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範永鬥的探詢,範文程威嚴的一擺手,攔住正要鄭重介紹他的李昌。


    “範東主,我也姓範,咱們可以算的上是本家嗬。”


    翻身跳下戰馬,範文程一邊向範永鬥迴禮,一邊笑著自我介紹:“學生名叫範文程,隻是大金四貝勒身邊一個閑散之人。


    學生真沒想到,範東主竟然如此事必親躬,難怪東主能做出如此大的事業。”


    如此平淡的介紹自己,範文程並不全是在自謙。


    範文程在後金的官職,確實比較尷尬。


    努爾哈赤是以武立國。


    他創立的八旗製度,講究的是軍民合一,以軍治民。


    後金到現在還沒有真正意義的文臣。


    後金民政的處理,更多是由八旗的旗主、額真、牛錄額真等旗人統領依軍法來處理。


    範文程一個尼堪,努爾哈赤怎麽會讓他去處理所謂的旗務。


    所以,至今範文程身上也隻掛了一個參讚的職位。


    後金的正式官職體係,采用的還是大明的各個軍職。


    手下有兵的那些投誠漢將,努爾哈赤給的都是備禦、遊擊、參將、副將、總兵這些大明官職。


    在這些後金的正式官職中,可根本沒有參讚這個官職存在。


    說白了,範文程的這個參讚,其實就是努爾哈赤身邊的一個弄臣。


    與其說範文程是在為努爾哈赤做參謀,還不如說努爾哈赤是在拿他解悶。


    也正因努爾哈赤如此慢待,範文程才轉投了皇太極。


    在範文程心中,他始終視自己是一個王猛、董文炳、諸葛亮一樣的謀主。努爾哈赤給他的這個玩笑樣的參讚,範文程還真沒臉往外提。


    聽範文程如此自謙的介紹,範永鬥立即就明白了他的身份。


    眼前這個文士,應該算是後金四貝勒的軍師。


    他這種身份的人物,竟然親自趕來接貨了。


    看來,後金對這批糧食還真是異常看重啊!


    真是四貝勒就好。


    範永鬥暗自鬆了一口氣。


    對於後金的四貝勒洪台吉,範永鬥還是有所耳聞的。


    傳聞中,後金唯有這個洪台吉處事比較公平。


    那些冒險進入後金尋找發財機會的商人,也就在這個四貝勒手中才能賺到足夠的利潤。


    要是商人倒黴,一入境就撞到了其他幾個貝勒手中,能保住命,那就算他們運氣不錯了。


    抬頭又看看那隊精壯的白旗甲士,範永鬥心頭大定。


    在傳聞中,後金的四貝勒確實是執掌著正白旗。


    看來在張家口時,李昌真沒說假話。


    這確實是洪台吉在主持後金的買糧事宜。


    這一點可非常關鍵,隻有真正確認了這一點,這範永鬥才敢放心的進入後金治下。


    “範先生說的哪裏話。


    什麽大事業,在下隻是一個小買賣人。


    這點買賣上的小事,那比得上先生操勞國事來的辛苦。”


    心事放下,範永鬥就拿出他待人接物的真正本事,開始逢迎起範文程來。


    “範先生,您看我們是繼續前進,還是修整一下再走?”


    寒暄過後,範永鬥把商隊的指揮權順勢交到範文程手中。


    看看天色,轉臉又看看商隊中車夫、護衛的臉色,範文程笑著一揮手:


    “今兒,咱們不走了,紮營。”


    轉頭,範文程又十分客氣的對正白旗統領英俄爾岱招唿:“將軍,還請您來下令,今日咱們就不走了。咱們殺羊犒軍。”


    “喳。”


    麵對範文程客氣的吩咐,英俄爾岱幹脆利落的答應了一聲。


    都做到參將的英俄爾岱,可不是那撒那種不長眼色的蠢貨。


    既然皇太極安排此行以範文程為主,那英俄爾岱就決不去挑戰範文程的權威。哪怕他是正宗的正白旗固山額真,而範文程隻是個尼堪。


    看到範文程能輕鬆驅動女真統兵將領,範永鬥對他軍師的身份更是深信不疑。


    這個範先生位置不低,可一定要和他打好關係才行。


    這是個能在女真人中說的上話的漢人,他範永鬥可絕不能錯過。


    隨著英俄爾岱紮營的命令下達,正白旗士卒很快紮好了營寨。


    範家的商隊也在正白旗的營寨旁,紮下一個簡陋的營地。


    一邊安排殺羊犒軍,範文程看著範家商隊那簡陋的營地,一邊不住搖頭。


    如此簡陋的營地,要是真有人來劫營那可怎麽辦。


    看出範文程的擔心,範永鬥笑道:“先生不必擔心。在這片草原上,誰都知道我們是範家的商隊,沒人會動我們的。


    更何況,有先生在此,又有哪路毛賊敢捋咱們大金的虎須。”


    明日上路,一定要讓英俄爾岱好好布置一下商隊的防務。


    看範永鬥如此樂觀,範文程暗暗搖了搖頭,心中記下這件小事。


    範永鬥怎麽會知道,正是因為有了大金,他範家商隊的安全才有了問題。


    大金在草原上可還真有仇敵存在啊。


    夜色慢慢降臨,喧囂的營地變得寂靜下來。


    範家商隊的車夫和護衛們已經進入了夢鄉。


    這上千裏地跑下來,他們早已疲憊不堪。


    難得今日提前宿營,還熱湯熱飯、有酒有肉的吃了頓好飯。


    這一下,大家多日的疲憊都直接爆發出來。


    天才蒙蒙黑,範家營地內的大多數人,在吃過飯後,就都早早躺了下來。隻剩幾個精神特別健旺的,還在吵吵嚷嚷的耍錢玩。


    借助夜色的掩護,牛金星跟在巴特爾的身後,向商隊營地慢慢摸了過去。


    漆黑的夜色裏,連個星光都沒有,除了遠方的目標營地,望哪兒哪兒都是一團漆黑。


    行走在黑暗中,牛金星忽然發現,他這幾個月來,似乎與夜襲有了不解之緣。


    他先在龍門商隊的車陣中,迎擊了朵顏部的夜襲。


    隨後,他又參與了對馬賊營地的夜襲。


    這時隔沒幾個月,他竟然又踏上了夜襲的道路。


    小心翼翼的向前摸索,牛金星心中頗有些不安。


    這紮魯特部的探騎要是露出了馬腳,前方那昏暗的營地,那就很可能是一個致命的陷阱。


    為什麽襲擊馬賊營地時,自己並沒有如此忐忑的感覺呢?


    黑暗中,牛金星發現了他這兩次夜襲,心態上有很大的不同。


    是因為前兩次夜襲中,他都是在和蒙古人作戰,而現在他卻是和蒙古人一起來攻擊一個漢人商隊嗎?


    按信王所說,這個同是漢人的商隊,做的卻是出賣漢人的買賣。


    信王說他們這就是漢奸行為。


    而當漢奸,就應該受到懲罰。


    牛金星很肯定,他並不是為攻擊漢奸而感到忐忑。


    那是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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