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嫂吩咐完,詢問夏初然這邊早飯準備的怎樣,蠻靈眼神示意已妥當,夏初然也如實說,於是陳嫂便差遣她先離開,蠻靈要跟著一起去,陳嫂略微一思考,點頭同意。


    這樣兩邊收拾,二十分鍾後在異扶堂外集合。


    不過此時屋外不是什麽汽車,而是一輛黃包車,夏初然也有些吃驚,但看過這巷子的寬度也不允許,就認同了。


    兩人坐在黃包車上,任由車夫唿唿地拉著車,眼前的風景急速滑過,夏初然抓緊車邊緣,緊張不已。


    隻有蠻靈樂的自在,這點速度都不夠她手指點點,所以一路嘰嘰喳喳,談天說地還搖搖旁邊的夏初然。


    夏初然那個小心髒“撲通”地快跳出來,在轉出小巷一片熱鬧的光景之下,依然是心有戚戚。


    蠻靈拉住她,耳邊傳來蠻靈混著風的安慰聲,“你別擔心,我保證不會讓你被甩出去。”


    可能是聽到了這麽一點聲音,夏初然忽而放鬆了身體,朝一旁的蠻靈咧嘴。


    蠻靈翻了個白眼,卻低頭一笑,這樣輕鬆的兩人才注意到周圍的景象。


    夏初然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小鎮白天的麵貌,蠻靈似乎了解過,所以沒顯得多驚訝。


    小鎮是被孤立的一個江上小島,離對岸也就是鎮外稍遠,即使到了對岸也要麵對大片的沼澤和水塘,所以隻有熟悉這個小鎮環境的人才知道怎麽出去。


    小鎮算是熱鬧,但和夏初然從小呆過的八城相差有點遠,鎮裏比八城小太多,隻是蘇城的一個郊區小鎮,周圍估算一下,最多百來十戶人家,估摸著從小應該就很熟絡。


    可是現在看,那路上行人之間基本不打招唿,兩眼一對就是低頭的默契。街上有吆唿聲,可是大家並不熱情的打招唿,連往來的客氣也沒有,明碼標價的東西,給完錢就走人,之間的交流少之又少。


    夏初然很疑惑,這個鎮無論白天還是黑夜,給人的感覺都太過離奇,說真的她有點吃不準這個像是人類的小鎮,感覺鬼氣森森,分分鍾汗毛炸立,相當不舒服。


    黃包車拉了有一會兒,在昨晚遇險的停屍橋下停了,這光景一如昨日,隻是少了些折騰的痕跡,而夏初然也知道,昨晚無論是看到的眼睛還是掉落的瓦片都可能是假的,是那種不真實而產生的虛幻最為可能,不過目前夏初然準備先放一放,現在過多的冒險,對她來說並不可取。


    車夫師傅停下來讓她們下車,車夫應該是個尚且年輕的小夥子,但他還是低垂著頭,夏初然看不清他的樣子。


    出於好奇心,夏初然佯裝掉了東西,彎腰去撿,然後假裝不經意的抬頭,當對上車夫的視線後,夏初然駭了一大跳——


    這麵貌還算正常的車夫正死死盯著夏初然,眼中充血的血絲都能看到,夏初然咽了口口水,惶惶不安地站起來,推了推旁邊的蠻靈。


    拉車的師傅不說話,低著頭,帶著黃帽,搭著圍巾,蠻靈不知道夏初然推她幹嘛,但她也注意到了車夫,隻是沒那麽在意罷了,隨口問,“我們怎麽離開?”


    夏初然心下打鼓,注意力還在年輕車夫身上,簡單說道,“可能要乘船離開吧。”


    “船呢?”蠻靈又一問,車夫隨即抬起手,指著河流的一方,夏初然和蠻靈視線都移過去,那麵正有一個人劃船過來,遠遠望去帶著鬥笠,撐著不算破舊的小蓬船,胡子拉碴,看起來還沒在這大早上清醒。


    身後出現車軲轆聲,夏初然迴頭,年輕車夫正拉著他的黃包車離開。


    夏初然越來越不理解,這又不是什麽民國時代,這裏的居民怎麽感覺都活在舊社會。


    搖搖頭,船已經到了麵前,夏初然先跳上去,朝身後的蠻靈伸出手。


    蠻靈懼水,所以不會允許有任何一次落水的機會。


    當然夏初然也懂她,朝她遞出了手,意思是,水上我來守護。


    這樣蠻靈安安心心將手合到夏初然手裏,夏初然微微一笑,輕輕一拉,在蠻靈的自我控製下,將她帶到了船上。


    河麵微晃,四周的蘆葦蕩驚起了一群野鳥,它們撲騰著翅膀離去,帶起了四周的水花。


    夏初然又笑了,蠻靈也樂了,拍拍夏初然的背,鄭重其事的說,“老娘覺得還可以和你聊聊。”


    蠻靈這樣的退步其實已經做了很大的犧牲。可能那群高飛的野鳥也不知道,來到這裏之前,蠻靈想將夏初然重新推到那水裏,可是現在她覺得,望著自己的野鳥可能並不希望自己這麽做。


    上船詢問了一下,是這艘船帶著她門離開,不過不是直接到河對岸,而是要去一個沼澤和水塘不多的對岸,隻有那裏是適合的。


    小船在河麵劃來,輕輕搖微微晃,是那麽輕鬆暢意。隨著船的節奏,夏初然忽而想起了兒時母親的歌謠——


    “輕輕水啊,流啊流,郎啊君啊河岸留;你說似是夏時節,郎君言此桃花連;桃花連啊桃花戀,戀上郎君妾意憐……”


    夏初然不注意地哼了出來,她唱歌跑調,卻隻有這歌謠,記在了心裏。


    她還記得那是每年的夏時節,母親劃著木盆帶著她到後山的荷塘裏采蓮,一邊采一邊唱,待木盆慢慢一缽,夏初然吃的肚皮發亮,夏媽媽才又唱著歌謠迴家。


    那時候的夏初然不懂,為什麽媽媽會唱這樣的歌,她所說的郎君又是誰?後來在長大的無數個歲月,在後山荷塘邊無數個白晝,她知道了,那位郎君,是每日做工歸來,在河邊等待的爸爸。


    夏初然不知道她們的愛情,卻記住母親的笑容,那好比是荷塘裏最嬌豔的一朵花,因為她的出現,燦爛了一整個夏。


    小船快到盡頭,那岸邊站著一位西裝革履的紳士,夏初然恍惚,內心忽而像是有什麽被擊中,感慨的無法自已,一遍遍的寬慰早就拋之腦後。


    “豬豬,你怎麽哭了?”蠻靈看到夏初然滿臉的淚痕,有些吃驚,看著對岸那位紳士,她更是不解。


    夏初然哭的時候有很多都莫名其妙,甚至該哭不該哭她都分不清。


    但看到此刻的夏初然,蠻靈卻十分心疼。像是看到了夏初然的無數個日夜的隱忍,她一抽一抽的疼,卻還是要告訴自己再忍一下就好,當然,這是沒有盡頭的。


    不過,蠻靈不知道怎麽安慰她,連給她一個擁抱都膽戰心驚。


    所以,蠻靈祈求對岸的那個人抱一抱她,隻是簡單地靠一靠也行,別讓她一個人,冰冷的河水,怎麽能再次將她淹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異界冥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琉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琉紋並收藏異界冥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