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終於具備了穿越者應該有的一些屬性。我開始搞實業了!”杜桑德當然不知道匆匆駛入莊園的蒸汽馬車裏坐著紐薩爾警務處的創始人和實際控製者——他忙著寫日記呢。


    日記是一項很好的習慣,尤其是在帝國這種地方。寫日記,總能讓杜桑德清晰的意識到,自己現在所在的地方,和之前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國家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作為中國人,帝國的方方麵麵都讓他覺得不太適應。從食物到風俗,從法律到道德……毫不客氣的說,帝國簡直就像是一個處於開化和未開化階段的文明半成體。


    總而言之,從外表上看,紐薩爾是一個正在快速發展的文明的縮影。每一天都有無數懷揣著夢想一夜暴富的發明家們,以及希望能夠在宇宙中發現全新定居星球的探險家們抵達或者離開這裏,然後向著更遙遠的地方前行。


    這裏充滿希望,人們都懷揣夢想。


    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自己進行發明,或者成為探險家的能力以及……財力的。


    事實上,絕大部分生活在紐薩爾或者奧林的平民,甚至連發明和探險的智力都沒有。他們從來沒有接受過教育,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能進行100以內的加減法的人就更少了。


    因為平民人口的素質都比較差,甚至帝國軍部特意發布了規定——未完成大學教育的平民隻能加入帝國陸軍。海軍隻招收貴族、或者拿到了商業高中畢業證書的商人子女。


    隻有拿到了大學畢業證書的平民,才有可能進入帝國海軍。


    而能夠支持自己的子女一路深造到中學的平民都少之又少,整個紐薩爾,能去大學就讀的平民……大約也就兩三百人。帝國海軍幾乎成了貴族軍團,其中還混雜著一些想通過戰功而一躍成為貴族的大商人子女。


    在帝國,階級流動有兩種路線——平民成為大商人,大商人成為貴族。


    第二種就比較常規——接受教育,進入帝國政務係統工作,在數代人的努力奮鬥下,成為官僚係統中的一部分。


    帝國政務係統雖然沒有明文規定可以“子替父崗”,但優先錄取其他政務官子女的潛規則還是有的。


    一位在政務廳裏工作的政務官,至少能保證自己之後三代的子女都能順利進入政務係統工作。


    如果要讓杜桑德來評判,他的最直觀判斷是——帝國如今的狀況,介乎地球上的維多利亞時代和清中晚期鴉片戰爭之前。


    帝國的官僚係統中冗員眾多,整個體係死氣沉沉。甚至有點明末“黨爭高於國家利益”的味道。


    而民間為了追求財富,所有人都在絞盡腦汁。為帝國開拓新的定居點當然是獲利最為豐厚的,這能直接為開拓人帶來貴族爵位和大量的獎賞。


    但是……帝國已經連續五十四年沒有發現過新的宜居星了。


    沒有新的宜居星,就意味著沒有新的大量崗位安置官員,沒有新的封地賜予眾多軍功貴族,沒有新的冒險家獲得爵位……哪怕杜桑德本科讀的是製藥,他也能非常輕易的察覺到這裏麵的不對勁和危險。


    當社會階級流動的渠道被關閉的時候,整個社會都會陷入動蕩。


    很明顯,帝國上層也察覺到了五十多年未發現宜居星的風險。從兩年前開始,帝國從上到下開始了一係列改革。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開設下議院。


    下議院,將成為那些冒險家、大商人們追逐名利的另一條途徑。同時,也能成為安置冗餘行政官員的一個方向。


    每天熱衷於看報紙的杜桑德做出了自己的判斷——采取選舉製度的下議院,很有可能會是一大堆麻煩的集合體。有意競選的議員需要先向議會交一大筆保證金,然後自費去進行選舉宣傳。


    在沒有成熟的監管製度之前,公平選舉就是個笑話。


    得虧母親並沒有進去摻一腳的打算。


    “搞實業,通過科技碾壓土著這當然是個傳統的王道路線。”杜桑德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在自己的日記本上寫著,“我的貴族身份就是個最厲害的外掛,至少在紐薩爾都能橫著走。有這個身份做掩護,隻要波琳娜改進內燃機的進度夠順利,我估計半年內就能開始規模化生產——到時候怕不是能躺在床上數錢玩了!”


    作為穿越者,杜桑德對自己的未來極度樂觀且充滿信心。


    “勳爵先生,到晚餐時間了。”杜桑德的房間外傳來了女仆的唿喚,“夫人已經在餐廳了,請您盡快過去。”


    “好的,我馬上就來!”抓緊時間寫完日記,杜桑德把手裏的蘸水筆往抽屜裏一扔,拉動拉杆開始鎖書桌。


    不論對自己以後的人生多有信心,安全保障始終應該排在第一位。


    杜桑德正在鎖桌子,門外的女仆忽然又說道,“男爵老爺已經到家了,勳爵先生您得快點!”


    聽到這句話,杜桑德換衣服的動作忽然僵住了。


    “你說……父親……迴來了?”他啞著嗓子向門外的女仆求證。然後,得到了肯定的答複。


    下一秒鍾,剛剛穿好褲子,上身就套了一件襯衫而且還沒有係扣子的杜桑德奪門而出,他一邊朝著餐廳的方向狂奔,一邊還得分出精力,和自己身上的襯衫口子搏鬥。等他好不容易穿好了襯衫,然後把外套胡亂往身上一披,餐廳的門也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深唿吸了兩口,順便收拾了一下亂糟糟的頭發。杜桑德臉上掛著自認完美的微笑,推開木門走進了餐廳裏。


    “你遲到了。”仿佛鐵塔一樣高達的身影直接占據了杜桑德全部的視野——他剛一推開門,就看到了一直站在門口的,自己父親穿著軍裝製服的大腿。


    “父親。”杜桑德往後退了兩步,然後鞠躬行禮,“歡迎您迴家。”


    鐵塔稍微動彈了一下,寬大的右手伸進了製服裏麵。稍微掏了一會,一塊在他手裏顯得分外渺小的懷表出現在了杜桑德麵前。


    “每天晚上應該是幾點來吃晚飯的?”鐵塔彎下腰,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出現在了杜桑德的視線裏,“你遲到了多久?”


    “一刻鍾。”杜桑德雙腳並攏,高聲喊道,“報告長官,請求發言!”


    “發言請求不允許,去跑十五圈再迴來吃飯。”棱角分明的臉重新向上上升,然後從杜桑德的頭頂上傳來了命令,“負重五磅,現在執行!”


    杜桑德看了一眼母親愛莫能助的表情,然後撇了撇嘴,接過了管家遞來的負重背心往身上一套,然後開始向外跑去。


    木門重新關上,安德羅妮瞪著自己的丈夫怒道,“他今天忙了一天,還替你收拾了麻煩,結果你見到兒子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他出去跑步?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杜尚!”安德羅妮猛地提高了音量,而鐵塔在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後,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餐廳裏迴蕩著杜尚的高喊,“到!”


    在意識到自己被妻子捉弄了之後,杜尚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絲不好意思的表情,“你也知道,我不太清楚怎麽和他交流。”


    “那也不能閑著沒事兒讓他出去跑十五圈!”安德羅妮從自己的座位上跳了下來,一拳打在了杜尚的胸口。


    然後她捂著自己的手腕蹲在了地上。


    杜尚被妻子的行為嚇著了,他連忙蹲下來問道,“怎麽了?手傷了?”一邊問著,一邊伸手想要去抓安德羅妮的手腕。


    精明能幹,溫柔體貼,同時還能在皮爾爵士麵前摔杯子的安德羅妮眼裏忽然閃過了一絲狡黠。


    “上當了!”她猛地站起身來,然後張嘴朝著杜尚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


    ·


    ·


    杜桑德氣喘籲籲迴到餐廳的時候,父親正在慢條斯理的吃著牛排。而母親……她捂著自己的下巴,氣哼哼的喝著湯。


    權衡了一下現場的氣氛之後,杜桑德決定不去好奇自己跑圈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些什麽。他悄悄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開始吃起了麵前的晚餐。


    杜尚不動聲色的加快了進食速度,快速吃完了盤子裏的牛排後,他用“我聽你母親說了,今天下午,你處理了一個匪幫團夥?”


    “根據周圍的居民說,他們不光是普通的匪幫,同時還是星盜。”杜桑德點了點頭補充道,“不過事情比較突然,而且動手的都是護衛……等我進去的時候,房間裏已經沒有幸存者了。”


    杜尚對自己十歲的兒子已經去見過了“沒有幸存者的房間”絲毫不覺得奇怪,他想了想說道,“護衛們下手都比較徹底,如果想要獲取足夠的情報,最好的方法是用警務處的人去行動。”


    “有些情報,我覺得還是別知道的好。”杜桑德也吃完了自己麵前盤子裏的牛排,他看著杜尚無奈道,“父親,您平時的工作就是打擊星盜和走私者。他們在紐薩爾大張旗鼓的宣稱自己能出售走私品……您就不覺得奇怪?”


    “我的工作完成的很好。”杜尚非常平靜的說道,“這些人肯定是從其他防區偷偷進來的。”


    “所以,這些情報還是不知道的好。”杜桑德揉著有些生疼的額角解釋道,“如果您的其他同事和這些人是同夥,在發現了相應的情報之後,您是應該裝作不知道,還是應該和自己同事翻臉啊?”


    捂著下巴喝湯的安德羅妮趁機幫腔,“在政治方麵,少校先生你應該好好向自己的兒子學習一下。”


    杜尚的表情有些奇怪,很明顯,他還是沒想明白“有些情報還是不知道的好”與“同事可能和這些匪幫是同夥”之間有什麽關係。


    安德羅妮忍住了嘲諷自己丈夫的衝動,她一邊喝著湯,一邊對家裏的兩名男性宣布了自己的決定。


    “我準備去參選下議院的席位了。”她用談論天氣狀況的語氣說道,“明天上午,我會去交保證金。”


    “好啊。”“絕對不行!”餐桌上響起了截然不同的迴答。


    對妻子決定無條件服從和支持的杜尚,和驚訝到直接站了起來的杜桑德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眼神裏都充滿了對對方迴答的驚奇。


    “這你也能同意?”這是杜桑德眼裏的驚訝含義。


    “你居然敢否定自己母親的決定?”這是杜尚眼神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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