麽好東西都往這兒送,為了就是讓我祖上給他家改改風水。


    我祖上開始不同意,後來受了趙老爺一次活命的大恩,就幫他修了趙家樓。修完這樓,我祖上就什麽都不幹了,一門心思握在趙老爺給我家修的這間房子,天天好酒好肉的養著。


    除了逢年過節,我祖上跟趙家再沒有來往,直到趙老爺快咽氣的時候,才又去了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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