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您嚐嚐我這酒,外麵喝不到的。”


    “那可不一定,要說起酒我這十幾年可是……”鐵副局話說一半就不說了,他吸了吸鼻子,聞到了一股獨特的酒香。


    “好酒。”下意識發出一聲感歎,老爺子雙手拿杯放在我身前,那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我莞爾一笑,給他老人家倒酒,明亮晶瑩的酒漿落入雕花的玻璃杯中,不僅香氣四溢,看起來也別有一番風情。


    鐵副局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他的反應和黃伯元當時差不多,一飲而盡,麵色陶醉,迴味無窮。


    我看鐵媽媽聞著香味,但又有些不好意思開口,趕忙說道:“伯母,您要不要也來一杯?”


    “我就算了吧,你們喝。”


    “來一杯吧,這酒是用中藥泡的,能調理身體,滋養五髒,還可以美容養顏。”


    經不住勸,鐵媽媽也喝了一杯,杯酒下肚,麵染紅霞,她止不住的點頭:“恩,好酒,好酒。”


    因為一瓶酒,眾人的距離拉近了不少,吃飽喝足後,鐵凝香、依依和鐵媽媽在廚房收拾碗筷,我和鐵副局坐在沙發兩邊。


    我雙手抓著膝蓋也不敢亂動,目不斜視的看著電視,腦子裏飛速轉動如何才能打破這尷尬的局麵。


    我正想著呢,鐵副局突然很神秘的朝我招了招手:“高健,你身上有煙嗎?我這人有個習慣喝完了酒好抽煙,凝香的媽媽很討厭抽煙,所以,你懂得。”


    我心領神會,有些猶豫的掏出自己五塊一盒的煙:“伯父,我平時隻抽這個。”


    “煙?”這是江城當地的土煙所以很便宜,鐵副局絲毫沒有拒絕意思,熟練的取出一根放在嘴裏:“這煙我結婚以前也經常抽,那時候我還是個小區片警,沒想到一晃都二十多年了。”


    我給鐵副局點上煙,自己也點了一根,嫋嫋的煙霧在客廳中飄起。


    其實有時候我並不是喜歡抽煙,隻是看著完全不規則的煙霧在空中升騰,這種感覺很放鬆。


    “你叫高健對吧。”隔著沙發,鐵副局忽然重複問了一遍我的名字,他眼中醉意已消,似乎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恩,我就是高健。”


    “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從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熟悉。”


    鐵副局的話我沒有否認,點了點。


    吐出一口煙霧,鐵副局仰頭看著天花板上昂貴的燈具:“五年前,我見過一個還沒從警校畢業的實習生,他也叫高健。”


    “那個小子目光裏透著股韌性,做事果斷,膽大心細,我本以為他會成為江城最優秀的警察。”


    手指一抖,我沒有說話,隻是深深抽了口煙。


    鐵副局似乎完全沒有察覺我的異樣,繼續說道:“隻可惜五年前的一場連環殺人案將他給毀了。”


    “大雨傾盆連下三天三夜,每到午夜,江城必定會有人被殺,而且殺人者手段極其殘忍,肢解、碎屍。每一次行兇的手法都在挑戰公安的底線,江城人心惶惶,市分局全部出動,午夜巡查。”


    “當時警力有限,所以把還隻是實習生的他也給派了出去。”


    “暴雨依舊,午夜的城市電閃雷鳴,那個來去無蹤的殺手隱藏著身份,沒人知道他是誰,或許他當時就潛伏在我們的身邊。”


    我夾著煙的手血管凸顯,五年前那件事留給我太多不可磨滅的傷痛。


    鐵副局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語氣放緩:“在第三天夜裏,午夜十二點鍾首位遇害者被發現,披麻戴孝,四肢被鋼筋穿透,後背還用利器刻下挑釁的字眼。”


    “淩晨一點,第二位受害者在相距五公裏的公園裏被發現,頭被砍下,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


    “淩晨兩點,第三位受害者出現,女子大學自習室裏,一位女教師被殘忍分屍,兇手甚至細致的將屍體分割成相同重量擺在課桌抽屜當中。”


    “淩晨三點,在所有人都焦急尋找屍體的時候,總局收到了一位實習警察的求援電話,他說他找到了兇手!”


    “一個實習警察提前所有人找到了兇手?這怎麽可能?”說到這裏,鐵副局彈落煙灰看著一言不發的我:“雖然沒人相信,但眾人還是趕往他所說的地方。”


    “那是一個完全密封的地下室,他昏倒在第四位死者旁邊,我們調取了周圍所有監控,一寸一寸土地收集了所有指紋。”


    “但事實證明,在這間完全封閉的密室當中,除了受害者,隻有那個實習警察一個人進來過。”


    “如果那名受害者不是自殺,那麽兇手隻可能是他自己。”


    “當排除了所有不可能,再不可能的情況也是事實。”


    鐵副局手中的煙已經燃盡:“其實我這五年來都沒有想明白,那個實習警察為什麽能提前所有人預知到兇手的位置,在我看來兇手隻是隨機殺人,死者身份之間毫無關聯,這太過反常了。”


    說完這番話後,他看向沉默不語的我:“你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嗎?我記得那個實習警察好像也叫做高健。”


    手臂上的血管慢慢變得不明顯,我掐滅了煙頭,輕輕唿出一口氣:“沒有人會相信他說的話,五年前如此,五年後的今天恐怕也不會改變。不過你放心吧,總有一天他會親手將那個混蛋給抓住,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我起身從沙發上站起,腦袋裏一團亂麻,這樣溫暖和諧的家宴果然還是不適合我。


    朝鐵副局輕輕拱手,我打開防盜門就此離去。


    聽到開門聲,還在廚房忙碌的三個女人都跑了出來:“高健走了?”


    “爸,你都給高健說什麽了?!”


    “你啊就是一副臭脾氣,人家剛進門就能被你氣走,還不快去追迴來!”


    麵對自己老婆女兒的指責,鐵副局苦笑一聲,偷偷把煙灰缸塞到茶幾下麵,眼睛看著自己年輕時也曾抽過的劣質香煙:“那個高健不是一般人。”


    “你在瞎說些什麽啊?趕緊去追迴來,好歹人家救過你女兒、孫女的命!”


    “你們不懂。”鐵副局仿佛想起了五年前那千夫所指的場景:“五年前江城發生過一起大案,上麵要求命案必破。為了破案,人們都失去了理智,所有人心中的憤怒都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而他就成為了一個犧牲品,本該是最接近真相的人反而變成了替罪羊。”


    鐵副局起身去關上房門,他看著那漸漸遠去的背影,麵露一絲不易察覺的欽佩:“如果他不是欺騙全城的殺人兇手,那他可能就是救了整個江城的英雄。”


    從鐵凝香家裏走出,我沿著小路漫無目的的走著,點燃一根煙看著陰沉的天空:“五年前的案子應該不是人為。”


    如果沒有成為陰間秀場的主播,或許我永遠都接觸不到那個陰影中的世界,隨著知道的越多,對當年那件案子我也有了新的想法:“不管你逃到哪裏,我一定會抓住你!”


    抽完一支煙,我並不知道此時就在這片高檔小區中,有兩個人正在談論著我的名字。


    小區背陽的一棟房子裏,江辰和一個衣領繡著毒蛇的老人坐在書房中。


    平日裏目中無人的江辰在老人麵前表現的十分恭敬,親自為老人倒茶:“道長,這就是那人的生辰八字,我費了好大的勁才弄到。”


    老人看著茶幾上的照片和幾張黃紙,攆著胡須:“高健?此名雖普普通通,但此命卻模模糊糊讓人捉摸不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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