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大柳溝煤礦避難所(2)


    路茜很警覺,中巴車停在一處土丘背後,土丘不高,曠野裏比比皆是,有的地方高矮不一的土丘連成一片,像極了舊時的城牆。這邊地勢還算平坦,周圍雜草地上隱隱可見深淺不一的車轍。這裏的雜草漲勢很兇,茂盛處可以掩下人半個身子,車轍處的泥土被碾壓過,長出的野草斜斜伸出,在大片朝天仰頭的草叢中尤為顯眼。


    明俊偉蹲在草叢,用指甲掐下一根草莖,看著四邊若有所思。


    “有什麽問題嗎?”薑河腰畔插著一柄柴刀,還特意在袖管裏藏了一把,見明俊偉思慮的表情,還以為他發現了什麽要緊的事。


    “沒事。”明俊偉拍掉手上的草灰,笑道:“看見這草,想起些事。”


    “哦?”薑河掃了眼大片大片黃綠相間的雜草叢,忍不住笑道:“有故事的人就是不一樣,野草林子也能睹物思人?”


    “誰跟你說思人了?”明俊偉白了他一眼,道:“這是沙蒿,固沙效果好,能給牛羊當飼料,還能做麵條。”


    “敢情你剛才琢磨拔草做麵條呢?”薑河拈起蘭花指,夾著腚眼唱道:“郎呀~你是不是餓得慌~你要是餓得慌~對我十娘講~十娘給你下麵湯~”


    兩人正閑話著,車上的宋瑤三人收拾妥當走了過來。


    “你倆說什麽呢?這麽開心?”宋瑤看薑河一臉賤笑,不知倆人在琢磨啥。


    “沒啥,商量下麵給誰吃呢。”薑河訕笑著打了個哈哈,見三人都已經整裝待發,也不再閑扯犢子。


    路茜停車的位置很好,既有矮牆土丘來遮擋車子,周遭的沙蒿灌木叢也是極好的掩護。他們這裏地勢稍高一些,爬上土丘朝遠處望去,可以看到遠處有一大片裸露的煤黑,兩地之間是一處低窪,也是遍野蒿草叢生。


    幾人在路上反複研究了很久,除了薑河撕下的宣傳畫,明俊偉找到的《煤礦安全管理辦法》也給他們提供了不少線索。大柳溝煤礦是縣級安全煤礦,屬於地下開采,眾人從遠處看到的大片黑色裸露應該是排放的煤矸石,礦井應該就在煤矸石後邊。


    他們沒有望遠鏡,距離太遠也看不出有什麽問題,這個地方除了四處遍布的土丘和一望無際的蒿草,視野其實還是蠻開闊的。但是這裏距離最近的城鎮足有兩百公裏,所以眾人也很是納悶兒,如果真的有難民營在這裏,吃喝都是怎麽來的?雖說也有礦區可以自己種植蔬菜,但這裏的土地沙化比較嚴重,遍野盡是固沙的沙蒿灌木,尋常蔬菜本就不易生長,更何況如今這世道,也不會有太好的種植條件。


    薑河這些人都是門外漢,對於煤礦的了解基本都來源於各地礦難報道,跟電站一樣,基本上是此生頭一次踏足,所以也給不出什麽建設性意見。好在明俊偉沒有辜負全能選手的稱號,略一思索便給出一個比較信服的答案。


    “煤礦都有應急儲水裝置,尤其是是地下開采,都是有水井的。”明俊偉給一眾半文盲解釋道:“以前看新聞的時候沒看過嗎?許多被困在井下的礦工都是靠著喝水活命的。”


    “那這倒是好地方,有水就是娘啊!”薑河忍不住稱讚了一句,他不懂供水係統是如何運作的,原來他和晁逸帆躲在酒吧,仗著店裏有自來水管,所以天不怕地不怕,誰知沒過多久自來水管就不出水了。


    “好不好去了才知道,走吧。”明俊偉抬頭看了眼昏黃的天空,日頭已經開始傾斜,三點多了。


    “你們萬事小心,有情況及時開槍。”安貞也是心有不安,不住的叮囑幾人。


    “放心吧,我當年也是連隊快槍手呢!”柱子自信的笑笑,拍了拍胸前烏黑發亮的步槍,篤定道:“包在我身上。”


    “還有我!潘珞不甘示弱的插了一句,小丫頭今天換了一身衣服,不知出於什麽心理,那件滿是汙損的校服她一直沒有扔掉,裏邊換了幹淨的,外邊還是套著那件寬鬆的校服。


    “快去快迴。”晁逸帆拄著大鍘刀靠在車邊,跟幾人行了一個標準的巴頓式軍禮。


    五人各自裝好自己的刀槍,將褲管都紮了起來,一陣清風撫過,揚起黃沙陣陣。


    “頗有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調調。”薑河迴頭看了眼,中巴車已經看不到了,一晃眼全是蒿草和土丘,四處看來都是一模一樣。


    “能不能說點好聽的?”明俊偉五指當梳抹了把頭發,可惜沒有雞蛋清,想象中的大背頭沒能出現,反而被風吹得發屑如雪。


    宋瑤幾人默不作聲,專心埋頭趕路,警覺的留意著四邊的動靜。一行五人盡量節省著體力,速度不快不滿,逐漸接近了那一片裸露的黑色地域。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原本以為這直線距離應該沒多遠,誰曾想也讓他們走了足足半個小時。


    幾人到達堆滿煤矸石的位置時,基本上鞋子裏已經被黃沙灌滿了。


    兩個丫頭皮嬌柔嫩,扶著一邊的土丘倒鞋裏的沙土,三個人小心翼翼地爬上煤矸石堆,露頭查看後邊的情況。


    眼前所呈現的景象和幾人之前猜想的基本相同,煤矸石堆後邊是一片開闊區域,正向西邊的方位有一排紅磚搭建的平房,還有許多看著不似給人居住的房屋,一邊沙丘上倒塌著許多管狀建築,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


    “煙囪,刻意弄塌的吧。”明俊偉小聲猜測道。


    “應該是,不然這麽高的煙囪,一眼就發現了。”柱子點頭稱是,隨即又覺得不對:“行屍又不認識煙囪,有必要這樣嗎?”


    “黃校長不是說有過礦難嗎?”薑河提醒了一句。


    “礦難是井下的事故,又不是地震,哪能弄倒煙囪。”明俊偉揮手止住倆人爭論,指了指東西方向一處坑道:“那裏應該是下井的地方。”


    坑道和薑河先前想象的略有不同,他本以為是那種青磚鋪就的通道,誰知從這裏看去,也就是一條向下挖掘的土坑,深處有什麽根本看不見。


    “也沒個標識,不會走錯了吧?”薑河換個角度看了一會兒,下邊的平房和大片空地上根本沒有人煙,似乎連有人存在過的痕跡都看不到。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叫丫頭們上來,咱得下去看看。”明俊偉拔出柴刀握在手心,貓著腰從煤矸石堆頂上翻了過去。


    “瑤瑤、丫頭,上——來?”薑河迴頭一招手,結果卻傻眼了,空空蕩蕩的煤矸石堆、隨風飄搖的蒿草灌木……哪裏還有兩個姑娘??


    薑河怔了一怔,隨即一把抓住正要翻過去的柱子:“人呢!?”


    “啊?”柱子也是一愣,扭頭一看也是傻在當場:“這這這…”


    明俊偉見兩人愣在頂上遲遲不下來,頓覺不妙,急忙爬了上去,原本兩個丫頭在煤矸石堆地下倒沙子,可現在地上空空如也,兩個丫頭卻不見了蹤影!


    薑河腦子‘嗡’的一聲,連滾帶爬跑了下去,手足無措圍著兩人剛才站立的地方繞起了圈子,沙地上的腳印還清晰可見,可是人哪裏去了?


    “兩個丫頭被人擄走了。”柱子眼尖心細,拉住轉圈的薑河,指著沙地道:“這倆小的是姑娘的腳印吧?這邊還有腳印——薑河你往後退。”


    薑河和明俊偉兩人退開幾步,果然看到有幾個腳印從另外一個方向遁去。


    “咱們在上邊才多大一會兒?居然能無聲無息把兩個姑娘給擄走?”柱子掩飾不住一臉驚異,沉聲道:“這裏是有人,但絕不是部隊駐軍!!”


    “薑河,你快迴去喊逸帆小米他們,讓路茜把車點著,隨時準備跑!我和柱子從坑道下去!”明俊偉脊背沁出一排冷汗,莫名的打了個冷顫。


    “好,我去!”薑河咬咬牙,雖然心急宋瑤兩人,但是眼下就他們三個人根本不夠使喚,於是強壓下衝動,大步朝著來路跑了迴去。


    “手腳很利索,不是頭一次幹了。”柱子指著斷在一半的腳印,悔恨道:“虧我還是個當兵的,有人在背後使壞居然都沒發覺!”


    “不怪你。”明俊偉臉色嚴峻起來,奇怪道:“你說的對啊,就在咱們身後,那為什麽不把咱們也一起拿下?”


    兩人麵色古怪的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裏看到一絲不妙的意味。


    “他們…是不是覺得咱們找不到他們,所以隻要女的……”兩人異口同聲說出了這句話,隨即臉色都是劇變,抄起武器衝向了煤矸石堆下的坑道。


    薑河雖然還沒有想到這一層,但已然心急如焚,舍棄了蒿草較少的原路,從半人高的草叢捷徑直直穿了過去,沒跑幾步就被糾結的草根絆了一跤。薑河暗罵一聲,揮刀斬斷草根,結果拔刀時卻發現了一絲不對。


    他因為心急火燎,所以揮刀那一下勢大力沉,結果拔刀的時候竟好像卡住了什麽一樣。那種停滯感他很熟悉,以前在廚房打工的時候手生,剁肉沒輕沒重,經常一刀下去就把刀尖剁進了案板,順勢拔刀時總有一下卡頓。


    薑河腦中劃過一道閃電,急忙扯開一片纏繞幹結的草根,用手敲了敲剁刀的位置。


    ‘咄咄’


    兩聲沉悶的迴音給了他答案。


    薑河喘著粗氣,顧不得還要迴去叫人,手忙腳亂拂開沙土,一張滿是裂紋的木板赫然於眼前!


    “……”薑河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隻覺得腦子裏仿佛澆進一盆滾水,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言語些什麽。


    他努力控製著心跳,把木板上覆蓋的沙土全部拂開,露出了四方形的木板全貌。薑河吞了吞口水,用刀翹起木板一角,大力掀了起來。


    伴隨著沙土傾瀉的聲音,一股濕冷的空氣從露出的坑洞撲了上來,薑河揮散煙塵,滿臉震驚的看著這個火光隱現的坑道,腦子裏一陣短路。


    洞口是圓形的,和農家裏的水井一樣,土壁一側打著簡易木梯,向下三五米便到了底。薑河把木板扔到一旁,踩著木梯攀了下去,底部有一條拱形的通道,很矮,隻能容人彎著腰前行,通道長約十餘米,中間兩壁斜插著火把,跳耀的火光便是從這裏傳來的。


    薑河站在拱形通道躊躇不前,雖然眼前或許就是宋瑤和潘珞被擄走的地方,但是自己勢單力薄不說,還沒有通知晁逸帆等人,如此貿然前去確實有些不妥。但是他也同樣擔心,兩個姑娘會不會因為自己來迴所費時間受到什麽傷害。他在電站已經見識過災變後的叵測人心,倉庫裏那三個女人的慘象還曆曆在目。


    “他們帶著兩個姑娘,應該沒走遠,我可以偷襲,他們一定沒防備!”薑河這樣給自己打著氣,彎腰進去了坑道,壓著步子朝盡頭摸了過去。


    坑道裏很安靜,兩壁陰涼潮濕,盡頭又是一處折彎,但是拱道明顯擴大了很多,兩壁不再是泥土,而是抹刷平整的混凝土。越往裏走空間就越大,兩分鍾後,薑河意識到自己進入了什麽地方。


    這裏是防空洞,這裏居然會有他媽的防空洞!!


    雖然薑河從前沒有進入過防空洞,不過他記得看過的一些書籍電影,戰時避難防空洞可不就這樣嘛!拱形頂、深埋地下、寬闊、空氣流通、堅固!


    日軍侵華時曾經空襲重慶,僅能容納四五千人的防空隧道擠進去一萬多人,結果因為擁擠和缺氧,釀成了抗戰史上一大慘案!


    薑河仰頭看了眼拱頂,隨即便想了起來,山西地下除了煤礦可不就是防空洞嗎!無法想像這個防空洞會有多大,這裏會有多少人。洞裏陰風嗖嗖,薑河孤零零的站在中央,望著深處昏暗的通道,隻覺得一陣眩暈。


    正當他陷入進退兩難境地時,空曠的防空洞裏傳來清晰了腳步迴聲,隱隱還有說話的聲音。薑河腦子裏一個激靈,猛然計上心頭,急忙壓著步子退迴狹小的巷道拐角,屏息聽著腳步聲漸漸走近,交談的人聲也漸漸清晰起來。


    “兩個小娘皮都細嫩細嫩咧!”


    “二叔一高興,咱都有好日子過,哈哈哈,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輪咱喝口湯!”


    “想得美哩,我是不指望,二叔這個月能多發兩瓶老白幹就好!”


    “出息,你沒看那倆娘皮,呀!能掐出水!”


    “盡想沒用的,他們還有同夥哩。”


    “有能咋?黃老禿子都不是咱二叔對手,他們算啥!”


    “也是,今天不用通宵站崗了,能到活動廣場耍耍。”


    ……


    兩個聲音,都是男的,聽起來年歲應該都不大。從兩人的話語中可以聽出來,宋瑤和潘珞果然是被從這裏給擄走的,而且是送到了一個叫‘二叔’的那裏,聽起來這裏人不少,而且……黃老禿子?


    薑河心思急轉,瞬間想起了禿頂黃校長,隱約嗅到一股陰謀的味道。


    腳步聲漸漸逼近,兩人止住的話音。薑河不知道兩人有沒有攜帶武器,趕在兩人進入巷道前拔下了插在牆壁上的火把,三兩下蹭滅在地上。


    火把一滅,坑道頓時陷入一片黑暗,隻有另一頭洞口隱約有亮光撩了進來。薑河暗道大意,早知道下來前就應該蓋上木板的!


    腳步聲猛地頓了一下,薑河急忙蹲下身子,柴刀橫在了胸前。巷道很矮,而且不容兩人並行,兩人必定隻能一前一後進來,如果放倒一個,另一個必然會立時逃跑,薑河沒有退路,隻能橫下心賭一把。


    拐彎處的兩人似乎意識到了一些不對勁,一個聲音小聲道:“怎麽黑了?”


    “油燒幹了吧,趕緊換掉,不然二叔該生氣了。”說完通道裏起了快速跑動的聲音。


    薑河攥緊刀柄,靜靜聽著腳步聲逼近,拐彎處猛地一陣勁風,一個黑影‘嗖’的貓腰鑽了進來!


    同一時刻,薑河驟然發難,對著黑影狠狠送出的手中的柴刀!


    ‘噗哧’一聲利器入肉之聲,薑河刺的用力,那人跑得迅速,兩兩碰撞,柴刀竟然毫無阻隔的捅穿了黑影!!


    黑影一聲慘叫,探手便抓住了薑河握刀的手,薑河此時血氣上湧,哪裏還顧得其他,鬆開那柄深深捅進去的刀,胳膊一抖,先前藏在袖管的柴刀滑落手中,不帶絲毫猶豫,又是一刀紮進了撲到身前人影的胸口!


    薑河此前從不知道利刃刺進人體和行屍居然會有區別,他在今天以前隻殺過行屍,從來沒有對著活人下過刀。電光石火間,他的腦子裏沒有恐懼,倒是閃過‘怎麽這麽緊’的念頭。


    卡住那人的脖子,薑河狠狠拔出了刀,激射的滾燙鮮血灑了他一頭一臉。


    薑河顧不得擦去臉上的血跡,一把搡開連中兩刀的人,見另一個人居然還站在原地,當即想也不想又是一刀劈了過去。


    黑影似乎作勢抵擋了一下,但是*終究沒能抵擋住利刃,又是一股腥熱鮮血濺灑出來。人影痛叫了一聲,‘咕咚’仰麵摔倒,就地一個翻滾,朝著防空洞爬了過去。


    薑河喘息不止,伸手抹了把臉上的血,提著刀,一步一步跟在了向外爬的人影身後。


    防空洞裏的火光隱隱綽綽映照過來,薑河也看清了奮力向前爬去的人影。


    是一個幹瘦的小子,戴著一頂不知道哪裏淘換來的貝雷帽,哭嚎著。看到影子逼近,他顫顫巍巍轉過頭,年輕的臉上糊滿眼淚和鮮血,薑河一刀劈在了他臉上,從前額到嘴唇,一道深深的口子翻卷開,鮮血不要錢樣潺潺流淌。


    “別殺我…”貝雷帽小子癱軟在地上,滿臉驚懼,牙齒‘格格格’打著顫,他的胸前挎著一杆槍,鋸斷了柄的獵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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