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沈壽堯一副垂頭喪氣不開心的模樣,朱由檢卻不再理他,任由沈壽堯跪在那裏發呆。


    “沈將軍,坐下吧。您先嚐嚐孤帶來的茶?稍後,孤還有事要請教將軍呢。”


    放下了心頭憂慮的沈有容,聽朱由檢如此說,老臉一紅訕訕的坐了下來。


    “這是福建鐵觀音吧?”


    品品嘴裏的茶香,沈有容一口就叫出了茶葉的名稱。


    “將軍果然是茶道高人,一品就品出來了。”


    朱由檢雙手輕輕一拍,欣喜的說道:“這確實是福建出產的鐵觀音。將軍要是喝著還順嘴,稍後將軍可從孤這裏拿上幾斤,帶迴去細品一下其中滋味。”


    “茶道高人?卑職可談不上。”


    沈有容臉上露出幾分懷念之色。


    “卑職不過是在福建住的時間久了,鐵觀音喝的比較多,對此茶格外熟悉罷了。若是換成別的茶葉,卑職肯定就喝不出來了。


    殿下手中若有多餘的鐵觀音,那卑職就受之不恭了。


    您別說,鐵觀音這喝慣了的味道,卑職還真是想了好久了。”


    沈有容品著熟悉的茶香,慢慢迴應著朱由檢的示好。


    一嚐出鐵觀音的味道,沈有容就知道,信王並不是被沈壽堯隨便忽悠來的。


    那那麽巧,他喜歡喝鐵觀音,信王就恰好帶來了鐵觀音。


    不過,明知信王別有用心,沈有容還是決定接納信王的好意。


    反正沈壽堯都要送入信王府了,那收信王幾斤茶葉也就算不上什麽了。


    沈有容明白,一旦沈壽堯正式投身信王府的消息傳出去,他這山東總兵的位子十有八九會保不住。對此,沈有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為兒子的將來,做老子的總要付出點代價的。


    天啟二年,沈有容在登州結識了戚繼光的兒子戚柞國。


    當時,戚柞國正在為刊行《戚少保年譜耆編》,而到處奔波求援。要不是沈有容慷慨解囊,隻怕戚柞國至今仍湊不齊刊行書冊的費用。


    這件事對沈有容刺激很大。沈有容沒想到,以戚少保(戚繼光)的赫赫威名,他的兒子竟然連為他刊行傳記的錢都拿不出來。


    這戚少保過世才幾年啊?


    沈有容可不想自己的兒子將來也落個這種下場。


    沈有容共有8子。別的兒子還好說,可沈壽堯這個小兒子一直就是沈有容的一塊心病。


    在沈有容眼中,沈壽堯脾氣急,做事考慮不周全,常常幹些顧頭不顧尾的事情。就因怕他闖禍,沈有容才把他帶在身邊親自調教。


    就這,一個沒看住,沈壽堯還是給他闖了這麽大的禍。


    沈有容已經看出來了,沈壽堯是不適合再在軍中幹下去了。


    現在能投效信王府,又何嚐不是沈壽堯的一個福分。


    至於自身,現年已經69歲的沈有容,可不怕再受沈壽堯的任何牽連。


    頂多不就是去職嗎?


    說實話,若非看在袁可立的麵子上,沈有容早就告老還鄉了。


    抹平心病的沈有容輕輕又品了一口茶,愜意的抿住嘴迴味起鐵觀音那清幽的香味。


    自天啟四年出鎮廣鹿島以來,這來自福建的上品鐵觀音新茶,沈有容已經很久沒喝到了。


    真香啊!


    看沈有容爽快的收了自己的茶葉,朱由檢開心的提出自己的要求:“沈將軍,您能否幫孤找幾個可靠的船老大和水手?就是能開珍運船的那種。”


    來了,來了吧。


    聽到朱由檢的這句話,心中早有準備的沈有容,臉色還是忍不住陰了下來。


    沈有容知道,信王這禮下於人,肯定是必有所求。可沈有容怎麽也沒想到,這位信王殿下竟然也是衝著珍運船來的,難怪信王肯拉沈壽堯進王府呢。


    袁撫台搞來的這艘珍運船還真是個惹禍的根源,沈有容心中暗暗苦笑。


    “殿下,”


    沈有容在腦中仔細斟酌了一下用詞,才謹慎的說道:“殿下,這珍運船乃是聖上親點在登萊軍中的。


    別說是卑職,就是登萊袁撫台也無權把珍運船外借他處使用。”


    “嗬嗬。將軍誤會了。”


    看到沈有容臉色有變,朱由檢趕忙解釋:“孤並不是要借這艘珍運船。孤隻是想讓將軍幫個小忙,找幾個能開珍運船的船老大和水手而已。”


    看沈有容有些不解,朱由檢繼續解釋:“將軍應該知道,登州船廠在建的四艘珍運船就要下水了,孤要給它們配齊水手才是啊。”


    “登州的四艘珍運船?”沈有容被朱由檢的話嚇了一大跳。


    登州船廠新建了四艘珍運船,沈有容當然知道。


    使用了一年多珍運船後,沈有容甚至都專為珍運船設計了一套戰術。他就等著那四艘珍運船加入他的軍中呢。


    這信王膽子還真夠大的,他竟然敢打登州那四艘新船的主意。


    不過,聽信王的話意,好像他的主意還真打成了。


    沈有容心中忍不住一陣悲哀。


    這些大明藩王心中除了自己的那點私利,誰還會為大明考慮任何一點?


    登萊水軍現在可是臨敵的第一線,這新建的好船不加強給登萊水軍反倒撥給了一個藩王,這算哪門子道理?


    “是啊。”


    不知沈有容正在腹誹自己,朱由檢還得意的點了點頭:


    “登州船廠馬上下水的那四艘珍運船就是孤出錢造的,這是專門為兄弟貨棧建造的新船。


    可問題是,這有船總要有水手吧?


    沒水手,這船怎麽能開的動。


    沈將軍,您至少也要為孤湊齊一艘船的水手才行。”


    伸手點了點沈壽堯,朱由檢臉上笑開了花:“要不光憑小沈一個人,無論如何也開不起整個船隊來。”


    看沈有容震驚的麵容,朱由檢挺直了身體,正色說道:“沈將軍,孤要用這四艘珍運船重新打通南北的海運,重開我大明的海貿之門。還請將軍多多支持才是?”


    重開南北海運?


    聽著朱由檢的豪情壯誌,沈有容臉色不覺有些動容。


    這位信王殿下還真是敢想敢說嗬!


    他到底知道重開南北海運意味著什麽嗎?


    還重開大明海貿之門?


    大明海貿現在還何須他來重開。


    難道信王是想重開官貿?


    那信王的心思可就太大了。


    朱由檢扔出的信息量太大,沈有容不覺陷入了沉思之中。


    而同樣聽到朱由檢豪情壯誌的沈壽堯,低垂的腦袋悄悄仰了起來。


    要真如信王所說,那加入信王府似乎是個相當不錯的選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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