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離開的理由


    地下防空洞,傷員區。


    明俊偉等人圍坐在一起,臉色黯然,鴉雀無聲。錦忠幾個小夥子也站在一邊,靜靜聽著路茜的敘述。


    宋瑤坐在床上,神色呆滯,眼神迷離。


    “……跑出沒多遠,他們的人被擊中了,我背不動他。高速路上的行屍都被引了出來,野地裏也進去好多,我想開車進去接應薑河,結果聽到一聲爆炸,特別大的爆炸聲,沒一會兒他們的車就開了上來去追安姐她們了。我等了一會兒偷偷跑了迴去,看到他們拖著兩個人扔進了土坑,然後…然後放了把火燒掉了……”路茜接過小麥遞來的毛巾,擦了擦眼淚,哽咽道:“我不敢過去看。”


    路茜說不下去了,後邊的情況其他人也能猜出一二。路茜應該是逃迴了車裏,強忍著恐懼和悲傷,一路狂飆迴大柳溝。但是同行的黃牙小子和薑河都不在,她不知道該如何找到眾人,隻能繞著這裏兜圈子。直到把汽油都用盡,她才絕望的下了車。若不是晁逸帆執意上去,恐怕路茜會承受不住打擊,做出什麽傻事。


    每個人都緊皺著眉頭,歎息著、惋惜著。


    晁逸帆、宋瑤、明俊偉以及安貞,他們是和薑河接觸最久的人。雖然薑河一貫文不成武不就,但似乎誰都沒有想過他會死,要說死亡係數最高的應該是一貫衝鋒陷陣的明俊偉和晁逸帆啊!


    宋瑤兀自出神,晁逸帆緘默不語,明俊偉和曹良都止不住的歎氣,蘇嵐和曾雅東跟薑河不是很熟悉,她們的朋友穀岩也剛剛死亡不久。整個防空洞上下彌漫著一股散不開的悲傷。


    ……


    ……


    所有人迴到了各自的休息處,幾天的忙亂之後,防空洞總算平靜了下來。


    安貞、明俊偉、蘇嵐,三個人在金博的洞府隔壁,金博一直睡在做手術那間洞裏,錦忠給他們一夥兒人清理出幾間拱洞。兩撥人各居一邊,相安無事。


    “有什麽打算?”安貞遲疑了一陣,問道:“雖然現在提這件事不太合時宜,但終歸要說的,我得聽聽你們的意見。”


    “什麽意思?”明俊偉抬起了頭,看了看兩女,道:“你兩有什麽想法?”


    安貞和蘇嵐交換了一個眼神,猶豫片刻,安貞緩緩開口,道:“我和阿蘇交換了信息,結論是不能在這裏久留,再呆下去還會出事端。”


    “哦?”明俊偉挑了挑眉毛,疑惑道:“所以呢?”


    “所以,你們是否打算離開?”安貞籲了口氣,道:“我倦了,資料也好實驗也罷,不想再理會。經過這許多,同伴一直在減少,自己也差點送命,孩子都丟了兩次,我受夠了,我要離開。”


    “去哪?”


    “發射基地。”安貞目光灼灼的看住了明俊偉,道:“還記得在農家小院我跟你說的嗎?現在還沒到90天,來得及。從這裏到發射基地,經過的城市相對不算密集,咱們不作停留,兩天就能到達。”


    明俊偉麵無表情,思忖道:“去了之後呢?假如,我是說假如,那裏也淪陷了,或者沒有你要找的人呢?”


    “那也好過這裏,那邊有戈壁荒漠,人口稀疏,行屍的數量應該不會太多。在那裏謀生路也不是不可以。”蘇嵐情緒也有些消沉,淡淡道:“你們商量吧,最好在明天日落前決定。”說罷起身離開了拱洞,留下安貞和明俊偉大眼瞪小眼。


    安貞歎了口氣,接著蘇嵐的話頭繼續道:“如果那裏和之前說的一樣,我們可以一起出國。”


    “出國?”


    “對,隨便哪個國家,隻要沒有行屍,隻要可以活下去。”


    明俊偉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道:“你是機密研究人員,蘇嵐和你是同事,我們呢?我們是平民,還是接觸到了一些不該接觸的信息,你覺得……那裏的人是會讓我們一起離開,還是直接把我們埋在茫茫戈壁?”


    見安貞表情有些難看,明俊偉笑了笑,繼續道:“薑河第一次跟我說起這事的時候我就覺著可笑,不現實。”


    “那,如果我可以先確認那裏的情況,你願意去嗎?”安貞問道。


    “或許吧。”明俊偉無所謂的聳聳肩膀,道:“其實我無所謂的,你們如果都想去碰碰運氣,那我再陪你們走一遭就是了,去哪都一樣。”


    安貞注視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久久沒有說話,她忽然覺得,這個表麵上看起來對什麽都無所謂的男人,似乎並非真的事皆淡然。


    她突然想起,那天給他診治傷病時,高燒昏迷的明俊偉無意識中呢喃著一個詞語。


    “夏雨是誰?”安貞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明俊偉‘豁’的一下抬起頭,處變不驚的臉上頭一次顯出訝異的神色。


    “你考慮考慮吧,我去看看宋瑤。”安貞露出一個理解的微笑,起身離開了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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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黃校長臉上的橫肉抖了抖,滿眼不可置信:“怎麽會是你?”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是我,緣分吧。”薑河指了指一旁的邵山,道:“跟這位大人迴話,他找你。”


    邵山略感詫異的看了眼老馬,後者輕輕點了點頭。


    “薑河,你先迴避一下,我們要處理一些事情。”邵山難得恢複了一臉正色,揮手喚來兩個戰士,不待薑河說話,道:“你們帶他去外邊吹吹風,保護好他。”


    “不用了大哥,我又不出去,院兒裏不都是兵哥哥麽。”薑河也不計較,跟老馬要了打火機,自己一瘸一拐走出了寫字樓。


    “我去他和一起吧。”老馬瞟了眼跪在地上的黃校長,道:“保不齊他們的人正在哪兒盯梢呢,院子裏先戒備,你抓緊點時間。”


    “知道了,你們留神點。”邵山解開幾粒扣子,讓兩邊的戰士散開在大廳,自己捏著一支手電蹲在了黃校長麵前。


    老馬出去帶上了門,人群散開,偌大的寫字樓大廳暗了下來,一時有些空寂。


    黃校長心中忐忑,臉上還強裝著波瀾不驚的樣子。他此刻其實還沒迴過味兒,不知道到底惹了哪路好漢。這夥人看打扮像是當兵的,又不像是南塘鄉那幫人,薑河的出現又讓他摸不著頭腦。上次見到他們的時候,明明是男男女女大人小孩,怎麽時隔一禮拜還入伍了?


    他不說話,邵山也不著急開口,這個耳後有著長長傷疤的男人麵無表情,自顧自把玩著手電筒,開開合合,光線閃動不停。


    良久,黃校長有些熬不住了,且不說別的,他一直保持著跪姿,冰冷的大理石地板硌得膝蓋生疼。老黃轉了轉眼珠子,見邵山沒看著他,便挪了挪肥碩的身軀,打算換個舒服的姿勢。


    正當他手撐著地板意欲站起時,邵山冷不丁的開口了:“設備在哪?”


    “啊?”黃校長愣了一愣,茫然道:“什麽?”


    “你不是軍人。”邵山沒有迴答他,而是風馬牛不相及了問了一句。


    “不是啊。”黃校長被問的莫名其妙,道:“年輕那會兒當過知青,沒入伍。”


    “能看出來。”邵山彎了彎嘴角,用手電筒戳了戳老黃肚子上的肥肉,道:“給你設備的人是誰?是不是叫程龍。”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黃校長完成了姿勢轉換,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地上。他隱約覺得這個大頭兵應該抓錯了人,見他冷眼瞧了過來,老黃急忙分辨道:“朋友,你找錯人了吧?我不認識你說的那個人,也不知道什麽設備不設備的。”


    “是嗎?”邵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想起薑河在車上說的那些事,問道:“聽說你們這裏還有兩處營地?”


    “有啊!”黃校長一聽有戲,急忙道:“我就說嘛,我從來沒招惹過軍爺,肯定是誤會!”


    “別廢話,另外那兩個營地的領頭人叫什麽名字?”邵山打斷了老黃的話,盤腿坐在他對麵。


    “大柳溝那邊有一個營地,他們的領頭人是鄭老二;南塘高速那裏還有一處,領頭的叫啥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他們鎮長。”老黃陪著笑臉,知無不言。


    “鎮長?”邵山眯了眯眼,問道:“我怎麽聽說那裏有當兵的?”


    “哦哦,是有,好像是有。”黃校長心下一盤算,略略想明白了原委。記得不久前,南塘那幫人搶了一輛軍車,大柳溝的人也知道。他們兩幫人有一次在邊郊城鎮搜羅物資時碰上了,兩夥人閑極無聊,隨口聊了兩句,提到過這事。如此一來,黃校長便放心了,看來這些大兵哥要找的是南塘鄉,跟自己沒關係。


    “敢問兄弟一句,你們是不是在找當兵的?”黃校長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參與此事,安心的同時也放鬆下來,說話也沒有那麽拘謹了。


    邵山斜眼看著他,冷笑道:“你想說啥?說重點,甭廢話。”


    老黃自討了個沒趣,訕訕笑了笑,道:“前些時候,咱這地界風傳有輛軍車遭劫,老哥哥本來還不信,現在看眾位兄弟在這兒,想必就是追查此事的吧?”


    邵山笑而不語,靜靜地看著這個地中海拽文,聽他如此問,鼓勵的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老黃心中大定,料想南塘鄉這迴得碰到鐵板,心裏更是一陣暗爽,道:“那就沒錯了,老哥願助兄弟一臂之力!其實咱們都是公家的人,老哥不才,是咱們這裏的中學校長,手底下還養活著一幫孩子,在這世道實在難活,不知道兄弟能不能給老哥借個方便?咱們的子弟兵都在哪裏?能不能帶我們去咱防區啊?”


    邵山單手托著下巴,笑盈盈的瞅著他,心想這一身肥膘的死胖子還挺會撥算盤的,剛才還求爺爺告奶奶一副慫樣,這會兒倒大言不慚的套起了近乎。他也不說破,手指‘嘎嘣嘎嘣’撥弄著手電開關,淡淡問道:“你能幫我什麽啊?”


    “我可以帶你們去劫匪的賊窩!不是吹,老哥是土生土長的晉地人,這地方沒有人比我更熟!”黃校長說的吐沫橫飛,暗暗盤算著怎麽用那幫小孩兒打感情牌。


    “然後呢?”


    “嗯?”


    “我說,然後呢?除了帶路還能做什麽?能不能幫我們抓住那些劫匪?”邵山打開手電,將光圈照在老黃臉上,眯眼看著他,道:“能嗎?”


    黃校長吞了吞口水,眼睛被強光刺得睜不開,他抬手遮住光源,訕笑道:“這個這個,術業有專攻,老哥是個書生,打打殺殺的事,實在有心無力啊。”


    邵山估摸著這廝應該再不了解什麽了,於是停止了調侃,起身叫過來一個戰士。


    老黃見他不再發問,也跟著猶猶豫豫站了起來,他拿捏不準這個年輕軍官的心思,不知對方到底作何打算。


    一個年輕戰士跑了過來,‘唰’的敬了個軍禮。


    “讓外邊準備一下,馬上出發。”


    年輕戰士應了一聲,帶著其餘幾個站崗的士兵跑了出去,空蕩蕩的寫字樓大廳就剩下邵山和老黃兩人。兩個人各懷心事,安靜了幾分鍾,老黃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那個,要不老哥我也去準備一下?不然一會兒該耽誤你們的行程了。”


    “外邊的行屍你能弄走嗎?”邵山沒理他,自顧自問了一句。


    “啊…能,可以的。”老黃聞言一喜。


    “噢?怎麽弄?”邵山頗為意外,他是隨口一問,誰知道居然真的有辦法。


    老黃伸手豎了豎頭發,將殘存的幾縷發絲抹成地方支援中央的造型,驕矜道:“山人自有妙——哎哎哎兄弟別動手別動手。”


    邵山哪裏有心思聽他拽文,扯著領子就給拽了出去,在諸人奇怪的眼神中將老黃搡出了大廳,指著鐵門外蜂擁的行屍,道:“有辦法就趕緊使!”


    老黃瞥了眼幸災樂禍的薑河,矜持的理了理衣服,道:“有、有哨子嗎?”


    “什麽?”邵山眉毛一擰,道:“要嗩呐嗎?”


    “不不不,說真的,我的哨子被你的小兄弟抓來時弄丟了。”黃校長一臉尷尬,手在身上摸索了一陣,無奈的攤開了手。


    “嘿,接著。”薑河手裏提溜著一根繩子,繩子一頭墜著一個鐵哨子,被他舞成了大風車。薑河把哨子拋給老黃,樂道:“剛在門口撿的。”


    老黃不動聲色的將哨子嘴兒在衣服上蹭了蹭,對邵山道:“讓大夥兒都進去吧,不然行屍瞅著這麽多肉,怕不肯走啊。”


    “你最好別整什麽幺蛾子。”邵山其實還蠻好奇的,本來打算用僅剩的幾枚單兵火箭炮來開路,雖然會引來更多的行屍,但他們趕時間,實在沒法幹等著,沒曾想這個肥膘男還有辦法。


    “不會不會。”老黃拍著胸脯作保,就差指天發誓了。


    邵山將信將疑,吩咐所有人退進寫字樓大廳,自己捏著老黃腦後的肥腩肉,並排站在了門口。


    薑河也滿懷期待的看好戲,隻見老黃將鐵哨子塞進了嘴裏,深深吸了一大口氣,使出洞房的力氣狠狠吹了出去。


    “噓律律律律!!!!!!”


    清脆尖利的哨音撕破了夜空,也差點撕破了薑河等人的耳膜。邵山站得最近,突然被魔音灌腦,氣得照著老黃後腦拍了一巴掌,罵罵咧咧的捂住了耳朵。


    老黃挨了一巴掌倒也沒生氣,一聲之後等了兩秒,又卯足勁兒吹了一聲。


    薑河等人死死捂住耳朵,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門外的行屍,期待著老黃的奇跡。可惜,老黃不是小龍女,行屍聽到哨音沒有跳8字舞,也沒稍息立正向後轉,反而更加躁動,嘶吼不止擠壓著鐵門。


    邵山認為自己被耍了,滿臉慍色從腰間掏出了手槍,琢磨是一槍崩了這老小子,還是給丫扔進行屍堆去。


    就在眾人希望將要破滅之時,一陣熟悉的嗞嗞電流聲從大門外某處黑暗中傳了出來。


    邵山他們顯然也注意到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齊齊豎耳傾聽。


    “嗞嗞……滋滋滋……嗞嗞……”


    “什麽聲音?”老馬一臉狐疑,低聲問道。


    “噓!”邵山臉上掛著孩童般純真的表情,手掌下壓,示意都不許說話。


    薑河瞟了眼老黃,這廝鬼鬼祟祟往旁邊縮了縮,避開了邵山的槍口。


    又過了大約兩分鍾,斷斷續續的電流聲總算停止,緊接著,夜空中突兀的響起了字正腔圓的電子女聲。


    “浙江溫州最大皮革廠,江南皮革廠倒閉了!老板王八蛋,吃喝嫖賭欠下了幾個億,帶著他的小姨子跑了!我們沒有辦法,拿著錢包抵工資!十元一件,十元一件,十元你買不了吃虧,十元你買不了上當,十元你可以買到進口高檔錢包……”


    寫字樓大廳裏,一張張年輕的臉上掛著呆逼的表情,眼睜睜看著鐵門後蜂擁的行屍緩緩轉過身,循著十元高檔錢包的方向慢慢離去。


    沒一會兒,圍堵在門口的行屍便散的一幹二淨,徒留滿地落葉。


    一陣風吹來,卷起幾片枯葉,伴著“帶著他小姨子跑了”的節奏,越飄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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