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森的臉上帶著瘋狂,眼中已經是失去心智的樣子,兩人就這樣看著他一步一步地將同伴拖了下去,在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跡。


    “迴家……我們可以一起迴家了……叫上萊昂,對,還有簡……也要叫上她一起。”


    那感覺就像是從酷暑的夏季墜入寒冬,唯有這一次,找尋到真相並沒有半分開心的感覺,反而,有種莫名的沉重。


    “他觸碰了混沌指頭……”


    “那是什麽?”


    聽見初冬淡然的話語,卻依舊有種沉重的感覺,曾經的同伴淪為殺手,恐怕是誰都沒有想到的結果。


    “一種能夠產生混亂的媒介,方便我們探尋人們的渴望,這就是魔女讓我們做的事,在毀滅羅納爾克城之後,她的下一個目標,似乎就是英蘭北爾。”


    “那個……放在門邊的大箱子?”


    江辰川很快明白過來。


    “那是魔女送給英蘭北爾的禮物。”


    漆黑的夜幕總是能給人帶來恐懼,意外使得計劃偏離了軌道,那雙眼睛審視著端庭洋館,試圖尋找黑夜的破綻。


    明明溫度已經很低,傑森卻好像感受不到似的,一步一步靠近洋館的大門。


    “等一下啊,我這就給你開門,放心吧,你隻是受了一點點小傷,我會帶你去醫院的。”


    傑森轉過頭,對著地上的無頭屍體自言自語道,他停頓了一會兒,像是真的在等待屍體的迴複。


    可惜的是,這裏沒有人能迴答他,就連江辰川和初冬都不能,傑森鬆開拖拽的手,緩緩朝大門走去。


    “他想做什麽?”


    初冬站在台階之上,略帶著些疑惑,江辰川來到她的身邊,他們心中都明白,傑森不可能打開眼前的大門。


    但誰都沒有想到的是,傑森拉著門把,隻聽見哢嚓一聲,把手竟然真的轉動起來,隨後,緩緩拉了開來。


    大門的鬆動令所有人都感到驚訝,月光灑向地麵,洋館前的草坪上堆積著白茫茫的大雪,傑森迴過頭來,嘴裏依舊念叨著什麽,又重新抓上屍體得腳踝,將人再一點點往外拖去。


    目光追隨著他的身影,淡淡的白色月光灑在傑森的身上,每一步踏出都能在地上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直至緩緩消失在黑暗裏,隻給江辰川他們留下那鮮豔的血痕。


    喵~


    一隻黑貓跳了進來,在門口徘徊了一圈,嗅了嗅地上的血味,抬起頭,那幽暗的眼睛在夜晚中閃閃發亮,它似乎在注視著台階的方向,可江辰川他們是生靈,正常的生物都是無法看見靈魂的存在。


    貓咪舔了舔自己的毛發,抬腿便向洋館內走來。


    “等等!不要!”


    初冬一聲驚唿,可就算她想說些什麽,也阻止不了黑貓的步伐,靈體狀態無法觸碰,也無法逃離。


    黑貓踏入洋館的那一刻,大門又再一次緩緩關了起來。


    砰——


    一聲不痛不癢的聲響,洋館再度被封閉,仿佛剛剛傑森的逃出,是他們的幻覺。


    喵~


    黑貓的叫聲在告訴他們,剛剛的一切都不是幻覺,窗外湧動著冰冷的霧氣,寒氣侵蝕,在所有的物品上蓋著一層薄薄的寒霜。


    初冬踏下台階,似乎要做什麽,卻被江辰川一把攔住。


    “走,迴去。”


    現在再做什麽都沒有意義,傑森已經離開,而這隻黑貓明顯有特殊的靈性。


    “可是……”


    初冬想要說些什麽,可當她轉過頭,看見江辰川的麵龐,微微愣了一下,隨即便點點頭,沉默地同意了他的建議。


    時間依舊如實地走著,接近臨晨的時刻,天帶著一些蒙蒙的亮度,卻又看不清晰。


    早起的人們為了各種各樣的理由出現在大街上,卻忍不住望向那棟黑暗的洋館,一道身影出現在草坪上,模模糊糊,渾身都帶著斑駁的血跡,而身後,似乎還拖著什麽。


    一步一個腳印,傑森的麵色陰沉,所有的聲音都離他遠去,那仿佛噩夢一般的執念,一直縈繞不去他的耳邊。


    去醫院……


    還有得救……


    隻要到醫院就行……


    全然不顧街道上響起的尖叫聲,無視著人們的混亂,他像個普通人一樣打開鐵門,再轉身帶上自己的同伴,慢慢地挪動出去。


    不少人都說,波爾尼亞的冬日充斥著異樣的美感,就算有些刺痛皮膚的凜冽,也不會阻止詩人愛上這樣一片浪漫的土地。


    即使鮮血已經流盡,也無法抹去那道紅色的血跡,就這麽一直蔓延著,最後被大門掩蓋,有人嚐試打開洋館的大門,卻無功而返,隻能找人通知霍斯特家族,等待他們帶來洋館的鑰匙。


    門外的人充滿荒誕的無奈,而門內的人卻隻能徘徊於生與死的邊緣。


    那是無法訴說於口的經曆,沒有一場例外會為了某個人而降臨,列奧尼德守在懷表前,雖然心急如焚,卻依舊堅持著維持力量的湧動,隻有這樣,才能保證江辰川能順利迴到身體,但是……


    列奧尼德看了一眼初冬的身體,隻得無奈地歎出一口氣。


    要是換了以前,他非得好好教育一下那些不聽話又任性的學生,大概是經曆過死亡,所以,他也能理解,到底是有個必要的理由,才促使初冬能下這麽大的決心。


    “列奧尼德。”


    熟悉的唿喚響起,幾乎是同一時間,列奧尼德露出一絲欣喜的表情。


    “太冒險了!下次我可得好好給你上一課,讓你們知道一下,什麽叫做對生命的尊重與畏懼……”


    “好了好了,列奧尼德,我們有了新的突破口。”


    江辰川通過時間懷表的切換,來到列奧尼德的麵前,卻不著急迴到自己的身體,順便,還將初冬也帶過來這條時間線上。


    看見伊維爾的身體,初冬跟列奧尼德道了聲歉意。


    “什麽突破口?”


    “如果我算第五層世界,那麽,便是第三層世界……”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恐怕連江辰川也難以置信,他頓了頓,繼續說道。


    “兇手離開了端庭洋館。”


    “什麽!?”


    列奧尼德驚歎道。


    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可在他們所處的空間,並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所以,離開端庭洋館是有條件的……”


    當達成某種條件後,他們便可以離開洋館,江辰川立刻明白過來,他轉身觸碰懷表,畫麵與場景再度切換,窗外的閃電映照著他的側臉,照亮了整個洋館。


    一道血氣的身影緩緩從房間內走了出來,每踏出一步都能在地上留下一個血色的腳印,江辰川注意到,在這個女人的手上,拿著一個還在滴血的匕首。


    “我見過她……”


    初冬出現在江辰川的身邊,那個女人就這樣,一點點地穿過他們的身體。


    “她會沿著走廊一直往那邊走,最後進入那個房間……”


    初冬抬起手,指了一個方向,不再拖延,江辰川立刻往那個臥室走去。


    果然,在臥室的床上發現了一具慘死的屍體,胸口插著和女人手中一樣的匕首,滿屋子的血跡,就跟他們之前看到的一樣。


    忽然,有迅猛的狂風拍打著窗戶,發出嗚咽般的聲音,女人出現在他們的身後,按照預訂的軌跡,一步一步向屍體走來。


    就像遊戲中被設定好的npc,機械般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對著空氣戰鬥,最後還原屍體死亡那一刻的場景。


    做完這一切後,女人緩緩起身,抓起匕首,繼續朝下一個地方前進。


    “走,跟上她。”


    窗外的暴雨似乎永遠不會聽,他們被留在了這夜,每晚都在不停地重複著同一件事,或許早已疲倦,但卻被困在時間的監牢中,無法逃出,初冬沒說什麽,就這樣和江辰川跟上那個女人。


    女人不緊不慢地走著,她似乎很明確自己要做些什麽,進入下一個房間,然後用同樣的方法,殺死了屋內的主人。


    幾乎沒什麽懸念,在這樣深入的黑夜,大家早已沉沉入睡,女人再一次站起,閃電劈在了窗邊,照亮了那個女人的臉。


    她麵容平靜,雙眼空洞洞的,充斥著無端的恐怖與駭人,什麽都沒有,所幸看見的隻有江辰川和初冬,兩個人都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


    “為什麽要跟來?”


    甚至,在等待進程的時間裏,還能隨口閑聊兩句。


    “這本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伊維爾先生,沒必要把所有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初冬冷冰冰地迴複道,語氣沒有什麽太大的起伏。


    很多時候,江辰川的反應都是曾經的經驗帶來的結果,但他現在是伊維爾,不需要對其他人的生命負責。


    “……”


    他沒有迴答初冬,而是在短暫的沉默後,繼續更上那個女人。


    女人靜靜地站在窗前,發出哭泣的聲音,身為過去的記憶,隻能說明,她那是確實這麽做著,殺完人後,一個人對著狂風暴雨默默地哭泣。


    江辰川與初冬就在不遠處等待著,兩人都很默契地沒有說話,等待著女人整理完自己的情緒,再轉過身,毫不猶豫地朝樓下走去,兩人立刻跟了上去。


    依照洋館的布景,能看出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但由於江辰川和初冬各自的情況,都無法分辨具體是哪個年份。


    若是列奧尼德在,恐怕立刻能辨認出來,這棟洋館就是他那個年代的產物,隻不過,是在他死後才建成,所以他也不懂端庭洋館的曆史。


    再加上事件發生後,霍斯特家族第一時間就對信息進行了封鎖,外界也難以知曉,因此,有關端庭洋館的一切,還得從洛克倫身上尋找突破。


    女人一步一步走下樓,沒有在大門處停留,她似乎也不想逃走,而是轉了一個方向,往洋館的深處走去。


    一樓的某個隱秘之處,有著去往地下的通道,直到女人打開隱藏的金屬門,兩人才發現,還有這樣的空間存在。


    哐當一聲。


    女人扔下匕首,大步地向前走去,本以為會有什麽發生,卻沒想到,在地下的中心,隻有這個看起來像是煉金一樣的法陣,而在法陣的中央,躺著一個男人。


    江辰川特地留心觀察了一下,跟洛克倫有幾分相似,看著女人小心翼翼地跪坐在男人的麵前,捧著他的頭,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看著女人愛護的動作,大概是沒有殺戮的意思,隻不過再看去時,能發現……


    其實,男人早已死去多時。


    身上沒有什麽外傷,煉金法陣也沒有啟動過的痕跡,所以,跟超凡的力量無關。


    “嗚嗚嗚……”


    哭泣哀怨的聲音響起,那是女人靈魂不甘的痛哭,能從中感受到痛徹心扉的難過。


    “這個女人是煉金術師。”


    初冬突然出聲說道。


    “怎麽說?”


    “我聽說過,英蘭北爾的煉金術講究等價,而靈魂,又被煉金術師看成是最高級別的等價物,她一定是想要做些什麽,才會去殺掉那些無辜的人。”


    “複活這個男人……”


    “恐怕是的。”


    像是為了印證初冬的說法,女人抬起手,地上的匕首似乎感受到了召喚,迅速地飛到了女人的手中,看著手中的那冒著絲絲黑氣的匕首,女人似乎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他們這樣靜靜地呆在法陣的中心,沒有人知道眼前的女人要做些什麽,隻見她嘴裏呢喃著什麽,那是他們都不了解的語言,伴隨著聲音的起伏,地上的法陣緩緩地亮了起來。


    突然,匕首調轉了一個方向,朝著女人自己刺了下去,呢喃聲逐漸大了起來,迴蕩在耳畔,久久不散。


    就這樣,女人被陣法所籠罩其中,她垂下手臂,用盡剩下的所有力氣,去擁抱男人,即使他已經死去多時。


    “這就是……真相了吧。”


    初冬看著眼前的場景,伴隨著煉金陣法的結束,男人也沒有活過來,學過煉金術的人都知道,到目前為止,也沒有一種法陣能夠複活死人。


    隻是,一股無形的扭曲蔓延開來,直到籠罩著整個端庭洋館。


    “就算身體毀滅,意識也依舊存在,走吧,去下一個世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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