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說的盤山道,實際上叫蛇盤嶺,如果從上麵看,整條盤山道就像是一條盤在岩石的巨蟒,頭部一直垂向正東,尾巴僅從盤踞的身子裏伸出來一點。山勢極為陡峭,就算是白天也容易發生車禍,更何況是晚上。


    “李元是不是在故意耍人?”我蹲在蛇盤嶺對麵的懸崖上看了好半天。不但看不到一絲兇氣,甚至連風水上也不見問題,正常的車禍還用得著去查麽?


    我正打算從懸崖邊上站起來,忽然覺得有什麽東西隔空往我後腦勺上靠了過來。那東西移動的速度非常慢,如果不是距離太近,我根本不會感覺到空氣正在細微的流動。對方的動作就好像有一隻的掩藏在樹葉裏的螳螂,正緩緩的向獵物揚起刀臂,隻等著發出致命一擊。


    我伸手摸出麵鏡子往身後照了一下,我後麵除了樹就是青苔,根本不見人影。那東西要麽是飄在空中,要麽就是懸在某棵樹上,可是無論它處於什麽姿勢,對我都是一種致命的威脅。


    我現在就在懸崖邊上,左右可以立足的地方還不足三尺,幾乎處於一種避無可避的狀態,對方如果是個人,隻要全力撲過來,我就隻有跟他一塊摔下懸崖,粉身碎骨的份兒了。


    我腦袋裏正在飛快的盤算著如何對敵,腦後忽然勁風暴起,有東西直奔著我脖頸的位置打了過來。


    一股帶著腥味的涼氣剛剛觸及我的皮膚的一刹那間,我左腳猛地蹬向地麵,向前竄出一米,在身體探出懸崖的一刻,右腳鉤住懸崖邊緣,左腳跺向地麵,身子斜立在懸崖上轉了過來。


    “蛇!”


    我這是才看見,後麵的那顆樹上,垂下來一條五尺多長的毒蛇。蛇尾緊緊勾著一根樹杈,蛇頭卻像是一根反向揚起來的鉤子,一直抬到了我咽喉的位置上。


    如果我剛才沒動,那條蛇已經咬在我脖子上了。


    偷襲不成的毒蛇,正飛快的縮緊身體往樹梢上退去,我也趁機一步跨了迴來,以最快的速度衝到了樹下。


    此時,那條毒蛇已經甩開身子,快如閃電的彈上半空,調轉蛇尾往我身上抽了過來,沒等我身形站穩,蛇身已經打在我左臂上,借著慣性在我身上連纏了三圈,硬是我他抬起來手臂給捆在了身子兩側。


    立在我眼前的蛇頭,猛然張開血口彈出四根一寸多長的獠牙,直奔我喉結咬了過來。


    “開!”


    我真氣貫穿雙臂之間,雙手猛然向外暴起,在蛇牙即將觸及皮膚的刹那間,將蛇崩成幾段。沒想到,隻剩幾寸長短的蛇頭,在落地之後忽然彈了起來,張口咬向了我小腿。


    “砰!”我明顯聽見一聲牙齒紮在鋼板上的脆響,那顆蛇頭也咬著我的褲管垂在了下來。直到我把蛇頭扯斷,那四顆折斷的毒牙還像是鋼針一樣死死的插在我褲腿上。


    我撩開褲腿看時,兩行半透明的毒液已經順著我藏在褲管的純鋼綁腿流動了兩寸。


    直到這時,我才看見半截蛇身裏插著一張卷好的紙條。我隨手掰下兩截樹枝,像是用筷子一樣把紙條夾了出來。


    “區區薄禮,不成敬意!”


    字條的落款畫著一根七彩的花棍。


    “小花子?”叫花子玩蛇的本事我知道,能毒蛇連續攻擊我的,除了那個小花子沒有別人。


    “他沒去執行自己的任務,先到我這邊來了?不對。”


    我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他已經過來了,剛才攻擊我的就不應該是一條毒蛇,而是他自己了。鬼花子的徒弟就算再怎麽不濟,也有足夠的實力把我打下懸崖。賭局的規則裏說過,可以殺人,他應該不會放棄這種機會。”


    “他是想給我造成已經來了的假象,讓我處處提防……”我正琢磨著小花子的目的,拿著樹枝的手指頭上卻像是被火燒了一樣,冒出一陣鑽心的劇痛。


    我夾著的那張紙條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了一股綠火,連帶著把樹枝也燒成一根火棍,像是針尖一樣的火舌已經燎到了手指。


    我當時就把樹枝給甩出去,手指肚上卻緊跟著冒出一股燒焦的惡臭,被燒開的肉皮上泛起了一層淡綠的顏色。


    “糟了!”我來不及多想,立刻抽出匕首將刀刃壓在手指關節上,側向削了下去,把整個手指肚連皮帶肉一起割了下來。


    我手指上已經看見了白花花的骨頭,可是那點綠色卻像是被塗在了骨頭上,不但怎麽也刮不下去,還像是要把人肉從我骨頭上生生撥下來一樣,繞著我的骨頭向肉裏猛鑽。


    “七日削骨!”


    我聽師父說過,有一種毒藥叫“七日削骨”,也叫“骨肉分離”,中毒的人不管碰到多少,毒藥都會順著他的骨頭層層滲透,直到把他全身血肉都剝落骨骼為止。這期間中毒的人絕對不能跟人動手,用力猛了,會看著自己的肉從四肢上甩下來。


    小花子竟然直接下了毒手。


    現在就算我立刻找到他,也沒法逼他教出解藥,他隻需要不停的逃跑就能把我活活拖死。


    怎麽辦?迴去找師父,或許能拿到解藥。但是我能眼睜睜的看著師父,當著我的麵活生生把自己眼睛摳出來麽?


    我咬了咬牙,從腰裏抽出師父給我的那把苗刀,對準自己的右臂高高舉了起來。


    我恨,師父早說過,術士的世界步步殺機,我還是著了對方的道兒,就這麽砍掉一隻手,我不甘心!


    我揚起來刀鋒馬上要劈落的瞬間,丹田裏的黃泉兇氣卻像是潮水一樣湧向了右手,我隻覺得手指上一涼,一股淡綠色血箭,從我手指上噴射而出,血跡落地頓時濺起了層層青煙。周圍三尺之內的草木像是被火燎過一樣,從根開始變得一片枯黃。


    我舉著刀站在好半天,才覺得一後背上冒出來一股涼氣,被冷汗打透了衣服已經貼在了身上,難道我會覺得冷意刺骨。


    “這毒藥不是叫七日削骨麽?七天之內我一定會去找那小叫花子。不拆了他的骨頭,我就不叫王魂。”


    我本來還想要穩紮穩打,有了小叫花子鬧出的一出事,我立刻改變了主意,下山之後立刻往蛇盤嶺客運站的方向走了過去。


    我剛走到包車的地方,就聽見一群打撲克的司機低聲說道:“你聽說沒?前天晚上銅臉兒又出來了!”


    “要是沒聽說,我能閑著跟你磨手指頭?被銅臉兒這麽一鬧騰誰還敢跑車,等他拉夠了人再走吧!”


    “那得幾天?”


    “誰知道!怎麽著也得五六天吧!你沒看長客都停了麽?說檢修,他們檢修個屁?還不是怕遇上銅臉兒?”


    我正打算聽聽他們再說什麽?有人已經看見我了:“那個兄弟,坐車啊?”


    “嗯!我今晚11點要包車過蛇盤嶺。有人走沒?”


    幾個打撲克的司機一齊向我看了過來,這時候我正站在路燈底下,七點多鍾天不算黑,但是我穿著一身黑衣服,站在路燈下麵卻像是立著一個人影。


    我看見有人在往我腳底下亂瞄,看樣子是想看看我有沒有影子。我頓時來了火氣:“沒聽見我說話麽?誰走蛇盤嶺?我加錢。”


    “大晚上走蛇盤嶺?你是不是瘋了!不知道……”有人剛把話收了一半,就讓旁邊一個老司機給攔了下來。


    那個老司機指了指身後的小飯店:“你晚上要走蛇盤嶺,就去找草上飛,他膽大,手藝好。隻要給夠錢,閻王殿他都敢走。我們這些人晚上不敢往那去。”


    我剛推開飯店門就聽見,身後有人說道:“這人是不是有毛病?”


    “少說兩句。”說話的還是那個老司機:“你沒看他手指頭上還淌著血麽?說多了,沒好處!”


    我迴頭看時,那些司機不約而同的轉了過去,看上去是在看牌,其實有人手裏的撲克早就掉得一張不剩了。


    推門進去之後,飯店裏除了服務員就隻有一個滿臉胡子的中年漢子:“你是草上飛?”


    那漢子抬頭看了看我:“我就是,你要用車?”


    我點頭道:“晚上11點,過蛇盤嶺。開價吧!”


    草上飛想了想:“這時候走,怎麽不得給個千八的?”


    “給你一千,走不走?”


    “走!”草上飛看了看表:“我先找地方眯一覺。晚上10點來這兒找我就行。”


    “那正好,我也想睡一覺。一起吧!房錢我付!”


    這家飯店後麵就是小旅館,我直接開了一個雙人房間,進屋之後倒頭就睡。快到十點時候,我忽然聽見臨床的草上飛躡手躡腳的站了起來。走到我床邊上,伸手在我手上抹了一下。


    我雖然沒睜眼睛卻聽見他連著往後退了兩步,這貨肯定是被手上的溫度給嚇著了。


    草上飛站在兩張床中間,連著喘了好一會兒,才哆哆嗦嗦的走了過來,拿手往我臉上按了按。確定我皮膚還有彈性,才長長籲了口氣,小聲嘟囔道:“哎媽呀!不是死人,嚇死我了。”


    那貨,坐迴床上點了根煙,使勁兒抽了幾口,才開口道:“兄弟,時間差不多了,起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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