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兒該要怎麽個當法呢?嫁進東方家有好一陣時日的西門元寶依然一無所知。


    在她嫁入的這段日子裏,婆婆曾要求她擦拭一些據說非常貴重的古董,結果她不小心太用力,折斷了一個唐三彩仕女俑的頭,隻見婆婆當場臉色鐵青,似乎希望被折斷的是她的頸子而不是珍貴的唐三彩仕女俑,然後,婆婆跟東方翼告過狀後,就不許她再碰觸家裏的任何古董。


    其實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哪曉得那些古董會一個比一個要來得脆弱,隨便一擦,脖子就斷了?要早知道婆婆那麽珍惜那些泥娃娃,她就會更放輕力道的。


    為了讓婆婆心情好過些,她甚至考慮自己去抓把泥,捏些泥娃娃當作是賠償,讓婆婆不再成天繃著臉,嚇壞所有人。不過東方翼知道她的打算後卻阻止了她,說是要她別將這點小事放在心上。她是不在意啦,但婆婆像是很在意似的。不過東方翼說沒關係,他會再托人買更漂亮的唐三彩仕女俑迴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隔了幾天,婆婆的心情稍微平複下來後,便要她到廚房去為家人們做頓飯菜,說這是身為東方家媳婦兒該做的事。到廚房下廚做菜可是一點兒都難不倒她,她有自信可以煮出一桌好菜讓家人品嚐,況且東方翼也曾誇過她隨隨便便就將野豬烤得香氣四溢、鮮嫩好吃,所以做菜這點小事,說實話,就算是閉著眼睛去做,她都可以做得很好的。


    這一迴,她肯定能讓婆婆對她刮目相看!


    為求表現,也為了不讓婆婆再跟東方翼告狀,使東方翼的耳朵直發癢,她竭盡所能、力求表現,煎煮炒炸樣樣都來,忙了一下午,就是想讓家人見識她的手藝,認同東方翼娶她為妻是正確的決定。


    西門元寶自認煮出了一桌豐盛的好菜,可是方書玉並不這麽認為,當方書玉看見滿桌堆得有如小山般高的魚肉飯菜後,整個人當場呆滯,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東方家人口簡單,加上剛進門的西門元寶,不過就四口人,可是元寶做的菜卻多到二十個人吃還綽綽有餘!方書玉不曉得元寶是怎麽計算的,在她查問下,才知道元寶將囤放在廚房中的食材用去了一大半。


    麵對這樣的情景,方書玉連對兒子抱怨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深刻體悟到想要刁難元寶從頭到尾都是個蠢主意,因為她非但沒能刁難到元寶,反而使家中徒增許多不必要的損失,也讓自己增添了不少白發。瞧,元寶才進門多久,她就像老了十歲般,成天擔心這個野丫頭會不會又闖禍,例如打破古董花瓶、將名家古字畫當廢紙般揉成一團扔了,光是想象,就夠她頭疼的了。


    為了守住珍貴的古董,為了東方家的食物不虞匱乏,她要求元寶什麽事都別做,也別動任何東西,如此才是萬全之策。


    被婆婆當瘟神看待的元寶覺得很無趣,她成天就是穿著綾羅綢緞,無聊地晃來晃去,仆人看見她時也是一臉防備,像是怕她會不小心就又造成古董的損壞,害他們得無辜地承受老夫人的怒火。


    東方翼忙著金礦與珠寶鋪的事,不可能在大白天時伴著她到處玩耍,幸好有寶娣陪在身邊,不然她真的會無聊到又跑去找大黃牛比力氣。


    「元寶,東方家的媳婦每天要做的就是吃飽睡、睡飽吃嗎?」西門寶娣好生納悶。


    「是啊……」西門元寶很沒精神地迴答寶娣。現下她的確是每天過著吃飽睡、睡飽吃的生活,都快變成小豬仔了。


    她的小秘密保守得很好,下人們至今仍未發現她食量驚人,每次和婆婆,小姑用完餐,不一會兒功夫,東方翼就會再命仆婦準備一堆飯菜,裝作是他肚子餓要吃的,其實那些東西全都進了她的五髒廟。


    大夥兒都以為東方翼娶了媳婦兒後心情大好,食欲跟著劇增,誰也想不到是嬌小玲瓏的元寶食量驚人。


    「來了這些天,我發現東方家的人不管是主子還是下人,每個人都不太愛笑呢!」西門寶娣很是感歎,東方家的人真的和西門家的人很不同。西門家是成天吵吵鬧鬧的,開心時也會大吼大叫,哪像東方家,鎮日死氣沉沉,每個人都像尊木頭娃娃。


    「是啊!」西門元寶又是幽幽一歎。可能是她這個人真的不太討人喜歡,所以不僅婆婆不喜歡她,連和東方翼長得相像的小姑東方豔,也對她視若無睹,好像和她多說幾句話就會染到傳染病一樣,能離她多遠就離多遠。


    唉!她沒轍了,也不管了!管她們要喜歡她還是討厭她,反正隻要東方翼喜歡她就得了。


    見西門元寶與西門寶娣兩人在閑晃,東方家族內的一些婦女背著她們倆開始指指點點──


    「聽說西門家嫁進來的那丫頭是個瘟神哪!」壞事傳千裏,尤其元寶是西門家的人,本來東方家的人就對西門家心存芥蒂,元寶嫁進東方家更是人人關注的焦點,大夥兒早就迫不及待地等著所有關於她不好的消息自主屋傳出。


    「想來她在西門家也是個燙手山芋吧!西門家和咱們本來就不對盤,定是存心將她嫁進來鬧得咱們雞飛狗跳的!」西門家的人果然心思歹毒。


    「可憐的族長,大概是倒楣透頂了才會挑了個這樣的媳婦兒。我瞧她呀,隻有那張臉皮可看,其他的都不值一提唷!唉……」人若倒楣時,連喝口水都會嗆到,更何況是娶媳婦兒這等大事。


    族人們的評論,元寶與寶娣兩姊妹都聽得清清楚楚,眾人對她們的不友善,她們也全都感受到了。


    「可惡!我非得要她們全閉上嘴不可!」西門寶娣氣壞了,挽起衣袖、掄起拳頭,就要給所有說元寶壞話的人一頓好打!


    「寶娣,算了。」事主元寶無奈地拉住衝動的寶娣。


    「怎麽能就這樣算了?他們欺負妳呢!還罵妳是瘟神、山芋,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要拿山芋來罵人,拿來吃不是更好嗎?總而言之,難道妳不生氣嗎?元寶,這樣的妳一點兒都不像是妳了!妳該和我一樣掄起拳頭,打得他們哭爹喊娘,看往後還有誰膽敢編派妳的不是!」西門寶娣氣得蹦蹦跳。


    「寶娣,妳說得很對,我應該要生氣地掄起拳頭,打得他們哭爹喊娘,讓他們以後見著我就自動躲開。」


    「對!這才是真正的西門元寶!元寶,我們走!」西門寶娣見她終於和她一樣生氣,讚賞地用力拍了她的肩頭一記,邀她一塊兒打人去。


    「寶娣,我不打人。」西門元寶再次拉住寶娣,對她搖搖頭。


    「什麽?」西門寶娣驚訝地揚高聲兒,不敢相信元寶還是不肯動手。元寶到底是怎麽了?


    「東方翼是我的相公,而那些講我壞話的人是他的族人,我已經嫁給了東方翼,我娘說男人最重要的就是麵子,我得好好保全他的麵子才行。妳想想,如果我們兩個現在去痛揍他的族人,雖然會很痛快,但也等於是把東方翼的麵子扔在地上踩,我不能那樣對他。」為了東方翼,她得忍!就算是忍到吐血、得內傷,還是得忍!


    「元寶,妳真的很愛姊夫,為了姊夫,妳居然可以不發脾氣揍人,嗚……我好感動喔!」西門寶娣這時才發現原來元寶愛的不僅是東方家吃也吃不完的食物與黃澄澄的金礦,連東方翼也愛到骨子裏呢!


    「誰……誰愛他了?我隻是不想他失了麵子,而且我也是在保全咱們西門家的麵子啊!總不能讓東方家的人笑話咱們西門家隻會打人吧?」被揭穿事實,元寶羞紅了耳根子,死不承認。


    「我們的確是隻會打人搶人啊!」西門寶娣說得理所當然。


    「再跟妳說下去,我會氣死!算了,不跟妳說了。」就算是事實也犯不著唯恐天下不知地大聲嚷嚷吧?


    「咦?元寶,妳上哪兒去?別走啊!等等我!」西門寶娣見元寶快步往前走,連忙追上。


    在東方家著實悶壞了的兩人下意識地走離東方家,想享受一下外頭清新自在的空氣。


    到了山上的兩個人活脫脫像是脫了韁的野馬,又跑、又跳、又叫、又笑,好不快活。


    在外麵,元寶不必佯裝是大家閨秀,走著別扭的小碎步,她已經憋了好久,好不容易沒人張大眼盯著她,當然是要恢複到以前豪邁小土匪的走路姿態啦!


    兩個人在山上跑跑跳跳的,可惜她們不能再做攔路打劫的勾當,不然還真想再重溫一下打劫的快感呢!


    「元寶,待會兒妳去打頭野豬,咱們烤來吃好不好?」西門寶娣嘴饞了。


    「沒問題,一切包在我身上!」西門元寶豪氣地拍著胸脯,保證打一頭大野豬給寶娣瞧瞧。


    「……來……人……啊……快……」遠遠地,一道微弱的唿喊聲傳來。


    「妳剛說什麽?」西門元寶納悶地問著寶娣。


    「我?我要妳打頭野豬給我吃呀!」


    「不對,是在這之後。妳說了什麽?我沒聽清楚。」怪了,她的耳朵向來利得很,怎麽會沒聽清楚呢?


    「沒有,我什麽話都沒說。」西門寶娣頭搖得有如博浪鼓,堅決否認。


    「我明明有聽見,如果不是妳說的,那會是誰?」這裏就她和寶娣兩人,她沒說話,寶娣也沒說,那會是誰?


    「快……來……人……啊……救……救……我……」氣若遊絲的唿救聲再次由遠方傳來。


    這一迴,兩姊妹聽得清清楚楚,證實了話果然不是寶娣說的,而是另有其人。


    「元寶,妳剛聽見的是不是就是這個聲音?」


    「沒錯!寶娣,有人在叫救命,咱們過去看看。」西門元寶膽子大,率先走在前頭。


    「好,去看看。」有元寶在,寶娣可什麽都不怕,信任地跟在元寶身後,前去一探究竟。


    兩人循著細微的求救聲來到一處山溝,見到一名白發蒼蒼的老頭兒跌落在山溝裏,整個人狼狽地坐在下麵,站不起來。


    「老頭兒,你沒事吧?」西門元寶朝下頭喊道。


    老頭兒?在叫誰?是誰這麽失禮,居然叫他老頭兒?老者不悅地抬頭看,便見兩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在上方看他,而那句不禮貌的「老頭兒」,顯然就是出自小姑娘口中。


    「元寶,那個老頭兒好像受傷了。」西門寶娣看了會兒後,作出結論。


    「姑娘,我不小心跌下山溝,摔斷了腿,勞煩妳們去找幾名壯丁來救我。」又是一句老頭兒,實在是太失禮了!可眼下他受了傷、斷了腿,不能跟小姑娘計較太多,暫且忍下這口氣,迴頭再好好罵罵她們,教她們何謂敬老尊賢。


    西門元寶看了看四周的地形,山溝不深,一旁又有一棵大樹可以助她順利自山溝裏爬上來,所以就不用費事找什麽壯丁來幫忙了,她一個人便成。


    「老頭兒,你別怕,姑奶奶我下去救你就成!」出了東方家,西門元寶說話的語氣完全迴複從前的樣子,並未因身上華麗的衣著而有所收斂。


    「什麽?小姑娘,妳一個人怎成?」受傷的老者聽她大言不慚地說要下來救他,當場傻眼,暗地裏嘀咕著,他是不是碰上不自量力的傻姑娘來著?還有,她自稱什麽姑奶奶?難聽死了!


    西門元寶不理會他的疑慮,將繡著花花草草、過長且煩人的裙襬打了個結,寶睇則助她把漂亮的水袖各打兩個結,讓她更好活動,於是準備就緒的元寶便借著一旁的大樹爬下山溝,來到老者身旁。


    「這實在是太胡來了!小姑娘,妳怎麽不勸勸她呢?我說姑娘啊!妳這麽嬌小,要如何救我?」老者可不想沒被她救成,反而先被她給害死。


    「唉!老頭兒,你別囉哩叭嗦的,姑奶奶說救你便救得了你。」這老頭兒怎麽會這麽多話?她都說要救他了,他還有啥好擔心的?


    「妳這小姑娘說話怎麽這麽粗魯?什麽老頭兒、姑奶奶的?妳最少也該叫我一聲老公公吧?還有,妳怎能自稱姑奶奶呢?虧妳長得水靈靈、嬌滴滴的,怎麽說的話沒一句讓人聽得下去!」老者被她左一句老頭兒,右一句姑奶奶給惹毛了,開始教訓起她。


    「哈!好好笑,你又不是宮裏的太監,怎麽會要元寶叫你公公呢?」在上頭聽老頭兒訓話的寶娣捧腹大笑。


    「是啊!明明都是個老頭兒了,怎麽還想進宮當公公啊?」西門元寶不解地搖搖頭。


    「臭丫頭!是老公公!這個老公公和宮裏的公公是不一樣的公公!」老者快被她們倆給氣死了。早知道會來兩個讓他氣得半死的臭丫頭,他就不喊救命,幹脆摔死在這邊算了!


    「不管是什麽公公,還不都是公公?」這老頭兒真的很囉嗦耶!


    不想再聽他囉嗦下去,西門元寶幹脆抓起老頭兒往背上放,輕鬆俐落地站起身便往上爬。


    「別碰我!妳會把我摔死──咦?怎麽可能?」初被強行放到小姑娘背上,老者感到驚慌,就怕被她一個不小心給摔死,但見她背著他往上爬的動作居然像是不費半點力,走得安安穩穩的,這下他可是驚奇地瞪大了眼。


    「姑奶奶我都說了能救你,怎麽可能會摔死你呢?」西門元寶沒好氣地對著身後驚訝的老頭兒說道。


    她輕鬆自如地背著老頭兒抓著上頭的大樹,借力使力地往上爬,沒費多少時間,她便順利地救出老頭兒,迴到拍手叫好的寶娣身邊。


    「老頭兒,元寶的力氣大得很,背你爬上山溝不過是小事一樁,就算你要她背著你滿山跑,都不成問題!」西門寶娣炫耀道,不許這老頭兒看扁了元寶。


    「妳說她叫元寶?」老者思索著小姑娘說的話,元寶這個名字他聽過,而且印象深刻,如果他沒記錯,這個元寶應該就是才嫁進東方家不久的西門元寶。


    「是啊!好名字對吧?」能取這種好名字的人可不多了!


    「寶娣,妳跟老頭兒說這麽多廢話幹啥?老頭兒,你是怎麽跌下山溝的?你要好好走路啊!這迴沒摔斷你一身老骨頭,算你幸運!」剛剛被教訓了那麽久,現下總算換她了。


    「臭丫頭!誰讓妳失禮地一直叫我老頭兒?我不是要妳喚我一聲老公公嗎?不然妳叫我伯公好了。」老者不快地掄起拳頭賞她一記爆栗。


    「唉呀!好痛!」西門元寶痛叫一聲。


    「廢話!不痛的話我何必打妳?」


    「你和我娘說的一樣……」嗚……


    西門寶娣見老頭兒動手打人,連忙噤聲,免得下一個被打的人就是她。


    「我啊,會摔下山溝可不是因為年老體衰,我是在家中閑著無聊,便騎著毛驢出來曬曬太陽,哪知會突然跳出一隻兔子嚇著我的毛驢,結果我就被毛驢甩下,跌進山溝了。唉,也不知毛驢跑哪兒去了,有沒有讓山裏的野獸給吃了?」


    「原來如此啊!老……呃……伯公,你住哪兒,我先背你迴家去治傷好了,晚點兒再出來幫你找毛驢。如果牠死了,我也會把牠的屍體送迴去的,你說好不好?」本來要再失言地叫他老頭兒,可是想到他打人很痛,西門元寶趕忙將話收迴,改叫他伯公。


    「這樣也好,妳就背我迴家去吧。」看來她是學乖了,不再開口閉口就說些讓他眉頭揪緊的話。


    「不知伯公住哪兒?」西門元寶怕被打,漾著笑扮乖詢問。


    「妳這野丫頭住哪兒,我就住哪兒。」老者的話像巨石般,狠狠擲向元寶。


    「啥?!」真的假的?老頭兒是在同她說笑對吧?他不可能是東方家的人,她從來都沒有看過他啊!老天爺不會殘忍地對她開這種玩笑,是吧?不會吧?


    西門寶娣倒抽了一口氣,靈活的眼瞳來來迴迴地在元寶與老頭兒身上打轉,心裏暗叫了聲糟,最後目光萬分同情地釘在元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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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翼接獲消息趕迴家時,即見母親呆愣地坐在花廳裏,不知在想些什麽,眼神迷離。


    今日東方翼本是特意到外頭去,要引出「伏虎門」的殺手,因為他不喜歡坐以待斃,甚或什麽都不做,就等著對方找上門來,他比較傾向於主動出擊,所以既然「伏虎門」要他的命,那麽他會讓「伏虎門」的殺手知道,要他的命可以,但並不是簡單就可以取得的,得付出可怕的代價。


    誰知他在外頭尚未等到「伏虎門」的殺手出現,便接到下人匆匆來報,說是族內出了點事,他必須迴來處理。


    既是出了事,他不免會想到應是元寶不小心又闖了禍,惹得母親勃然大怒,才會派人出來尋他,當下顧不得要誘出「伏虎門」的殺手,快馬加鞭地趕迴家來善後。


    「娘,出了什麽事?」東方翼見母親失神地望著遠方,猜想這迴元寶可能真闖下了大禍,否則早已適應元寶闖禍能力的母親豈會失神?


    「翼兒,娘真的不知該從何說起……」愛子的唿喚,總算讓方書玉迴過神來。


    「娘,不管元寶做了什麽,我向您保證,她絕對是無心的。」先替妻子道歉再說。


    「翼兒,元寶今天救了你伯公。」方書玉悠悠道,照今天的情形看來,她真不知該說元寶這媳婦兒是好抑或是不好?很難定論啊!


    「什麽?伯公?」東方翼驚訝地挑了挑眉。年老的伯公一向深居簡出,族內大大小小的事早已不管,雖是不管,但在族中,伯公仍舊是族人最崇敬的長者,隻消他說一句話,無人敢不遵從。隻是,元寶怎麽會遇著伯公,而且又救了他呢?


    「可不是,你伯公不小心掉進山溝裏,摔斷了腿,元寶正好路過,便將他救起背迴家來了……翼兒,你說元寶的力氣是不是大了點?」方書玉著實納悶得很,沒想到元寶竟然會有本事背著一個男人迴家。雖然伯父年歲老邁,可也不是瘦得隻剩皮包骨,元寶能一路背著他迴家,不正說明了元寶的力氣其實不輸給一個大男人嗎?


    「她的力氣的確是比一般人大了點。」東方翼保守地說道,沒讓母親知道事實上元寶的力氣是大得驚人。


    「所以,我的月牙琴琴弦與唐三彩仕女俑才會被她弄斷?」方書玉喃喃自語,如此便能說明為何元寶手中沒藏利器,卻能輕易地弄斷琴弦與唐三彩仕女俑的脖子。倒是她那身力氣,是不是比兒子說的要來得更大一些呢?


    「娘,伯公現下如何?還有元寶人呢?怎麽不見她的人影?」左看右看,怎麽就是不見做了好事的小妻子得意洋洋地出來向他邀功?


    「你伯公人沒事,大夫已經來看過,且將斷腿接迴。至於元寶,你伯公命她出去找他那頭毛驢迴來。」方書玉簡略地對愛子說明事情的前因後果,好讓他明白。


    「就元寶一個人出去找?」


    「沒,她那個說是陪嫁丫頭、其實是堂妹的寶娣陪著她一塊兒去找的。」伯父指名要她們兩人去找,旁人就算想幫襯也沒辦法,不過倒是有許多人張大眼,等著看她們倆是否有辦法將伯公的愛驢給找迴。


    目前最讓人摸不著頭緒的,便是伯父對元寶的態度。伯父表現得莫測高深,對元寶救了他的事態度不明,並沒有特別高興,僅是扔下話,指名要元寶將毛驢給找迴來。假如元寶與寶娣順利找迴毛驢倒還好,若是找不迴,真不知會掀起怎樣的風波?方書玉可不希望那風波會波及到家中其他人,甚至影響翼兒在族人心中的威信。


    「我先到伯公那兒探望他。」東方翼匆忙向母親告退,確定元寶不是闖了禍,心頭踏實不少。等確認伯公對元寶的態度後,再決定因應對策。


    結果,當東方翼趕到伯公的宅邸時,卻吃了一記閉門羹,仆傭在門口便攔下他,聲稱伯公正在休息,不便見客,要他稍晚再過來探視。碰了個軟釘子,無法確認伯公的態度,東方翼管不了這許多,馬上騎黑駒外出找元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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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門元寶與寶娣兩姊妹在山裏晃,滿頭大汗地找著毛驢的蹤跡。


    「元寶,妳的頭還疼嗎?」西門寶娣同情地問著元寶,雙眼也不忘努力地尋找失蹤的毛驢。


    「疼啊!妳別看伯公老了,他打人的力道可是一點兒都不輸我爹呢!」西門元寶揉著被打得滿頭包的頭,欲哭無淚。她一路被打,而且連逃都不能逃,得乖乖聽訓,夠可憐的了。


    「看得出來,幸好不是由我來背他,不然被打得滿頭包的人就變成我了。」西門寶娣拍著胸脯大唿好險。


    「唉!隻能說一切都是命。」命運安排要她倒楣再倒楣,她能說什麽?


    「沒錯,我想我們一定要努力地把那頭驢給找出來,如果找不到,不隻妳要再被敲得滿頭包,連我的頭都會不保!」西門寶娣怕極了,以雙手抱著可愛的頭。嗚……她不要被打啦!


    「假如找不到,我們就去搶一頭來還伯公,反正驢都長得同一副德行,伯公不會發現的。」西門元寶已經想好了對策──為了不再被打,她豁出去了,不管是要偷或是要搶,她都會想盡辦法弄到一頭毛驢!


    「好!」西門寶娣一概聽從元寶的,現在她們是大難臨頭,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達達的蹄聲吸引了兩姊妹的注意力,她們兩人喜上眉梢,猜想是伯公的毛驢跑迴來了。這毛驢迴來得正好,如此一來她們倆就無須費神找別的毛驢給伯公了。


    兩人驚喜地迴頭望去,結果毛驢沒出現,出現的是東方翼與黑駒。雖然有點小失望,不過元寶看見丈夫出現還是很開心,立即眉開眼笑地迎上前。


    「你怎麽來了?」


    「我聽說妳們倆在這邊找毛驢,所以過來幫忙。」東方翼瀟灑地躍下馬背,將她的發撥至耳後,溫柔地說道。


    「姊夫,毛驢一定是被惡狼給吃了啦!我們找了好一會兒,隻看見毛毛蟲,根本就沒看見毛驢!」西門寶娣垮下小臉來。


    「沒事,我會找到的。寶娣,妳也累了一下午,先迴去休息吧,這兒就交給我和元寶。」東方翼柔聲安慰寶娣。


    「可是伯公要我和元寶找呢!」西門寶娣搔了搔頭。她真的可以迴去嗎?伯公知道了會不會生氣啊?


    「放心,妳姊夫說沒事就沒事。傻寶娣,天塌下來還有妳姊夫扛著呢!就算伯公生氣要打人,我們也可以推妳姊夫出去讓伯公打啊!迴去休息吧!」元寶也幫忙勸著。一來寶娣累了,二來想和丈夫甜蜜蜜地找毛驢,三來伯公打人很痛,有東方翼幫忙分擔,或許伯公的拳頭都會落在東方翼頭上,那她便不會一想到那些拳頭,頭就又痛得不得了。


    「元寶,妳說得太對了!我們可以讓伯公打姊夫啊!嗬嗬!那我先迴去了,你們慢慢找啊!」得知不會挨打後,西門寶娣可樂了。


    東方翼莫名其妙地看著笑得很開心的姊妹花。伯公打人?打誰?


    「姊夫,雖然我很同情你,但你記住我的話,隻要咬緊牙關,忍一忍很快就過去了,不會很痛的。」扔下話後,西門寶娣便快樂地向他們夫妻倆揮揮手,準備迴家去睡大頭覺。


    「這是怎麽一迴事?寶娣說的我一句都聽不懂。」何時寶娣變得如此深奧來著?


    「唉,我這次糟了。」西門元寶長歎了口氣,一臉哀怨。


    「妳救了伯公是好事,又不是闖了禍,怎麽會糟?除非是妳不小心將伯公推入山溝的,那就又另當別論了。」東方翼打趣道。他被元寶及寶娣給弄糊塗了,據他所知,她們倆救了伯公,算是大功一件,為何會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模樣,又說了一堆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呢?


    「雖然我是救了伯公,但也不小心闖了禍,這禍大概和推伯公入山溝一樣嚴重吧。」她可憐兮兮地望著東方翼。


    「究竟是怎麽迴事?」


    「我叫伯公老頭兒。」她說話的聲音細如蚊蚋,實在很不願意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


    「妳叫伯公老頭兒?!」東方翼驚訝地揚高聲音。


    「對。因為我在東方家的這段日子裏根本就沒見過他,不曉得他是你伯公,以為他是路旁隨便的一個老頭兒,所以就很順口地叫他老頭兒了。」嗚……


    「然後呢?」東方翼點點頭,這的確很像元寶的作風。


    「然後他要我和寶娣叫他老公公,說我們不該叫他老頭兒,結果我和寶娣笑說他又不是宮裏的公公,幹麽要人家叫他老公公?」這話對路旁的老頭兒說不打緊,可對伯公說就嚴重了。


    「真有妳們的!還有呢?」東方翼聽了是又好氣、又好笑,猜想一定還有下文,否則她不會一臉苦相,縮著肩等著挨罵。


    「我還對他說,我是姑奶奶……」


    東方翼瞪凸了眼,看著反省中的妻子。難怪她與寶娣會滿臉苦相,原來真是闖了禍。


    「伯公他老人家怎麽說?」想來糊塗的她們一定也泄漏身分了,畢竟憑她們倆,是瞞不了精明的伯公。


    「他說了好多,還邊罵我邊敲我的頭。相公,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為在外頭不會遇到你們家的人,所以不小心就又迴複了土匪樣。本來在你們家我一直都很小心留意,想當個人人都認同的大家閨秀,想讓大家都知道你沒娶錯人的,不過我想過了今天,所有人都會知道我是裝的了……」前功盡棄!她努力了這麽久,終究是一場空啊!


    西門元寶泄氣地坐在地上,欲哭無淚。


    她的努力東方翼全都看在眼裏,他知道要適應他們家她會有多辛苦。族人們對她存有意見,被母親刁難時,她也不會向他哭訴,還會乖乖聽他的話向母親道歉,沒想到小心翼翼了這麽久,終究還是穿幫了。


    「妳別難過,我覺得用這種方式讓大家認識真實的妳並沒有什麽不好。妳辛苦努力得夠久了,不要再勉強自己,別再管旁人會怎麽想,隻要知道我愛這樣的妳就行了。」東方翼坐在她身邊,笑著摟著她的肩安慰她。


    「盡管大家會很失望,但你還是會和以前一樣開心是不?」東方翼的一番話將她自痛苦的地獄中解救出來。在東方家,她每天說話都小心再小心,就怕說錯話會讓人笑話他。她不怕被人笑,可就怕別人笑他,所以在今日一發現她竟然對伯公無禮時,真是恨不得撞豆腐死了算,免得害他在族人麵前顏麵盡失。


    「對,而且有妳陪在我身邊,我會一天比一天更開心。」因為她是他開心的泉源。


    「你剛剛說愛我,我沒聽錯對不對?」她忽地想起,高興地緊緊摟著他精壯的腰杆。


    「傻瓜,我的確愛妳,倘若不愛妳,為何要娶妳?」他低頭啄吻了下她的唇。


    「我也愛你!就像愛白米飯一樣愛你,就像愛烤雞一樣愛你,就像愛銀子一樣愛你,很愛你!」她激動地拚命迴應他,一股腦兒地說個不停,就怕他不相信。


    聽她傻唿唿又好笑的宣告,東方翼朗聲大笑,心頭盈滿幸福的滋味,將她摟抱得更緊。這番宣告,唯有他的元寶娘子才說得出。


    「你不要笑,我是認真的!」她嘟著嘴,抱怨他不夠認真。


    「我是因為太開心了才會笑的。」


    「真的?」她懷疑。


    「真的。」再肯定不過。


    見他表情堅定,眼神未閃爍遊移,元寶信了他,快樂地笑瞇了眼。


    夫妻倆快樂的一句句說著我愛你,沈浸在美好的幸福漩渦當中,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


    突然,一陣達達的蹄聲打斷了他們之間的濃情密意、綿綿愛語。


    「黑駒,你一邊吃草去,別吵我們!」西門元寶擺擺手,要黑駒乖乖聽話,不然待會兒小心吃她的拳頭。


    「黑駒走路沒這麽輕。」東方翼的耳朵靈敏地分辨出其中的差異,抬頭看向聲音的來源,笑了。


    「不是黑駒會是誰?」這裏就隻有他們與黑駒啊!


    「瞧。」東方翼指著站在黑駒身邊的毛驢給元寶看,想來毛驢是認出了黑駒的味道,才會由隱密處跑出來。


    「是毛驢!」找到了!


    老天爺果然待她不薄,怕她再被伯公打得滿頭包,所以將毛驢平安送迴到她麵前了。更重要的是,能由東方翼口中聽到他愛她!


    迴過頭仔細想想,挨一頓打卻能換來許多的「我愛妳」,很值得啊!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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