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土城子城頭,朱由檢梳理著他得到的女真八旗特點,心中不由一陣苦笑。


    用厚甲死士遮擋明軍火銃的直射,用強弓重箭的曲射火力來打擊明軍的無甲士卒。


    努爾哈赤一手創建的女真八旗,果然是完全針對明軍來的。


    為了有效打擊用火器、人員站位密集的明軍,以弓箭為主的女真八旗,也非常講究陣型的緊湊和遠程打擊投放的密度。


    這一條條針對明軍的措施,使得女真八旗比明軍更接近近代軍隊的編製。


    正是依靠這樣的女真八旗,努爾哈赤才屢次擊敗明軍,更成長為遼東地區的霸主。


    而努爾哈赤通過多年戰爭培養出來的女真八旗,雖然使用的是冷兵器,其實他們比大量使用火器的明軍更像一支近代軍隊。


    麾下擁有5、6萬久經戰爭考驗的,類似近代軍隊風格的女真八旗,難怪努爾哈赤在這個時代會野戰無敵。


    前世朱由檢總聽人說,明末是個比爛的時代。


    明亡清興,不是因為女真八旗太強,而是因為明軍實在太弱。


    明軍真的太弱嗎?


    曾經威震全球的蒙古騎兵,被明軍用最古老的火銃打出了中原。


    你可以說,元末的蒙古騎兵已經失去了往日的榮光,但成吉思汗的子孫總不能把騎射全都忘了吧?


    明朝建國後與草原蒙古人的戰爭,整整延續了近200年,直到隆慶年間俺答汗接受明朝的封贈,才正式結束了雙方的戰爭狀態。


    這長達200年的戰爭,明軍雖也經曆過失敗,但始終牢牢的把蒙古壓在塞外。


    隆慶之後,到了萬曆年間,萬曆三大征的勝利,完全能證明明軍的戰力了。


    可為什麽到了薩爾滸之時,麵對努爾哈赤的女真八旗,明軍突然變得屢戰屢敗,成了又弱又爛的末流部隊?


    而與此同時,明軍卻依然能將蒙古牢牢的壓在塞外,在南方也依然能壓製住漂洋過海而來的荷蘭和西班牙呢?


    明軍到底哪裏變弱了?


    朱由檢現在總算想明白了。


    明軍從元末算起,200多年來麵對的,一直都是輕甲或無甲的敵人。


    蒙古人、日本人以及西班牙和荷蘭人,包括明朝周邊的土著敵人,明軍的對手一直都沒有成建製裝備重甲的存在。


    在麵對這些敵人時,明軍裝備的火銃都能輕易給敵方造成大量的傷亡。哪怕敵方能占一時的上風,明軍憑借龐大的體量也能逐步扳迴來。


    明軍的戰力其實真的不弱。


    但當明軍碰到完全針對他們,普遍裝備重甲的女真八旗時,明軍的火銃完全喪失了往日的威風。


    無法破甲,這讓明軍以火銃為主的直射火力,也就完全喪失了應有的戰力。


    攻擊打不動敵方,甲胄裝備率不高的明軍,又無法防禦後金強弓重箭這種密集的曲射火力。


    明軍焉能不敗。


    破甲能力不足,其實才是明軍最大的問題。


    明軍想戰勝女真八旗,就要改進新的裝備才行。但上百年形成的慣性和大明朝廷低效的運轉速度,讓明軍的改變變得遲緩無比。


    努爾哈赤完全針對明軍建立起來的女真八旗,其實力其實遠超後人的想象,絕非嘴炮黨口中一舉可滅的弱旅。


    朱由檢也是把女真八旗與拿破侖的軍隊相比較,才估測出女真八旗的真正實力。


    雖然對殺人屠夫努爾哈赤的人品很不喜歡,但朱由檢對努爾哈赤這種天生的軍事能力,還是生出了幾分敬意。


    幸好努爾哈赤已經死了。


    對努爾哈赤這位後金最強軍事天才的死,朱由檢現在是真心感到慶幸。


    努爾哈赤一死,女真八旗的戰力至少要下降三成吧。


    想明白了女真八旗的本質,朱由檢陷入了沉思之中。


    滿是歡唿聲的城頭上,除了沉思中的朱由檢,張盤也仍然維持著一顆冷靜的心。


    從正藍旗開始撤軍起,張盤就一直舉著望遠鏡,一刻也不曾放下。


    張盤眼看著正藍旗全軍撤迴到營寨中,眼看著正藍旗士卒在營寨中解散迴到各自的營帳。


    張盤眼看著那個被信王火槍打倒的韃子將領,被韃子士卒七手八腳的抬進了一個營帳,隨後就有眾多的韃子將領圍在營帳之外等候。


    看到迴營寨後正藍旗士卒的分布,張盤感覺他找到了一個機會,一個擊敗正藍旗、擊敗莽古爾泰的機會。


    哈哈,莽古爾泰,你要是再不調整部署,那我就要給你個大大的教訓了。


    張盤緊盯著正藍旗營寨中的一舉一動,心頭一片火熱。


    正藍旗營寨中,莽古爾泰看著德格類的營帳,心頭一陣煩躁。


    德格類受傷了。


    德格類,努爾哈赤的第十個兒子,莽古爾泰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努爾哈赤的兒子中,德格類與莽古爾泰間的關係最好,他們之間才是真正的兄弟。


    後悔,莽古爾泰心中現在是極度的後悔。


    我就該再早一點撤兵才是。


    隻要再早一刻,不,可能再早撤兵一刹那,德格類也許就不會受這麽重的傷了。


    隻不過是一次試探性攻擊,還是打掩護的試探性攻擊,早撤一刻根本就無關大局。


    傷了德格類,正藍旗這下損失可太大了。


    我就該嚴令德格類不許上前才是。


    莽古爾泰正在不住的自責,營帳門開處,正藍旗隨軍的大夫走了出來。


    “貝勒爺,十爺的情況很危險,您得做個決斷才行。”


    大夫向莽古爾泰隨便打了個千,就急急忙忙的說道:“貝勒爺,不是奴才不盡心,十爺的傷勢實在超出了奴才的水平。


    十爺身上劄甲有三處被鉛子打穿,裏麵的鎖子甲雖然擋住了鉛子,但十爺的內髒也受到了極大的震蕩。


    十爺左臂中的一彈更重,鉛子打穿了臂甲,陷在十爺的胳膊中頗深,奴才無法找到這枚鉛子。


    貝勒爺,十爺的這條胳膊隻怕是保不住了。想要保住十爺的命,還得趕快送十爺迴盛京才行。”


    聽到大夫的迴稟,莽古爾泰的臉色越來越陰。他知道德格類受傷頗重,但沒想到傷勢會重到這種程度。


    德格類倒下時距城牆至少還有50步吧?


    50步還能擊破劄甲,明軍這新武器威力還真是大的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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