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來到新房的時候,喜娘正說著吉祥話讓方淩澈挑喜帕。


    方淩澈今日新婚之喜,一身大紅色的錦袍,襯得麵色紅潤,整個人看上去麵冠如玉,喜氣洋洋。


    見老太太進來,他忙笑著迎上來,親自扶了老太太坐下,才去掀了喜帕。


    喜帕掀起,薛琪羞澀地低下頭,臉上染上了和身上大紅嫁衣一樣的紅色。


    方淩澈掀了喜帕卻是一愣,麵色突然大紅。


    眾人看清清平郡主的真容後卻是驚歎不已。


    “新嫂嫂真是好看。”方菲苓拍手稱讚道。


    方菲夢也笑著附和:“早聽聞郡主姿色不凡,慧質蘭心,倒是弟弟的福氣了。”


    “我將來也要娶個像大嫂一樣漂亮的媳婦。”方淩昊則一本正經道。


    聽得眾人哈哈大笑,新娘子卻是麵色更紅,害羞得連頭也抬不起來了。


    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道:“清平郡主相貌出眾,倒是澈兒好福氣,也是我方家的福氣。”


    如此,眾人又在新房打趣了一對新人幾句,老太太見新人實在害羞,便笑著領眾人出去了。


    等到喜宴結束迴到韶離館的時候已是子時,靜菡沁紫忙伺候方菲玥梳洗。


    洗了頭,方菲玥坐在梳妝台前,仍有靜菡幫她擦著頭發,沁紫關了門進來,搓著手道:“姑娘,外頭落雪珠子了呢。”


    靜菡道:“今日天就陰沉沉的,隻怕是一場大雪呢。”


    方菲玥笑道:“左右哥哥成了親,即便是下雪也不怕的。”


    說完摸了摸已經快幹的頭發,道:“好了,都這麽晚了,我們也快歇息吧,明日還要見琪姐姐呢。”


    靜菡又拿了梳子為方菲玥梳頭發,聽她仍是琪姐姐的叫著,抿嘴笑道:“姑娘還不改口呢。”


    方菲玥失笑道:“竟是叫習慣了,可要好好改口叫她嫂嫂了呢。”


    說話間沁紫已是鋪好了被褥,又是沁紫守夜,靜菡替她拿了被褥過來,便退了出去。


    沁紫服侍方菲玥躺下,才吹了燈。


    天色正好,方菲玥正坐在窗下看著《史記》,確見靜菡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哭喪著臉道:“姑娘,西北邊陲又起戰火,徐公子被敵人偷襲,他……”


    方菲玥麵色大變,忙問:“他如何了?”


    靜菡歎道:“徐公子萬箭穿身,不幸身亡了。”


    手中的《史記》翻滾著落到地上,方菲玥臉色慘白著伸頭去撿,再抬頭卻是徐景颯渾身是血地站在她麵前。


    他仍是記憶裏一身冰藍色的衣衫,胸口不斷流出的獻血將他的衣衫都染成了黑色,偏偏他臉上卻沒有一點血跡,隻是表情痛苦,不停地喊著:“方菲玥方菲玥……”


    方菲玥伸長了手想去扶住他,在她的指尖即將要觸碰到他的那一刻,他卻突然消失了。方菲玥驚慌失措,張開嘴想喊他,卻發現她的喉嚨竟發不出任何聲音。


    再轉身,發現徐景颯竟又站在她身後,身上也沒有了一絲血跡,臉上更是平常一貫囂張跋扈的模樣,皺著眉頭對她道:“方菲玥,這輩子出了我你別想嫁別人!”


    方菲玥想伸出手抓住他,他竟又突然消失,他的聲音卻從四麵八方而來,隻不斷重複著一句,“方菲玥,這輩子除了我你別想嫁別人!”


    “啊……”方菲玥終於捂著頭尖叫出聲。


    沁紫聽見聲響忙點了蠟燭,掛起窗簾,柔聲安撫道:“姑娘別怕別怕,奴婢在這兒。”


    方菲玥這才清醒過來,額頭後背後背上全是冷汗,寢衣都濕透了。


    沁紫見她眼神清明過來,才倒了一杯水遞到她手裏,道:“姑娘怕是夢魘了,喝杯水好好歇息吧,有奴婢守著,姑娘莫怕。”


    方菲玥接過茶水,一口氣喝光了,又看看外頭仍是一片黑暗,便有重新躺下。


    沁紫怕她害怕,遠遠點了燈,又罩上燈罩,才為她放下簾子,見她仍睜著眼睛,又柔聲勸道:“姑娘睡吧。”


    方菲玥閉上眼,卻怎麽也睡不著。


    寢衣被汗水滲濕了,冰涼涼的黏在身上格外難受,雪夜寒冷,她又不想勞師動眾地去洗澡換衣,隻將就躺著,腦中卻不斷迴想著方才夢中的情形。


    怎地會夢到徐景颯這個混世魔王呢?何況也不曾聽聞哪裏起了戰事,他又如何萬箭穿身渾身是血呢?再說以那魔王的性格,隻怕即便遇到壞人隻怕隻會別人吃虧吧。


    想到這方菲玥啞然失笑,心裏的石頭放下,漸漸起了睡意。


    第二日一早,靜菡眼看到了新媳婦敬茶見人的時辰方菲玥還是沒醒,心中焦急,便進屋叫她起來。


    床簾一打開,缺見方菲玥麵色通紅,伸手一摸額頭更是燙的厲害。


    靜菡暗叫不好,忙讓沁紫去凝華院稟告老太太,又喚了煙綠去請大夫。


    一番請醫問藥以後,等到方菲玥醒來時已是黃昏時分。


    窗外仍在簌簌落著雪,火盆內上好的銀霜碳燒得正旺,靜菡正守在一旁打著盹兒。


    “靜菡……”方菲玥聲音嘶啞,“給我倒杯水。”


    靜菡聽見動靜早醒過來,欣喜道:“姑娘可算是醒了。”


    說著又忙扶她做起來,道了杯水送至她最邊。


    方菲玥就著她的手喝了水,嗓子才潤了些。


    “我這是怎麽了?”方菲玥頭痛得厲害,便拿手指輕輕揉著太陽穴。


    “還說呢……”靜菡歎息一聲,“昨個晚上姑娘夢魘怕是汗濕了寢衣,沁紫竟也沒想著為姑娘換寢衣,這才使得姑娘染上了風寒,沁紫正為此自責呢。”


    方菲玥笑道:“這倒不關她的事兒,你也讓她莫往心裏去。”


    “雖是姑娘體諒,隻是到底是職責所在,何況……”靜菡笑道:“沁紫一向耿直,奴婢勸了她好久,她仍是想不開,隻怕仍要姑娘費神解開她心結呢。”


    “那等會兒子她來了我同她說。”說著方菲玥又要了一杯茶吃,又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問道:“今日大哥嫂嫂敬茶可還好?”


    靜菡忙道:“自是一切順利的。因著郡主的身份本不用下跪敬茶,偏偏郡主極守規矩,執意跪著為老太太敬茶,老太太吃了郡主敬的茶歡喜不盡,賞了新人好大的紅包呢。”


    方菲玥笑著點點頭,道:“嫂嫂一向守禮懂事,隻怕再大的紅包老太太都覺得值當呢。。”


    “可不是嘛。”靜菡繼續道:“郡主聽聞姑娘身子不適,還親自來探望呢,留下了給姑娘的見麵禮,還賞了奴婢門紅包,又怕姑娘病著用那銀碳覺得不舒服,特特將皇後娘娘賜的銀霜碳給了姑娘一筐呢。”


    方菲玥心中感動,“嫂嫂待我自是極好的。”


    又問道:“父親母親今日對嫂嫂如何?”


    “夫人對郡主倒是極為客氣,隻是老爺……”靜菡頓了一下才道:“聽聞老爺不曾去見新媳婦兒呢。”


    “怎麽?”方菲玥不解道:“新媳婦兒敬茶父親怎地沒到場呢?”


    靜菡沉吟道:“聽說是西北起了戰事,老爺天還沒亮就被召進宮了呢。”


    “西北起了戰事?”方菲玥心中一驚,難道她夢到的竟是真的?


    卻是忙問靜菡,“可曾聽聞西北戰況?”


    靜菡搖搖頭,“這奴婢倒是不知。”


    方菲玥無奈歎息一聲,若是他夢到的都是真的,那徐景颯……她眉頭越皺越深,心竟不自覺提了起來,徐景颯,他應該還好吧?


    窗外雪仍在不停地飄著,屋內火盆裏的碳“劈啪劈啪”地染著,方菲玥的心此刻就像置進了冰火兩重天,如此煎熬著。


    好不容易等她病好了,已是到了臘月二十三。


    這日一早,她早早到了綿福院請安,卻見薛琪早已到了,正在堂屋笑盈盈地陪著老太太說話。


    方菲玥笑著行了禮,“大嫂倒是好早。”


    “我也是剛到罷了。”薛琪笑著拉了她坐在,“三妹也不遲呢。”


    老太太笑道:“瞧這天色才大亮呢,就數你們兩人來的早。如今兒天冷,你們也別起太早,一個隔著巷子,一個大病初愈,氣得太早沒得凍著了。”


    又看想薛琪道,“何況依律郡主亦是不用來請安的,郡主如此守禮倒叫我心中不安了。”


    “祖母多慮了。”薛琪笑道:“清平嫁入方家自是方家的媳婦兒,向老太太請安乃天經地義之事,祖母莫要多想就是。”


    方菲玥亦是笑道:“既是嫂嫂孝心,祖母且安心就是。”


    見老太太點頭,薛琪這才笑著看向方菲玥,“你如今可是大好了?”


    方菲玥笑道:“祖母每日派人探望,大嫂更是每日流水似的派人送來補藥補湯,玥兒如何能不好。”


    她說著起身在老太太麵前轉了一圈,“祖母快瞧瞧玥兒是不是胖了呢?”


    老太太笑道:“我看你是該多補補才好,將身子補得壯實些,也省的老是病著了。”


    “祖母也是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薛琪笑道:“自是該該好為三妹補補身子,指不定到時為三妹說親的媒婆都踏破家門了呢。”


    說親?方菲玥疑惑道:“為誰說親?”


    老太太笑道,“你病前些日子病著著不知道,前幾天丞相白家和尚書周家陸續登門為你來提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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