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師父說過,越是古老的鬼魂與傳說的關係也就越為緊密,一個地方的地方誌往往可以跟傳說互相驗證,找出鬼患的根源所在。我不信蛇盤嶺上會無緣無故的出現一輛青銅戰車。


    我在資料堆裏翻了半天,到底讓我找到了一下線索。


    我現在所在的清河縣城曾經幾度譯名,每次改名都跟蛇盤嶺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蛇盤嶺最早時叫做祭天台,據縣誌記載,得名的原因是因為蛇盤嶺當初看上去像是一座巨大的圓形祭壇,頂部不僅光滑平整,甚至還立著一塊像是臥牛形狀的巨石。從遠處看就像是用血食祭祀上蒼。


    直到清康熙年間,清庭開山修路之後,山頂巨石忽然不知所蹤。至於修道期間發生了什麽卻記載的極為模糊,隻用“鬼神作祟,督撫以官印鎮之”一筆帶過,至於哪個督撫,怎麽鎮壓卻完全沒有記載。


    太平天國的事情也有記載,卻跟草上飛所說的完全是兩迴事,隻有一小股太平軍躲進了縣城。堅守了不到半個月就被全部鎮壓。


    等我再去翻其他東西,卻發現檔案櫃內側散落著一摞舊照片。我好奇之下,一張張的翻了下去。


    在邊上幫忙的草上飛忽然拿過一掌照片:“你看這張照片挺有意思啊!”


    那是一掌航拍的照片,看上應該有些年頭了。估計應該是小鬼子弄出來的東西。


    從照片上看,蛇盤嶺的全景並不是像我在對麵山坡上看到的那樣,如同一條盤踞山岩的巨蛇,而是在山嶺上支出幾個分叉,看上去就像是蛟龍的爪子,龍頭的位置正好延伸在兩山之間。配合周圍的地勢看上去就像是有一條被困在幾座山峰之間的蛟龍,正在把頭探到山外的大河裏飲水。


    “困龍局!”我腦袋裏忽然冒出來一個詞來。


    可是不對呀!盤蛇嶺的路是後來修的,就算那條路像是一條蛟龍,就是人為造成的地勢。


    “隱龍局!”


    我想明白了,百裏墳最開始可能是一個隱龍局,在風水上沒有明顯的龍脈特征,就好像是一條隱匿了身形,蟄伏昏睡的蛟龍,但是隻要風雲際會也有可能一飛衝霄。


    清河縣城,不僅地處偏僻,除了煤炭沒有什麽值得關注的地方。小鬼子為了煤炭修山開路還說得過去,在煤炭使用並不普及的康熙年間,大興土木修建一條盤山大路就耐人尋味了。


    草上飛問道:“兄弟,你嘟嘟囔囔說什麽呢?什麽這個局那個局的?”


    我簡單解釋了兩句道:“如果,順著‘隱龍局’的這個思路推測,清代應該有一個極為高明的風水師,發現了這裏隱龍脈。所以,朝廷才會調動民夫,把潛藏在地下的盤龍給挖了出來,放在太陽底下暴曬。潛龍缺水必死無疑。再找找有沒有連降大雨的記載?”


    “在這兒!”草上翻出來一本大事記,上麵記錄著:“康熙二十一年,連降暴雨一月,縣城幾成澤國。”


    “沒錯了!時間上是吻合的。”我用手按在一張地圖上比劃了一下:“這裏是不是生死橋的位置?”


    草上飛看了一下點頭道:“對,就是這兒!”


    “龍肋!”我自言自語的道:“看來,小鬼子挖山的傳說也是假的,那個地方不是什麽空廟,而是有人故意打進去一道楔子。釘住的地方正好是盤龍的肋骨,這裏的風水不簡單哪!”


    釘穿龍肋是破龍脈時,最溫和也最殘酷的方法。擊穿肋骨,不傷龍心,對盤龍傷而不殺,用時間慢慢消磨龍脈的靈氣。


    我開口問道:“蛇盤嶺上還有沒有類似生死橋的地方?”


    草上飛馬上迴答道:“有哇!人頭墳就是。聽說……”


    清兵來的時候,也抓了不少長毛子。當時,清兵提督問他們想死還是想活?想死的站左邊,想死的站右邊。


    等人站好了,提督二話沒事,立刻砍了一百多人的腦袋。讓剩下那幾十人抽簽,抽到死簽的一樣砍腦袋。抽到活簽,就按簽子上寫的來,挖眼睛,割舌頭,剁手,挑腳筋,什麽樣的都有,總之一個人都落得好去。


    後來,提督讓人把屍首給燒了,光用人腦袋砌了一高一矮兩座墳,就在蛇盤嶺底下。


    草上飛指了指地圖:“人頭墳藏在山崖子底下,得走到山下才能看見,那地方我去過大白天都陰氣森森的。我就遠遠看了一眼,沒敢往裏走。聽人說,走進去的人,真見過死人腦殼子。”


    我看了看草上飛手指的位置,正好是盤龍的腹部下方:“你看見墳塋了?什麽樣的?”


    “有點……有點像是金字塔!”草上飛想了半天才冒出這麽一句話來。


    “厲鬼掏心!”


    我大概明白了,龍肋的那個楔子雖然也能泄掉龍氣,卻沒有龍腹下麵厲鬼掏心來得兇狠。


    風水高手把人頭疊成塔按在龍腹底下,實際上就像是在那立了個錐子,從腹部一直刺進去,雖然未必就是龍心的位置,但是外泄的靈氣裏肯定帶著陰煞,天上日久就能滋生惡鬼。


    鬼魂有了靈性,為了得到更多的陰氣,就會順著龍腹的裂口一點點的往裏進,直到爬到龍心的位置,也有就是風水上所說的龍穴,把最後一點靈氣全掏出來徹底毀掉龍脈。


    厲鬼掏心最歹毒的地方,是能固定龍脈不動。


    這就跟在蛇道上埋刀是一個道理。農村抓蛇的人都知道,在蛇窩入口豎著埋把刀,刀尖從土裏露出來一點,是要命的辦法。隻要刀尖挑破了蛇下巴,它一疼就會全力往前竄,刀尖就能從蛇下巴一直劃到尾巴,從頭到尾的開膛破肚。


    推論有了,可是總我覺得哪兒不對勁,具體不對在什麽地方,又說不上來。總之,那種感覺挺奇怪。


    我從兜裏掏出一支煙來,剛點上火沒抽兩口,就忽然聽見一陣車輪子碾地的聲音,從遠處慢慢靠了過來。


    等我再仔細聽時,卻發現那車聲跟我就隔著一層檔案櫃,我剛往後退了一步,一隻帶血的長矛已經穿透了檔案櫃的鐵皮,直奔著草上飛的腦袋刺了過來。


    我飛起一腳把草上飛踢到了一邊,自己抽身往後麵的檔案櫃上撞了過去。


    身後的檔案櫃給我撞翻的一瞬間,我麵前的櫃子也跟著倒了下來,要不是我反應及時,我隻怕已經被櫃子在了下麵。


    還沒等我身形站穩,曾經追殺過我們的青銅戰車已經從撲倒櫃子後麵冒出了出來,隻不過,這一次車上沒有馬匹。


    原來拴馬的位置已經換成了草上飛的朋友眼鏡,他兩條胳膊各架著一根車轅,禦手的韁繩從他胸前穿進背後穿出,血淋淋的掛在禦者的手裏,持戈甲士,端著一把帶著的長矛,冷然站在戰車右首,左首邊上的箭手卻不見了蹤影。


    “快跑!”我向草上飛招唿了一聲,自己拔出了纏在腰間的軟鋼苗刀。


    從我師父把這口刀交給我,我也是第一次使用,這把苗刀長有三尺,寬卻僅有兩寸,亮白如雪的刀身用滲銀法各自描繪著十八隻栩栩如生的惡鬼,如果仔細去看,刀身上的惡鬼不僅沾染著一層細細的血跡,形態上更像是隨著刀鋒的光滑猙獰舞動,自然的散發出猶如來自幽冥的兇性,似乎隨時都能脫離刀身的束縛,生撕對手。


    在臨近刀柄的地方,古篆寫了兩個小字:“厲魂!”


    從我拔刀的刹那間,車上的甲士已經調轉了指向草上飛的長戈,縱身跳下戰車往我這邊衝了過來。


    “殺——”


    我在蛇盤嶺上被人追殺的怒氣,在這出刀一瞬之間完全爆發了出來。厲魂刀在我手中爆出一片耀眼的銀芒,迎上了對方的長戈。


    甲士手中長戈雖然不見真氣灌輸卻顯得異常沉重,揮舞中竟然給我帶來一種如同泰山壓頂般的錯覺。


    而我手中厲魂卻仍舊無畏無懼的向對方長戈迎擊而去。


    長刀,銅戈在一瞬之間轟然相撞,耀眼的火花在我兩人之間迸射半空的刹那間,各自退出了兩步,鐵皮打造的卷櫃在我倆腳底,像是被踩壞的紙箱一樣連連塌陷,翻開的鐵皮劃在我純鋼綁腿上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


    我和對手卻全然不顧腳下的羈絆,再次揮動兵器衝向了對方。


    這一次,我不再跟硬碰,快攻快打的揮動厲魂,圍繞著甲士飛騰遊走,在他閃掠如風的長戈間揮刀連斬,不斷尋找著可以進擊的空隙。甲士卻穩紮穩打與我周旋,每次出手都隻做著幅度極小的移動,似乎隻求擋住我的長刀,並沒有進擊的意思。


    我們兩個拚鬥之間,整個大廳裏竟然出現一種雲湧風生場麵,方圓十米之內,幾乎全成了一刀一戈威力籠罩的範圍,本來已經撲倒卷櫃又被兵器掃開了兩米。被勁氣卷動的紙片像是白色的蝴蝶,漫天亂舞。


    我連出了三刀之後,偷眼看向了草上飛方向,他已經被戰車逼到了牆角,雖然還是躲避著戰車的撞擊,可是,被車生生碾死也隻是一個時間上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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