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日麗,天暖氣清。湛藍的天空沒有一朵白雲,這樣的天氣最適合躲在樹下小憩,長長舒上一口氣,似乎什麽疲憊感都能一掃而空。


    夏初然平躺看著天空,稍稍有些恍惚,這是個夢嗎,好像是千萬個夢裏都有的場景,因為太熟悉,所以一旦夢見,便會知道。


    周圍的陽光實在是太耀眼了,暖和的氣息包裹於周身。


    忽然天空飄下白色的雪花,夏初然伸出手去接,卻看到稚嫩的小手。


    恍然間,她明白了,她又做夢了。


    就像過去做的那千百個夢境一樣,此刻她又流連在小時候的場景當中。


    那麽接下去她的仙人就會出現,帶著漫天的白雪,輕輕來到她的身旁。


    正想著,夏初然坐了起來,看了眼四周,入眼的梨樹紛飛著白雪,而她坐在一個成人直徑大小的坑中,四周是迷人的繁花。


    她五歲見到了刁浪,就是在她坐在這個位置無數次之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出現了……


    ——仙人,你來啦。


    梨樹後麵出現一個身影,夏初然一眼就認出了他,即使隨著時間的推移,夏初然漸漸長大,可他的樣子還是一樣清晰,配合著鈴鐺聲,他就來到了坑中。


    夏初然抬頭甜甜一笑,“我就知道你會出現,姑娘都告訴我了,你一定會掉到坑裏,姑娘都說了。”


    刁浪的樣子很清楚,好看的眉眼,分明的五官,亂糟糟的頭發未變,隻是玩世不恭的笑容沒了。


    以前見到,夏初然覺得很合理,認識之後,總覺著眼中少了什麽。


    夏初然抱著腿,坐的乖巧,就如這個夢裏的她隻有五歲一樣。


    刁浪走近,蹲下,手在一邊垂放,卻控製不住的顫抖,他用一種帶著鼻音的腔調問,“你是夏初然……?”


    “對!”就像在夢裏迴答過千萬遍一樣,夏初然又迴答了一遍,“我是然然,‘微雨過,小荷翻,榴花開欲然’的然然!媽媽說,我要像太陽一樣熾熱,像初夏一般和煦,像清風一樣溫暖,像小河一樣純淨!所以,我就是然然!”


    她邊說著,刁浪突然上前,緊緊抱住了她,耳邊低低傳來他的哭泣聲,就像每個夢裏他都帶著的哭腔,這聲音初始聽很懵懂,很不解,現在聽,很難過,很無措……


    “你,怎麽了?”夏初然小聲問。


    “對不起,我什麽都不知道。”刁浪迴答。


    夏初然還是不解,想再問,他已經放開,從手中拿出一枚紫色的鈴鐺,放在夏初然的手中,摸了摸她的腦袋,“下次別忘了給我,我等你,我等你……”


    ……


    “唿!”


    夏初然再次睜開眼,頭頂是白花花的房頂,她總是在做夢,生活變得虛幻而不真切,所以她才反感,自己的一切都跟設計好的一樣完全不在自己手中。


    有人說過她自私,因為隻想著自己過得怎麽樣,卻從沒考慮她要完成的使命。


    夏初然想哭泣,想辯解,可最後都化成無力。她比誰都想被人承認,被人喜歡,所以她一直扮演著許許多多的角色,這些角色她駕輕就熟,可是真實的自己呢,卻因為怕被人討厭,選擇了隱藏。


    這樣真的好嗎,這樣就不自私了?


    夏初然不知道,她隻知道,醒來,就要準備去做自己該做的事。


    往周邊看了兩眼,她在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裏,不,準確地說,是一個棺材。


    夏初然歎口氣,爬起來,猜想這樣的事隻有刁浪能幹出來,怎麽辦呢,一會兒抓條魚塞他脖子後麵吧,逗逗這個沒眼力勁的傻子。


    夏初然一邊歎氣,一邊爬出了棺材。


    她睡的棺材旁邊還放了兩個棺材,環顧四周,水家正廳。


    正廳大門緊閉,屋子裏昏暗陰森,隻是周圍收拾的幹幹淨淨,一點也沒有昨晚看到的破敗景象,包括那隔間的牆都給修好了。


    牆上還掛著那一幅山水畫,四季山的背景和周圍的景象都在那幅畫裏,水家和四季山真是說不清道不明,哎……愁人。


    夏初然無奈搖頭,暫不想去管,原地扭動了一下腰,忽而朝那幅畫去。


    不過,吸引她的不是畫了,而是畫旁邊的一個小孔。


    小孔隻有硬幣大小,落在畫旁,周邊還有用蠟筆繪製的花朵和小動物圖案,雖然因為二次刷新已經不清晰,但印子尚在,也能看到一點以前水家孩兒在這裏的故事。


    夏初然沒有透過孔洞去看,她有一個猜測,她慢慢走開,想去求證。


    醒過來之後,好奇心並沒有因為剛醒消退,反而因為睡飽,整個人頭腦清明,事情聯係起來更加順暢。


    夏初然邁步往後去,走過正廳的廊道,來到隔間的門邊。


    隔間就在正廳一牆之隔的屋裏,隻是還有門,之前水世義就在裏麵去世,死相頗為淒慘,找他的傭人是在找遍水家之後才打開這個屋子,所以,才看到了水世義的屍身。


    夏初然“咯吱”打開門,現在整個大廳都安靜,除了門外另外兩具棺材裏的屍體,這個正廳裏隻有夏初然。


    她也無所畏懼,有什麽好怕,她怕不了死人了,她漸漸發現,活人更難懂,出現比鬼還難測,其它的,夏初然已經不想去想水家這幾天發生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情況。


    隔間一如之前,散落一地的書本,高掛橫梁的繩子,角落裏唯一的一張椅子,屋頂窗戶投下的光。


    其他的,就還有一束來自正廳、通過那個硬幣大小的孔洞投入的光。


    夏初然半屈身,才能湊近那個孔洞,這迴她看了看,目光閃動,有了些不一樣的心情。


    “喲,花妹,醒了啊。”


    刁浪來了。


    夏初然直起身,望向門邊,刁浪靠著門,玩世不恭的笑,真好,浪哥就要這樣笑才像他。他手上拿著那把血色的扇子,扇尾掛了一對紫色鈴鐺。


    哎呀,物歸原主,總歸是好的。


    夏初然微彎嘴角,刁浪二十年前給她的是一顆紫鈴鐺,是夏初然奔著好事成雙,想盡辦法造了一個一模一樣的。


    她曾經拿給上神娘娘看過,毫無法力,就是一個普通的鈴鐺。也不知道刁浪二十年前給她做什麽,不過算了,既然倆人這樣見麵,夏初然就將過去之物給他,了卻一些心願。


    “你在這做什麽?”刁浪見夏初然隻看著他吃吃笑,也就又問了一句。


    夏初然眼睛上瞧,考慮如何去說明這件事,最後她蓋住那個孔洞,麵露悲色,“算是了解,這個家中,頗為悲傷的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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