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浪一驚,手沒有縮迴來,隻脫口而出道,“你別胡說,我從不哭!”


    “那你等的女孩迴來了嗎?”


    夏初然問出口,刁浪渾身震顫,他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他永世難忘的女子,他低頭,又抬頭看了夏初然幾眼,“碰鈴是她給的?”


    “不是,是意外。”夏初然迴答。


    “那你是因為什麽原因要過海!”刁浪站起來,夏初然忽笑,這笑容有些淒涼,有些無奈,“是因為我,哦,不,是過去的那個她,沒有做出正確的判斷,而這個判斷至今我都沒有想出來。”


    這麽一說,刁浪有些猶豫,他又問了一遍,“你說二十年前見過我,你現在二十五歲,這麽說見你的時候你是五歲,這怎麽可能?你到底過沒過星砂之海?”


    “這,也是我的疑問,你見過我就該想起來,也能告訴我答案。”


    “不會的,你到底有沒有搞錯,要是二十年前你過了星砂之海而認識我,那麽你是在跨級生長,從普通生物性來說絕對不可能,而且我要是早認識你,我會對你的性格這麽頭疼嗎?!”


    生物性這句話,該出自她口吧,夏初然沒來由的被他的話逗樂,於是習慣性的反嘴,“你的性格也好不到哪去,和那時候的你天差地別。”


    “咦?”刁浪又疑惑了,他搞不懂她。


    夏初然趴在桌上湊近他,“過去的事有那麽重要嗎?你不問我都不準備說有關星砂之海的事。它隻是我們的連接,以後都不用管了,我們就好好相處吧,或者更深一層相處也沒問題。”


    刁浪一震,這姑娘說話太奇怪了,明明前麵很僵,三兩句話又被她化解,說實話他心裏順暢多了,比起剛才的波濤翻滾,他倒同意夏初然的往事已過,這符合他的個性,而且這個性不能讓她占上風。


    他偏頭一笑,“喲,你倒能幹了,想勾搭神,你知不知道會變王八啊。”


    “你就會變王八一種吧,浪哥,你自己數數你用王八威脅過我幾次。”


    刁浪憋笑,數什麽數,不就是喜歡她變王八嘛。氣氛重新變得輕鬆,後麵白玫慢悠悠的拿來了三盞白酒杯,各倒上一杯,她站在一邊,靠著身後的座椅。


    刁浪先舉杯,“呐,閑夢酒館的規矩,話不多說,憂愁一飲而盡,至此,身前身後事都是浮雲!”


    身前身後?“喂喂,浪哥,我還沒死呢,上一個星砂之海我還沒過,你就讓我再過一次?”


    白玫也踢了一腳刁浪,刁浪打打嘴,戲謔道,“嘴瓢了嘴瓢了。好了那就不多話,恭喜大家平安無事吧!”


    你是還是別說話吧。白玫夏初然相視一眼,默契地笑了。


    大家正喝著,突然白玫望向列車行駛的遠方,關照刁浪道,“七八十年沒來的客人,來了……”


    “客人來了啊。”聽到白玫這麽說,刁浪咧嘴,這列列車已經七八十年沒有載過客人,也就是因為這樣,他們窮的相思子也隻能挑便宜的,想想就心酸。


    這列車原先一直在路上行駛,雪天路滑人少,又是淩晨,列車一直沒受到什麽阻礙,現在開著開著,已經以躍過山峰的方式行駛,像極了馴鹿馱著的聖誕老爺爺,隻是這列列車沒有禮物。


    大家放下手中的酒盞,跟隨白玫來到了沒有門的列車門邊,探出腦袋。寒夜有些冷,但因為喝了些酒,夏初然感覺挺好的。現在,就在前麵山峰的一個頂上,隱隱約約有一夥人站著,太遠了,風雪又重,夏初然什麽都看不見,所以這是白玫跟她說的。


    列車的速度一直適當,可能是夏初然以為的適當,靠近那夥人也沒用了多長時間,刁浪往車頭走,那裏燈黑著,因為刁浪的行進,一個個都通亮起來。


    “走吧。”白玫對夏初然說,“讓你看看星砂之海的客人。”


    夏初然尾隨白玫,刁浪已經到了列車頭,這裏很空,隻有一張桌子和兩把凳子,除了兩邊共四扇的車窗,四周灰白,燈光很足,再往前就是關著門的駕駛室,而往後就是客乘車廂。這裏獨獨開了一個大門,而在門外,就站著一群人。


    一群人裏四五個都是黑高帽黑衣服,一看就是鬼差,而另兩個,一個是死相極慘的女鬼,頭部凹了一塊,上麵汙血森森,身上穿的衣服全都看不出,隻有長發和飄來的香水味,讓夏初然察覺她是女鬼;而另一個,是一位七八十歲的老年鬼,身體完整,麵容枯瘦,他穿著黑色的布襖,中規中矩,頭一直耷拉著,隻有手上拿著卷起的一幅畫報。


    這女鬼……夏初然沒敢看幾眼,卻覺得熟悉,再一思索,電流直衝腦門,筱安!


    “好了,這次又是什麽?”刁浪攔在了門裏沒讓他們進來,神聖的地方有些人是進不得的,包括鬼差。


    其中一個鬼差上前,隻有他拿了引路標,應該是裏麵的頭頭,“這個女人一直想來見你,而這個老頭提到了星砂之海,照例,帶來請神官查看。”


    刁浪上下看過,身子往門邊一靠,“老人嘛留下,女人你就帶走吧。”


    女鬼一聽頓時變得狂躁,夏初然捂住耳朵,其餘兩位卻很泰然,鬼差攔住女鬼,刁浪出了門走近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我已經沒辦法了,這是你自己要走的路,地獄鬼關太寂寞,不過不用擔心,很快會有人去陪你,你等一下。”說完揮了揮手,兩個鬼差就架著她離開。


    “顧芸!顧芸!”女鬼刺耳的聲音傳進夏初然耳朵,她覺得難受,白玫瞧見了,問她怎麽了,刁浪也看過來,夏初然說不清那種感覺,就說了她在喊“顧芸”,白玫先是詫異,接著淺淺笑,她明白了刁浪執意帶夏初然來的原因——她的耳朵能聽見鬼聲。


    “你們等著,老人家進來吧。”刁浪側開身體,讓老人家進來,他步履蹣跚,走的有些緩慢,鬼差們很恭敬沒有半點冒犯的意思。


    刁浪將他引到桌邊,自己坐到了他對麵,老人鬼四下看了一眼,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白玫,露出吃驚的表情,雙唇顫動。


    “他說他見過你。”見白玫沒反應,夏初然解釋,這樣,白玫才微微點頭,手向上翻轉,變出了一盞酒放於老人鬼的麵前,“請吧。”


    這個酒杯很奇特,玉色透亮,表麵是凹凸不平的水珠樣,內裏的酒水渾濁沸騰,一直在冒著白氣,說實話,要是夏初然她才不喝呢。


    “星砂之海的酒,喝一口吧,我想聽你的理由,你不在星砂之海的名單上。”星海的酒,是由千萬滴淚釀成,喝了鬼能通人話,不過本來都是喝客人自己的淚,這一位算特殊照顧了。


    老人鬼顫巍巍地喝了一口“酒”,不知味道如何,但他說話了,“我一生殺人太多,後半輩子飽受痛苦,有人和我說,星砂之海可以洗清這些罪孽,也可以重新來過,彌補過去,我,我想,去那……”


    刁浪的笑轉換成了一種職業型的微笑,“那地方可不好,你不該去的。”


    “哎……”老人鬼長歎氣,“我手上沾染的血太多,每夜夢迴都能看到我斬殺的人,我逃去深山一生未接觸世人,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沒想到還是活了這麽久,現在我死了,想洗清我的罪孽。”


    刁浪沒有立刻說話,而是拿走他手上的那幅畫,畫裏是花團錦簇,一群孩童嬉戲,放飛的白鴿點映藍天,這是一個畫報上的油彩畫,時間還很久了。


    “那時候並不是你的錯,也許殺了人你會很痛苦,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為什麽星砂之海七八十年未收人?那是因為這百年間是一個動亂的年代,每個人都身不由己。你為了全村而殺的山賊和來犯者,是因為你的善,不需痛苦。放心吧,即使不過星砂之海,你下輩子也會投身好人家,過得很好。”


    他將油彩畫塞進老人鬼的手裏,輕拍他的手背,“你過去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這群孩子的笑顏,你看後麵站著的女孩,雖然她不能代表全部,可也是你和你的同伴保護下來的一份子,生命得以延續,那定是某些人的付出。”


    “那……”老人鬼渾濁的眼睛望向刁浪,“未來是否盛世?”


    刁浪這次是發自內心的笑,眼神堅定,給以人鼓勵,“後世定當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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