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一如既往的清寧,宮女太監們的動靜都變得小心翼翼的,因為這一天,是宮裏最忌諱的一天。


    傳言,十年前的今天,皇上最寵愛的妃子,殞了。


    自那以後,再也沒有納妃。皇後成了後宮唯一的存在。


    但是每到這個忌日,皇上都會到花晨苑一坐便是一天,誰人不敢去打擾,連皇後也不例外。


    站在商妃的畫像前,惠芸皇後已經站了許久許久,心裏滿滿的都是愧疚和感激。


    愧疚的是自己曾作出傷害她的事情,讓她受到創傷的心再次受到衝擊;感激的是今時今日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因為商妃的關係。


    若不是她將勉意還給自己,若不是他已經帶走了皇上的心,若不是她在最後一刻選擇對自己的寬恕,也許今日站在這裏的或許不再是她。


    “商妃,謝謝你。”這是惠芸皇後最想說的話,抹了抹眼淚轉身,一個身影衝了進來,撞到了她的懷裏。


    眉心微皺,輕責道,“勉意,你又忘了規矩是不是?”


    皇太子勉意,轉眼已經十歲了。當他還隻是三歲的時候,皇上並封他為太子了,因為他是商妃生前最為喜愛的皇子。


    “母後,兒臣要找父皇。”他看著皇後說得很是認真,自他懂事以來印象中都沒有看到父皇笑過,有時候還會突然的失蹤。


    這是他心裏一直都不甚明白的事情,今天也是,他找了所有的地方都沒有看到。


    惠芸皇後麵色一怔,對他柔聲道,“你父皇眼下不願被人打擾,你還是明日再尋他吧。”


    “兒臣不要。”皇太子露出倔強的神情來,他真的很想很想見到父皇,很想聽到他誇獎自己,他隻想得到父皇的認可。


    看著勉意跑走的身影,皇後暗自歎息,對著商妃的畫像喃喃自語道,“商妃,你曾說不希望勉意成為第二個喬納蘭,但是他真的可以嗎?”


    漫無目的的四處在宮中搜尋皇上的身影,看到他焦急的身影,尋梅公主禁不住喚住了他,“勉意,你這是幹什麽去呢?”


    聞訊頓住了腳步,恭敬的行禮道,“勉意見過皇姑姑。”說完忙補充道,“皇姑姑可見過父皇。”


    尋梅的情緒因著這句話被勾出了感傷,寵溺著看著勉意說道,“姑姑沒看見,也許他正在一個充滿迴憶的地方,思念一個很重要的人。”


    “那個人是不是商妃?”勉意眸光一閃,堅定的問,“她就是原本住在花晨苑的妃子是不是,聽說是父皇最寵愛的妃子。”


    “太子說的沒錯,所以這一天最好不要去打擾皇上。”溫一軒抱著手裏的一幅畫卷迎麵而來,對勉意恭謙的提醒。


    十歲的少年心思一頓,斂聲迴應道,“皇姑父放心,本太子是不會讓父皇生氣的。”再次踏上了尋找皇上的行程中。


    尋梅望著他執著的身影,惆悵道,“如果娘娘還活著,看到勉意長得這麽大了,定會很高興的。”


    “也許,更多的還是感傷吧。”溫一軒歎息著。


    眼眶紅紅的看著溫一軒,語帶哭音道,“相公,我現在還是很想娘娘這麽辦?”


    將她擁入懷中,“思念不如懷念吧。她會一直活在我們每個人的心目中的。”


    在這個桃花紛飛的季節,墜入皇上眼裏的是那些碎成花瓣的感傷,這裏的一點一滴無一不充滿商妃的迴憶。


    原本在這裏當差的宮女,彩月和明霞因為皇上的恩典,已經出宮嫁人了。而在花晨苑留下的是映竹和憐鬆,他們跟趙遠和簡毅商量過,不能讓這個地方空了。


    依舊戒不了酒癮的憐鬆成了皇上最好的酒伴兒,端著酒便來了,“皇上,這次你可別又喝趴下了。”


    怔怔的看著前麵許久的皇上,聽到憐鬆的話這才緩緩的轉過身來,身上多了幾分的滄桑,笑著走到石桌前坐下,笑說,“若朕今日喝過了你,可否同意今後給你下禁酒令啊。”


    “這可不行。”對酒情有獨鍾的憐鬆,忙賠笑道,“皇上恕罪,就當是臣婦失言了。”


    接過她遞上來的酒,皇上大笑道,“你呀就像商妃說的,這打小啊是從酒缸裏泡大的。”


    “可不就是嘛,他們家趙遠怎麽告勸他都不聽,這趙寧城都給她培養成一個小小酒鬼了。”映竹端著糕點迎麵而來,這些都是商妃生前最愛吃的。


    皇上隨手揀起一塊送到了嘴裏,迴味著裏麵蘊含的百感五味。禁不住感慨道,“時間一晃,她離朕而去已經十年的光景了。”


    原本掛在臉上的笑隨著這句話消淡,映竹迴憶道,“若不是親眼看見,我怎麽也不相信娘娘和阿牧翔就這樣在光束中消失了。”


    意識到氣氛再度變得壓抑,憐鬆忙笑說,“也許娘娘在某處好好的活著呢,我們為了她也要開開心心的活著才是。”


    “活著已經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了,還要開開心心的豈不是難上加難嗎?”皇上飲了一杯酒歎惋道。


    沒能攔住的皇太子大步流星的跑來,對皇上信心滿滿的說道,“父皇若是願意,兒臣願意讓父皇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順著聲音探去目光,這個於自己而言既親密又疏遠的兒子,此刻在這裏出現,臉上的不悅之情當即浮現,厲聲道,“勉意,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皇太子不卑不亢的走到皇上的跟前說,“迴父皇的話,兒臣知曉父皇對商妃娘娘念念不忘,所以特意來陪同父皇一同緬懷的。”


    看著他一怔,狐疑的質問道,“這番話可你是母後教的?”


    他們之間的交流甚少,因此對於太子還是多少不甚了解,如今能夠從他的口中說出這樣的話,皇上感到很是新奇。


    太子微微欠身解釋說,“迴父皇,母後對此事一概不知,是兒臣鬥膽來這裏求見父皇的。”


    “哦。”皇上端正坐姿,問道,“勉意,你且說說,為何這會兒來找朕,你可知這十年來的今日朕是不想見任何人的。”


    太子抬首迴話,“迴父皇,這次並不是兒臣要來見您的,而是商妃讓我來的。”


    “商妃已逝世十年,如何叫得你。”皇上的臉色當即變得很是難看,對著太子陰沉著臉。


    憐鬆和映竹相視一眼,擔憂著皇上迴因此遷怒年幼的太子,正要求情,卻聽太子說道,“請父皇看到這個後,便會明白其中的因由了。”


    解下腰間的錦囊呈到了皇上的麵前,狐疑的接過,皇上拿出裏麵的東西頓時愣住了,那是已經破損的簪子。


    是當年他們遊曆在木雲國時,皇上送與商妃,她消失的那日正戴在她的頭上,怎麽會?


    皇上顫抖著雙手,看著眼前的勉意詢問道,“這個東西你是怎麽得來的,莫非你見過商妃,她沒有死?”


    “原來這真的是商妃的東西,我還以為自己做夢弄錯了呢。”太子肯定的迴應道,“父皇,這是兒臣五歲那年,有個人交給我的,他說若是父皇對我疏遠了,可以拿著這個去見父皇。”


    他記得,皇上對商妃說的話牢牢的記在腦海中,商妃曾說過:皇上,雖然我們的孩子已經不在了,但是你看勉意正在一天天長大,臣妾希望你能夠給予他父愛,將我們孩子的那份都彌補在他的身上。


    然而,自從商妃離世後,皇上終究還是食言了。


    想到深處,湧現在他內心深處更多的還是遺憾,遺憾他沒能守護住他和商妃唯一的孩子。若他還活著該是個勉意一般大了。


    “父皇。”太子的這一聲唿喚,拉迴了皇上的思緒。


    滿目疼惜的凝視著太子,好半晌說道,“勉意轉眼也已經十歲了。”


    “兒臣可以為父皇分憂了。”太子自信滿滿的說道。


    但卻逗笑了皇上,想想自己十歲的年紀,已經坐上皇位了。當年先皇為了清妃拋下了自己,隨她而去。


    而如今,他望著眼前這雙充滿渴望的眸子,心莫名的被觸動,暗暗感歎:勉意有朕當年的影子了。


    多多少少從自己的兒子口中聽說過一些事跡的憐鬆,為太子爭取表現的機會道,“皇上,臣婦聽說太子在上書房學得很不錯,不如你借機考他一番,也讓商妃知道,當年的小皇子已經長成滿腹經綸的太子了。”


    還在琢磨著要不要應下這個提議,太子自告奮勇道,“若父皇同意,兒臣願意表演武藝。兒臣以為隻有權力還是不夠的,要在最危險的時刻能夠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這番話觸動了皇上的心,是啊,當年他就是沒能在千鈞一發之際保護自己的最心愛的人。


    帶著沉痛的心情,默默的點了頭。


    得到允許的太子興高采烈的在皇上麵前積極的表現,他想這次一定要讓父皇稱讚自己,於是表演的更加賣力。


    映竹在一旁提醒道,“皇上,這個時候若是娘娘還在,定會稱讚太子的。”


    認真的看著揮灑自如的少年在麵前來迴的比劃,皇上情不自禁的拍手,更走到了太子的麵前,撫摸他的頭說,“做得好。”


    “謝謝父皇。”勉意臉上的笑容格外的燦爛。


    十年的光景,始終磨滅不了他們對商妃的思念之情,也許在這樣的時刻去懷念她,已經成了每個人心裏不可缺少的慰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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