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成懷神情舒暢地長舒一口氣。


    沸騰的血氣就像煙霧一樣將他環繞,口鼻唿吸間,連眼睛都染上了一絲猩紅。


    而在他麵前,大漢原本彪悍的身形變得幹瘦無比,粗大的骨架撐起空蕩蕩的衣物。


    他的皮膚褶皺如耄耋老人,還有一塊塊黑斑,旺盛的氣血如風中燭火,頭發灰白,就像草木燃燒後的灰燼。


    大漢已油盡燈枯。


    此刻,他身體轟然倒地,眼神呆滯地仰望天空,生氣漸漸離體,等待死亡的降臨。


    “這霸體修士的血氣果真不同凡響,我隻是略微煉化,竟就感到了久違的衝動。”


    宇文成懷看著麵容醜陋,身軀幹癟的大漢,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竟還未死嗎?霸體的生命力竟如此之強,就讓我再最後送你一程!”


    嗖!


    風聲唿嘯。


    一道人影迅疾而來。


    宇文成懷抬頭看去,臉色一變。


    “怎麽會找到我的?”


    剛才他使用的乃是他爺爺賜下的保命靈符,流光靈符,瞬間身化流光,遠遁千裏有些誇張,但數百裏的距離還是有的。


    這麽長的距離,莫說金丹真人,便是元嬰大修士的神念也無法立刻找到他。


    否則他也不會如此放心地暗算大漢。


    但沒想到還是被找到了,他明明早就檢查了自己和董寶身上並沒有種下什麽手段。


    否則他身上防追蹤的法器早就給出了預警。


    方長立於半空,白虎往下一拋,就見它身形迅速漲大,轟然落地,朝著青年咆哮一聲。


    就是有點中氣不足,像隻病虎。


    而鐵柱一襲粉色流蘇長裙,但兩隻長袖已經全都崩的粉碎,露出兩截嫩白如蓮藕的手臂。


    此刻她捏著小小的拳頭,神情冷漠,居高臨下地看著青年。


    “差點就追丟了,你倒是挺能跑啊?”


    方長冷笑著看向青年。


    大漢雖然第一時間就破除了他的心魔小術,但心中雜念一起,就像空氣中的灰塵,看似窗明幾淨,卻仍需時時拂拭,才能保證心念純淨。


    因此他一勾動心魔,立即就有了感應。


    尤其是在不久前,那抹感應突然劇烈增強,他本來還有些模糊的感應突然就一下子穩定了。


    不過看到眼前這一幕,他倒是明白了。


    拚死守護的人反手就煉化了自己,得多大的心才不會生出恨意來。


    宇文成懷就像沒看到方長臉上的嘲諷,反而笑道:


    “其實我們也沒有多大的仇恨,一場誤會,何必鬧得不死不休?”


    “我言語上對東東小姐略微冒犯,我向她賠罪就是,至於需要什麽補償,閣下請盡管直言。”


    方長看上去有些心動:“真什麽補償也給?”


    宇文成懷心中冷笑,但表麵仍是微笑:“自然,我宇文家的男人,一語既出駟馬難追。”


    方長一臉期待道:“那你就隨便賠我千八百上品靈石吧,我也不多要,給我三個八,數字吉利,還有寓意。”


    “你這種大公子,手指縫裏隨便漏漏應該就有了吧。”


    宇文成懷臉色一黑,但還是咬牙笑道:


    “出門匆忙,沒有帶這麽多靈石,要不閣下還是換個條件。”


    他身上要有這麽多靈石,金丹真人都請來了,分分鍾弄死你啊混蛋!


    方長搖搖頭,一臉失望:“你這公子當得不行啊,身上沒錢,怎麽還敢出來泡妞的。”


    “行行,我就將就一下,沒有靈石,給件法寶吧。要下品法寶那是瞧不起你,隨便給我件中品法寶也行。”


    我倒寧願你瞧不起我。


    宇文成懷看到方長臉上的嫌棄,隻覺自己宇文家的姓氏都跟著他蒙羞了。


    不對!


    宇文成懷反應過來。


    別說他沒有,就真有,下品法寶他也不會給。


    這比千八百的上品靈石還過分!


    要知道火龍宗的火龍道人煉製出一件下品法寶,就打算邀請整個安南道的修士來參加他的觀寶大會。


    若不是被青牛道人的金丹大典搶了先,他的觀寶大會就是近些年安南道的第一盛事。


    足以見得法寶的珍貴之處。


    宇文成懷暗暗扣起一張靈符,強笑道:


    “閣下還是換個實際的條件,否則我們很難繼續談下去。”


    若不是形式不如人,他何曾受過這等氣。


    方長則露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沒錢跟我裝個嘚啊,行吧,我再退一步,你胸口的那麵鏡子挺不錯的,我勉強就收下當個賠禮。”


    宇文成懷笑容收斂,冷冷道:“就是沒得談了?”


    方長這次沒有迴答,一道心魔小術劈了過去。


    “拿你的命跟我談,不知道我有被迫愛妄想症嘛,還敢來招惹我?!”


    與此同時,鐵柱醞釀已久的靈術也砸了下來,隻見她胸口五色光芒轉動,接著口中一道黑色神光噴出。


    五行輪轉神光!


    而落地的白虎也發出一聲虎嘯,虎爪上泛起金芒,一爪落下。


    電光火石間,三方攻擊齊至。


    但早已暗暗戒備的宇文成懷仍是及時反應過來了,他手中靈符激發,一座金鍾虛影瞬間護住他周身,胸口上也亮起一麵鏡子的光影。


    鐺!


    金鍾劇烈顫抖,白虎再次倒飛而出,一雙虎爪直接崩碎了指甲,而鐵柱的五行輪轉神光打在金鍾之上,看上去不聲不響,卻是在金鍾上打出了一個黑色的光斑。


    待到光斑散去,金鍾的虛影竟黯淡不少。


    若是青年沒有吹牛,這金鍾隻有金丹真人才能破防,那麽鐵柱此刻的神光威能已有了接近金丹真人出手的威力。


    而宇文成懷胸口的護神鏡也在方長持之以恆的攻擊下,終於出現了一道裂紋。


    見狀,他神情驚怒交加:


    “你當真要與我不死不休,我身上有我爺爺種下的血咒,你若敢殺我,血咒種於你身,今後你絕逃不了!”


    他現在隻恨自己貪圖安逸,學了這魔道的采補法門。


    在床榻之間,他固然能一個打十個,但在戰鬥中,卻嚴重缺乏鬥法手段,隻能被動挨打。


    否則豈能讓人欺辱至此。


    他倒是有一門能夠引動人情欲的邪門靈術,在戰鬥中可以令人分神,一些意誌力薄弱的修士更是會當場脫衣解帶。


    但麵對擁有靈識攻擊秘術的敵人來說,他若敢使用這樣的靈術,一試一個準,反噬妥妥的。


    方長當然知道這種仙二代身上必定有這樣的報複手段,但當初李虎身上被人種下的怨咒可是被他當零食吃的。


    這血咒就算再厲害一點又能怎樣,他最不怕的就是這個。


    “廢話這麽多,你不死誰死!”


    方長透支精神,大師級別的心魔小術不要錢似地扔出去。


    這道靈術不是專門的鬥戰靈術,更多是一種長期的引導,讓別人心中蘊養出心魔才是這門靈術的目的。


    傷人神魂,不過是附帶的屬性,威力自然不會太強。


    但架不住方長質量不夠,數量來湊。


    青年胸口的護神鏡終於破了,就見那道鏡子的光影崩碎,化作點點細碎的白色光點。


    而默不作聲的鐵柱卯足了勁,也終於將青年護身的金鍾給打碎了。


    若是方長此刻用鑒定術看向鐵柱,就會發現她體內的靈源能量正在急速下降。


    整整一顆上品靈石蘊含的靈氣,全都被她化作神光打出。


    這大概算是鐵柱的種族優勢。


    她可以外置靈源,即便生出靈性後,這一個特性也沒有改變,這就意味著她的續航能力遠超於同階修士。


    因為其他修士是絕不可能如此狂暴地吸收靈石,也沒有這個能力,畢竟人體的經脈有著承載上限。


    但鐵柱完全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宇文成懷麵露絕望之色。


    早在見到方長追來的瞬間,他就已經向本地天策府的修士發出了求救信號。


    但他沒想到方長竟能這麽快地打破他的雙重防禦。


    “我不能死在這兒,我還這麽年輕,我還有遠大前途,我還要繼承宇文家的榮耀!”


    宇文成懷心中不甘心地呐喊。


    原本他有精通煉體的大漢隨行,又有護神鏡還有不壞金鍾符的雙重守護,加上可以瞬息遠遁的流光靈符,便是遇到金丹修士也有一定幾率逃走。


    更別說他的背景擺在那兒,隻要不想得罪宇文家,便是他做得過分了些,也頂多是教訓教訓他。


    可偏偏他遇到了方長。


    方長骨子裏還是那個生性多疑的黑心少年,在決定不妥協的那一刻,就都快想好了他以後帶著自家爺爺過來報複的情景。


    所以既然決定出手,就絕不可能給他任何機會。


    宇文成懷仿佛看到了眼前熾熱的光,他將在光下融化,結束他這短暫的一生。


    然後他就感覺丹田處有什麽東西跳動出來。


    那熟悉的力量!


    宇文成懷仿佛絕處逢生般,脫口而出道:“爺爺!”


    一股龐大的力量包裹住了他,一個虛幻的人影冉冉升起,人影是個五旬左右的中年儒士模樣,留三尺美須。


    他衣袖一揮,擋下向青年襲來的一切攻擊,而後望著方長的方向,淡淡說出一個字。


    “誅!”


    就仿佛言出法隨,儒士口中話音落下,就有一根好似筆杆的長矛升空,極速朝方長襲去。


    儒修的金丹神通——口誅筆伐!


    然後儒士看也沒看,光影一裹青年,倏忽消失,隻留下一個淡淡的字。


    “遁!”


    而一片狼藉的現場,隻留下了正獨自麵對金丹神通的方長。


    “焯!”


    這一瞬間,方長腦海中念頭萬千,卻隻來得及說出一個字,然後長矛就已經與他親密接觸。


    就好像被一堵山迎麵撞了上來。


    他的體表一層靈甲的虛影顯露——靈元甲!


    不是之前破損狀態的靈甲,而是經過專業煉器師的修複後,恢複全盛威能的靈甲。


    但是麵對金丹真人的金丹神通,這層靈甲比木板硬不了多少,幾乎就是在撞上的一瞬間,靈甲虛影就迅速崩碎。


    而後方長就聽到一陣刺耳的聲音。


    就好像指甲在漆木上劃過,極為的刺耳惡心,那是靈元甲的實體被長矛擠破發出的聲音。


    “這特麽玩脫了啊。”


    方長不再保留,丹田的真元一顆顆爆開,他的法力都染上一層青藍色,可在這杆長矛下,法力護盾仍顯得脆弱。


    “哥哥!”


    就在此時,方長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撲了過來。


    她大力一腳踹開自己,小小的手掌,抓住幾乎和她胳膊一樣粗的長矛虛影,猛地一拔,而後天空轟隆一聲巨響。


    長矛虛影爆炸,巨大的衝擊波將他打得很遠,半空中翻了十幾個跟頭,而後撞在一塊巨石上,嵌出了一個人形凹槽。


    好一會兒。


    方長從石頭裏拔出手臂,隻覺渾身上下無一不痛,他搖了搖頭,一些碎石子從腦袋上落下,思緒漸漸恢複。


    “剛才是鐵柱救了我?”


    “鐵柱!”


    “妹妹!”


    方長看向剛才長矛爆炸的方向,視線往下,不遠處,一個焦黑的人影蜷縮在地,幾乎不見本來麵貌。


    “焯!”


    方長趕忙朝人影飛去,就見鐵柱身上的法衣已經破得不成樣子,滿頭烏黑長發也燒焦了一大半,雙眼緊閉,臉上有一半已經徹底毀容,焦紅一片。


    尤其是她的雙臂,幾乎不見一塊好皮肉,露出裏麵紫色的骨架,卻沒有血液流出。


    “尼瑪的!”


    方長抱起鐵柱,強製性地讓自己冷靜下來。


    “沒事的,沒事的!”


    “鐵柱不是普通人,沒這麽容易死的。”


    方長手掌哆嗦著從丹瓶中倒出一顆恢複法力的靈丹吞下。


    然後他開始強行運轉功法,隻覺剛才受傷的經絡就像火燒一般疼痛,終於有一縷法力自丹田中生出。


    就有越來越多的法力生成,接著真元開始恢複。


    “鑒定術,你可不能騙我啊。”


    真元散開,方長的法力上有一層青色光輝包裹,而後落入鐵柱的身體。


    好似雨水落入幹涸的大地。


    就見鐵柱身上焦黑的肌膚一片片脫落,原本消失的肌肉也慢慢飽滿起來,紫色的骨骼上開始有淡淡的電弧跳動。


    正是方長的真元特質——修複傀儡!


    之前方長在普通傀儡上實驗過,卻發現不行,後來想在鐵柱身上試驗,卻沒忍心下手。


    卻沒想到第一次用於正途,竟是這麽慘痛的現場。


    方長見自己的法力真的能夠治療鐵柱的傷勢,心神驟然一鬆,臉上總算不再繃緊。


    他不敢懈怠,繼續吞服靈丹,恢複法力真元,繼續為鐵柱輸送法力。


    至於出道即低穀的白虎傀儡,拖著已經沒有爪牙的身體,默默守護著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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