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櫻死了,血濺滿地。


    甄太後嚴令徹查春櫻的身份,調出審辦劉啟的案卷,經查,當年劉啟滿門抄斬時,他確有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兒,據記錄,該女兒並未被幸免。若春櫻真是劉啟的女兒,誰有本事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人調包?


    去董家調查得知,春櫻父母雙亡,隻跟著一個屠戶哥哥,因家貧,哥哥把她送進董家為奴。春櫻機靈伶俐,深得董家主母的喜歡,後又被董姨娘看中,帶去甄府做貼身丫鬟。再去找她的屠戶哥哥,早已人去屋空不見蹤跡。


    春櫻的真實身份不得而知,一無所獲。


    至於盛服被下毒一事,甄太後當機立斷,參與製作盛服的所有人,全都秘密處死,以防那個致命的染藝配方被泄露。一夜之間,從秋尚工至宮女消失了五十餘人。


    甄太後不再吃紅棗片,也不再喜色彩繽紛鮮豔的衣裳。這次危險的事件無疑是個警示,不能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喜好。


    “你不必太過介意,”甄太後出言安慰道:“吃一塹長一智,身旁不可隻有一個貼身的親信,至少要三個。”


    “是,璀璨一定會記住這次教訓。”甄璀璨歎了口氣,摸了摸自己受傷的脖頸,並無大礙,隻是一個小的傷疤,但足以觸目驚心。


    甄太後道:“我這有十二個貼身宮女,你可以挑去三個。”


    “多謝祖姑母好意,”甄璀璨可不能要,走到那都有三雙眼睛盯著,想想就可怕,“隻是她們在宮中生活習慣了,衣食起居都有各種的規矩,怕是彼此都不習慣。”


    “你可以搬來宮中住,跟我一起住在如意宮。”甄太後說出了第一步計劃,先讓她搬進皇宮,再循循誘導,使她自願或被動的委身於當今皇上。


    甄璀璨不禁有些詫異,能搬進如意宮跟甄太後親近些自然是好,卻不能隨便的見到華宗平了。她想了想,道:“璀璨自是願意搬進宮中住,需再等著日子。當務之急,要尋到合適的人打理學堂和武館事宜。”


    “可以。”甄太後不急於這幾日。


    倆人各有打算,也都不知對方的打算。


    迴到甄宅後,隻見華宗平早已等在閨房。


    見她迴來,華宗平一臉的濃情蜜意,抿嘴笑著迎上去,目光一轉,就看到了她脖頸的傷,笑意頓時僵住了,疼惜的問:“這是怎麽了?”


    “沒事,不足掛齒的小傷,”甄璀璨說得輕描淡寫,“我無意中識破毒液或是跟盛服有關,在尚工局細查時,春櫻對我招認是她所為,為了報滿門被抄斬之仇。我讓她挾持我逃出宮,她在挾持我後,在太後麵前把罪行全攬在她一人身上,當眾自刎。”


    華宗平皺起了眉頭,神色驟沉。


    “我不信是她一人所為,”甄璀璨沉吟道:“也不信她是劉啟的女兒。”


    “為何?”


    “顯然是有人在背後設局,非她一己之力能完成,她不過是一枚棋子。”


    華宗平輕問:“你想不出是誰設的局?”


    “這種事還是不要妄加揣測的好,”甄璀璨道:“我想聽她親口說出全部,她卻一個字也不肯多說,我有心想救她,也無計可施。”


    “如果她知道我和你已經心心相印,應會全盤托出。”華宗平歎了口氣,還沒來得及告訴春櫻。


    甄璀璨一怔,是他?!


    “是我。”華宗平毫不隱瞞的承認道:“我知道她喜歡色彩豔麗的衣裳,知道她喜歡用手去撫摸衣裳上繡染的花紋,也知道她習慣於用手去捏紅棗片吃。便故意讓一位老宮女說有穗染的存在,再讓安禾和秦尚宮打賭,激起秦尚宮尋找穗染的鬥誌,在全天下發布招賢令後,安排春櫻進宮,按事先研究出的染藝殺人於無聲無息,即使是敗露,也能拖連董家。”


    此局果然與她所猜測的一致,卻沒想到是他的步步為營。


    “春櫻是我的人,”他選擇全部都告訴她,“我把她安置在董姨娘的身邊,監視董家和甄家。春櫻那日被毒打,送出府後,是我派人截攔,把春櫻搶了去。而後,又把她安置在金穀客棧,等你,跟隨你。”


    全部承認,全部告知,意味著需要很大的勇氣,也意味著對她的信任和跟她在一起的決心。


    甄璀璨不禁訝然,雖是一直覺得春櫻奇怪,但並沒有聯想到與他有關。


    華宗來牽起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我把春櫻安置在你身邊,是為了照顧你。”


    甄璀璨蹙起眉,喃喃自語:“我毀了你經營多年的計劃,也害得春櫻犧牲。我不合時宜的送上袖猴,陰差陽錯的去查盛服。”


    “這不怪你,是怪我,”華宗平摸了摸她的頭,在她的額頭輕輕一吻,柔聲的道:“我應該早點告訴你一切,不該對你有所隱瞞。”


    甄璀璨突然抬首,問道:“你不奇怪我對你策劃殺害甄太後的態度?”


    華宗平篤定的道:“因為她也是你的仇人。”


    “嗯?”


    “你都知道什麽?”


    甄璀璨直言道:“她為了跟李家結盟聯姻,縱容李家殺我娘,害得我跟我娘失散十餘年。全因她的野心、狠心。李家是刀,她是劊子手。”


    華宗平欲言又止。


    “難道不僅如此?”


    “你需知道,她蛇蠍心腸,會用極端的方式摧殘一個人的身、心。”華宗平不忍把她娘所受過的苦難說給她聽。


    甄璀璨想追問,見他頗為顧慮的不願多說,莫非是娘所遭受的遠比她所知道的?


    華宗平溫柔的將她擁在懷中,“我此生的心願,是把皇權奪迴來,還給華家;是娶你生子,雙宿雙棲。缺一不可。”


    “我記住了。”甄璀璨告訴他道:“她讓我搬進皇宮中住,我已同意,此後我們如何會麵?”


    華宗平想了想,道:“我明日給你派來兩名貼身丫鬟,她們之前是安插在李府的眼線,訓練有素,可由她們張羅。至於她們的身世,我會提前安排好。”


    甄璀璨抬首瞧著他,問:“還有哪些眼線是可以告訴我的?”


    “安禾。”華宗平鄭重的叮囑道:“但你千萬不可輕信於她。”


    “安禾可是甄太後最信任的人,”甄璀璨不禁詫異,“有安禾在,豈非是有很多種殺人滅口的法子?”


    “她是精明的人,一直在權衡,想要牽製我,”華宗平正色道:“她有自己的算盤和野心,會有選擇的告訴我一些事情,在衡量我是否值得傾斜。”


    甄璀璨若有所思的問:“她有沒有告訴你甄太後在選一位可靠的傀儡新皇。”


    “沒有說過,”華宗平隱隱一歎,道:“應是因為她還不確定我會被最終選中,她故意對我有所保留。”


    “你認為誰會被選?”


    “我。”華宗平不假思索的道:“一個眾矢之的傀儡會讓她有繼續執掌皇權的機會。”


    甄璀璨不置可否,蹙眉輕問:“你似乎並不覺得如願以償?”


    “我擔心父皇的安危。”華宗平已失去母親,他不想再失去父親。


    甄璀璨沉默著,她能理解他的心情,僅有的一點溫情也足以有強悍的力量,讓人願舍棄得之不易的東西而珍惜。


    沉默了半晌,華宗平道:“尚工局的流雲,尚藥局的椛兒,尚食局的可茹,是我們的人。”


    流雲?甄璀璨忽然想起初進尚工局時遇到的那個小宮女,正是流雲。她咬唇道:“太後把參與盛服製作的所有宮女都殺了,包括秋尚宮,不知道流雲可還安在。”


    “流雲不會有事,在盛服製作之初,我就讓她設法調去司寶,跟製盛服毫無關係,她的主要任務是掩護春櫻。”


    甄璀璨暗讚,他真是運籌帷幄。


    “但凡金製官印的官宦府中,都有我安插的眼線。”華宗平開誠布公,“他們現在都是在監視而已,跟你尚無交集。必要的時候,我會再告訴你這些人是誰。”


    甄璀璨眸中浮現驚訝,表麵上隨心所欲的閑散皇子,竟早已布下很多棋子,隻待時機成熟為他所用。


    “你已經為學堂的先生和武館的師傅物色好了合適的人選?”


    “你有?”


    “沒有,交給我就行。你貼一張招賢令,我會盡快找到。”


    “嗯。”


    華宗平關懷的問:“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我要讓茂林得到甄府嫡長子的身份,得到他應得的一切。”甄璀璨的目光堅定。


    “交給我,”華宗平道:“有我在,我來想辦法。”


    甄璀璨慢慢的抬起眼簾,迎上他落下的眼神,那雙迷人的眼睛裏滿是保護欲。


    他嗬護的道:“我希望你以後盡可能少的擔驚受怕,盡可能少的憂心忡忡思前慮後。能由我做的事情都交給我做,你不必太過辛苦。”


    頓時,她的心暖暖的,暖到她的眼眶泛紅,她點頭,道:“好。”


    她放下平日裏不得不的冷靜,變得柔情似水,任由他嗬護,並相信他有能力做到他們想做的事。


    “我會讓你知道,我值得你的真心相待。”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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