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小瞧了天下英雄!”


    頭腦已完全冷靜下來的皇太極,盯著遠方寧遠高聳的城牆,腦筋如電般飛速運轉。


    寧遠難攻,對此,皇太極早已有著充分的心理準備。


    去年,以老汗努爾哈赤那無雙的統軍能力,以當時女真八旗眾軍如一的狀態,最後卻還在寧遠城下铩羽而歸。


    即便未能親眼所見,可老汗努爾哈赤破天荒的首次無功而返,又怎能不讓皇太極對寧遠的防禦高看一眼?


    到今年初,皇太極又親隨老汗努爾哈赤在過年間突然起兵。他們挾大破喀爾喀蒙古之威,又取得奇襲覺華島之勝。可數萬大軍最後卻隻在寧遠城下打了個轉,未對寧遠做任何攻擊就匆匆撤軍而返。


    親見老汗努爾哈赤撤軍時的極度失望,更讓皇太極把寧遠的難攻程度提升到最高級別。


    再後來,無論與袁崇煥談判,還是與祖大壽做的暗中交易,其實都是皇太極因寧遠難攻,所采取的盤外手段。


    正麵戰場上既然難以成功,那就來點盤外之招吧。


    沒想到,皇太極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他真沒想到,盤外招他也沒能成功。


    此次祖大壽故意激怒於他,肯定是想激他不顧一切前去攻擊寧遠。一旦他使用所有力量前去攻擊寧遠,而早有準備的明軍趁他久攻不下之機,裏應外合再從背後突然發動襲擊,那他極有可能會遭遇前所未有的慘敗。


    想到此處,皇太極心中不由一寒。寧遠真的不可硬攻啊!


    寧遠,若是明軍早已選好的預設戰場,若是明軍早已做好了一切準備,那明軍一定會在寧遠身後預伏精銳,以靜待突襲他們的最佳時機。


    口中輕聲念叨著,皇太極胖大的臉上湧起一股紅暈,雙眼也變得越來越亮。


    何時才是明軍進攻的最佳時機?


    那當然是大金對寧遠久攻不下、士氣受挫之時。


    不,不對。


    眉頭輕輕跳動,皇太極馬上推翻了自己的猜想。


    最佳的時機應該是大金久攻不下、士氣受挫後,還要兀自強攻之時。他若憤怒欲狂,出現那種情況的可能還是相當大的。


    那還有什麽時機,會比兩軍糾纏在一起更好?


    眉頭輕輕鬆開一分,皇太極長出了一口氣。


    明軍要是真打得這種如意算盤,那就不會輕易撲過來與大金決戰。時間還有,還有時間嗬。


    輕揮馬鞭,皇太極指著高大的寧遠城,高聲叫道:“要攻寧遠,當先斷其援軍。我欲派一軍插到寧遠身後,截斷明豬可能的援軍,爾等誰敢去?”


    我、我去、讓我去……


    一瞬間,眾將猛然爆發的自告奮勇聲,吵的皇太極耳邊一陣嗡嗡直響。


    放眼看去,皇太極發現,不光是嶽托、多爾袞、鼇拜等人在積極請戰。眾將中,就連往常不太積極的阿濟格、代善,也在語氣堅定、情緒異常激動的積極請戰。


    奇怪啊?


    奇怪的感覺方爬上心頭,皇太極心中立刻就明白過來。


    代善、阿濟格都曾經曆過去年的寧遠攻城戰。看來,他們這是寧願去阻擊明軍援軍,也不願再次麵對寧遠城頭。


    寧遠,看來真的不能強攻啊!


    看清代善、阿濟格的表現,皇太極心中再次提高了對寧遠的警惕。


    寧遠城頭


    袁崇煥站在城樓之上,手捧望遠鏡也在仔細的觀察後金大營。


    望遠鏡中,後金大營依然還是那麽井井有條,似乎努爾哈赤的死亡並未給後金造成任何變化。


    不過,袁崇煥總感覺現在的後金,似乎與原先有些不同。


    那裏不一樣呢?


    “複宇,你來看看,看看這沒了老奴的韃子有何變化。”


    指著後金大營,小心把手中望遠鏡遞到祖大壽手中,袁崇煥狀似不經意的又提醒一句:“小心些,此乃陛下親賜之物,切莫損壞。”


    聽到袁崇煥親切的稱唿他的表字,祖大壽心中大喜。


    複宇是祖大壽的字,作為文臣袁崇煥親切的喊祖大壽的表字,說明祖大壽現在才真正入了袁崇煥的心。


    小心接過望遠鏡,聽到袁崇煥說手中的銅管,乃是禦賜之物,祖大壽心中大感驚異。


    這不言不語的,袁崇煥幾時又和當今的崇禎陛下,直接拉上了關係?


    能蒙陛下禦賜,袁崇煥與陛下關係不淺那。難怪袁崇煥會專門提醒他,崇禎陛下的眼光已遠照到了寧遠。


    袁崇煥這眼光,這路子…


    心驚膽戰間,祖大壽小心翼翼的接過望遠鏡,又小心翼翼的按袁崇煥的姿勢,把望遠鏡小心的湊到眼前。


    呦,祖大壽被鏡中的景象嚇了一跳。


    遠方肉眼難辨的後金大營,竟已清晰盡在眼前。


    驚嚇過後就是狂喜。


    作為一個家學淵源,又有豐富作戰經驗的將領,在看清鏡中景物的第一時間,祖大壽就察覺了望遠鏡的巨大作用。


    “神物,真是神物啊!”


    聽到袁崇煥說是禦賜之物,一邊愛不釋手的撫摸著望遠鏡,祖大壽一邊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之詞。


    “撫台大人,陛下賜您如此神物,韃子的一切動向,都將再難逃過我們的眼睛。有此物在,我寧遠再無憂矣。”


    偷瞥袁崇煥臉色一眼,祖大壽又追加一句:“撫台大人,您這份恩寵,陛下對您真是天恩浩蕩啊!”


    感覺到祖大壽對望遠鏡的激烈推崇,袁崇煥心下變得凝重,他似乎還小瞧了這望遠鏡的作用。


    也對,在這城頭之上,依靠望遠鏡,敵方大營內各種情景全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敵方如何調兵、如何遣將,依靠望遠鏡,我都能了如指掌,也就能提前作出針對性應對。


    可以說,有這望遠鏡輔助,將領就真正有了明察秋毫、料敵機先的本領。


    猛然想起去年炮擊努爾哈赤大纛時的場景,袁崇煥不由一陣失神。


    當時若他拿出了望遠鏡,有望遠鏡輔助,會不會那時他就能把老奴直接斃於炮下?


    想到了這種可能,袁崇煥心中大震。


    當初的信王、現在的崇禎陛下當初到底賜給了他一個什麽樣的軍國利器?


    他、他真是小瞧了崇禎陛下。


    這望遠鏡真不隻是個玩物。當初的崇禎陛下,看來也並非隻是想拉攏於他。


    “唉,真是可惜啊!”袁崇煥心中不由長歎一聲。


    當初他要是能給陛下迴封情真意切的信,加深一下雙方之間的感情。那現在……


    唉,誰能想到,這轉瞬之間信王就已飛騰化龍?


    悔不該啊,真是悔不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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