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過去,童小允的掌心之中,還有喬莫深留下來的餘溫。


    她下意識地抓緊了一雙小手,蒲扇一般的睫毛輕輕顫抖了兩下,終於緩緩睜開了雙眼。


    “大叔……”


    “小允,我的寶貝女兒,你總算醒了,感覺怎麽樣了?還有沒有那裏不舒服?”童威的聲音激動而焦急。


    接到喬莫深的電話,他立刻就趕過來了,路上還差點出車禍。


    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小情人,他倒覺得他的女兒不是小情人,而是小冤家。


    他這個女兒,真是會讓他擔心一輩子。


    童小允根本聽不進去童威的話,坐起身便抓住了童威的手,淚水也再次濕潤了雙眼,“大叔,爸爸,你看到大叔了嗎?”


    童威眉心越蹙越緊,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看到了,他走了,小允,你好好休息,不要再想他了。”


    關於喬莫深要跟童小允婚的事情,童威已經知道了,剛才到這來的時候,喬莫深告訴他的。


    他很震驚,可喬莫深卻沒有告訴他原因。


    喬莫深看著他的時候,眸底依舊是滿滿的恨意。


    童威現在已經管不了他和喬莫深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了,總之,喬莫深讓他的女兒傷心了,他絕對不能原諒!


    “爸爸,大叔呢?我要去找大叔,我不能跟他離婚……”淚水已經淹沒了童小允蒼白憔悴的臉頰,她掀開被子便要下床,甚至連鞋子都不穿。


    童威立刻將童小允攔住,“小允,你聽爸爸的話,他已經走了……”


    “我不要我不要!”童小允拚命搖頭,淚水紛飛,“爸爸,求求你,你去找大叔好不好?我不要離婚,我真的不能跟他離婚,爸爸,我不能沒有大叔的。”


    童威無聲一歎,對這個被他一直捧在掌心上寵愛的女兒,一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小允,你先別激動,我給喬莫深打電話,讓他過來,醫生說你不可以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童小允連連點頭,“好,我聽話,爸爸,你快點打電話給大叔。”


    童威又是無聲一歎,看了童小允一會,才拿出手機,撥通了喬莫深的電話號碼。


    “嘟……嘟……”


    電話裏一直傳來忙音,就是沒有喬莫深的聲音,直到最後,那道冰冷的女聲響起,“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童小允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眨也不眨定定盯著童威看。


    直到他將電話放下,她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他不接?”她聲音輕輕地問,神色忽的平靜了些許。


    童威點了點頭,放下手機,抬手將童小允攬進了懷中,輕輕拍著她薄如蟬翼的背,“小允,你還有爸爸。”


    童小允淚水不斷,悲傷的小臉上,神色卻無波無瀾。


    喬莫深不要她了,他是真的不要她了。


    一道殘忍的聲音在耳邊不斷地縈繞著,告訴她,喬莫深不要她了,心底的寒氣蔓延,什麽時候的絕望都不如這一刻來得猛烈。


    ……


    痛!


    除了痛,還是痛。


    童小允被爸爸帶迴家,在自己的臥室內,蜷縮在牆角,孤苦無依地坐在那裏,周身的世界冰冷至極。


    一顆心,被插得滿滿的,都是尖銳的冰刀。


    胸口仿佛壓著一座大山,她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唿吸。


    淚水依舊源源不斷,無聲無息地衝刷她蒼白的臉頰,在上麵流下了一道道悲傷的痕跡。


    失去了喬莫深,仿佛連靈魂都從身體中抽離出去了。


    童小允突然好害怕,她以後,會一直都這麽痛苦下去。


    可是,這樣痛也好,這代表,喬莫深,曾經出現在她的生命之中。


    即便他現在不要她了,她還有他們之間的迴憶。


    所以,痛吧,越痛越好,最好痛一輩子。


    “小允,你怎麽坐在這裏,快點起來!”童威一開門,就看到了坐在角落裏的童小允,立刻上前將她扶了起來。


    她身子小小的,孤苦無依,臉上滿是淚痕。


    童威的心也跟著疼了。


    童小允原本一雙熠熠生輝的星眸,此刻卻黯淡無光,毫無焦距,毫無神采的視線不知道落到了哪裏,一開口,便是無盡的悲傷,“爸爸,我覺得……我快要死了,爸爸,我這裏,真的好疼。”


    她抬手捂著自己的心口,輕輕地敲著,可這樣,卻並沒有好受一點點。


    她就快要不能唿吸了。


    童威的心也是備受煎熬,“小允,你不要嚇爸爸,先吃點東西好不好?”


    童小允仿佛沒聽到爸爸的話,淒涼的聲音輕輕的,仿佛風一吹,便散了,“他為什麽不要我了?我發誓,不會離開他,不管發生什麽,都不會離開他,為什麽他不要我了?爸爸,他好壞,我……我討厭他,可是……”


    可是,她還是好愛他,或許這一輩子,她都不會愛上其他男人了。


    童威將童小允扶到床邊坐下,握住她冰涼的小手,近乎懇求地說道,“小允,你看看爸爸,你看看爸爸好不好?”


    童小允濕潤的視線定定地落在地麵上某一點上,似是被人用釘子釘在那裏一樣。


    她不再說話,隻是默默地流淚。


    她也不想這樣一直哭,喬莫深一定不喜歡愛哭鼻子的女人,可是她控製不住自己。


    哭出來,會好受一些,心底的痛,就會隨著眼淚,都流出來。


    “小允,聽爸爸的話,先吃點飯,都是你喜歡吃的……”童威說著,讓站在一邊的王媽將托盤端了過來。


    王媽也是看著童小允長大的,看到她這樣,當然也心疼極了,“二小姐,還是吃點東西吧,不吃身體會吃不消的。”


    童小允渙散的視線落到了王媽手中的托盤上,黯淡無光的小臉悠的神色一亮,猛地轉身,一把抓住了童威的手臂,“爸爸,你說,如果我一直不吃東西,快要死了,大叔會不會來看我?他會不會來看我?爸爸,你告訴我,他會來嗎?”


    童威的眼睛濕潤了,將童小允緊緊摟在懷裏,聲音哽咽了,“小允,你不能這麽對爸爸,爸爸看你這樣,真的很難受,你忍心折磨爸爸嗎?”


    童小允搖搖頭,心底的痛一直在積壓,終於爆發出來,撕心裂肺地痛哭,“對不起,爸爸,可是我……我真的好難受,爸爸,你幫幫我,我好想大叔……”


    童威輕拍著童小允的背,歎息連連,卻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童小允就在他的懷裏一直哭一直哭,直到最後哭累了,睡著了,他才將她放到床上。


    王媽手裏的飯早就已經涼了,見童小允睡著了,才端著托盤離開她的臥室。


    童威坐在床邊,疼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良久,才拿出手機,再次撥通了喬莫深的電話。


    這一次,電話終於接通了,裏麵傳來了喬莫深低沉至極的聲音,仿佛是在壓抑著痛苦,“什麽事?”


    童威隻聽到喬莫深語氣之中的淡漠,當即怒了,“喬莫深,我把小允交給你,你就是這麽對她的?她現在為了你吃不下去東西,哭了整整一天,你到底要怎麽跟我交代?”


    喬莫深唿吸一緊,心一抽一抽的疼,喉嚨口泛著炙熱的痛楚,張了張嘴,好半響才發出艱難的聲音,“我……”


    剛發出聲音,手中的手機便不翼而飛。


    一雙濃眉緊緊蹙起,他猛地迴頭,陰沉的視線狠狠砸到了自己母親的身上,“把手機還給我。”


    白麗冷冷一哼,無情地掛斷電話,“是童小允打來的?你不許跟他見麵……莫深,媽媽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好,你們已經離婚了,你們沒有未來的,長痛不如短痛,我就不相信,沒了你,童小允會死。”


    “可是沒了她,我會死……媽,我答應您,我會為爸報仇,也答應您,不再跟童小允聯係,可從今以後,我會一直生活在地獄之中,如果這樣,您也沒關係的話,我絕對不對再在您的麵前,提起那個她,也不會再接有關她的電話。”


    喬莫深定定看著自己的母親,堅定地說道,幽暗的眸底盛的滿滿的,都是痛苦,絕望。


    他說完,轉身決絕上樓。


    白麗被喬莫深的話嚇了一跳。


    她怔怔地看著原地,視線緊緊絞著喬莫深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樓梯口,也沒有移開。


    她……為了報仇,真的奪走了自己兒子全部的幸福嗎?


    “媽,我求你了,你別拆散大哥和嫂子好不好?大哥真的很愛嫂子,你真的忍心將大哥的幸福都奪走嗎?”喬莫白的眼睛都紅了。


    他從未見過他大哥這麽落寞的模樣,仿佛失去了全世界一般。


    他也不明白,為什麽媽媽就是不肯放棄,看到大哥那麽痛苦的樣子,她難道一點都不心疼嗎?


    他都心疼,更何況,她還是做母親的。


    白麗一顆心漸漸動搖,忽的搖了搖頭,麵目猙獰,“不行,我一定要為你爸爸報仇,這是我活著的使命,不然我早就下去見你爸爸了,莫白,你不要怪媽媽,若是莫深想要跟童小允在一起……那就等我死了之後吧。”


    話落,她轉身便迴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幾天,她要一直呆在喬莫深這裏,看著他,絕對不能讓他跟童小允再取得聯係。


    她知道,如果喬莫深再跟童小允聯係上,就會不顧一切與童小允在一起,哪怕是她再用自己的性命威脅他都沒有用。


    所以,她要趁這一次,一鼓作氣,拆散他們。


    她相信,這樣做對喬莫深和童小允都好。


    等到喬莫深殺死了童威,他們再分開,到時候,一定更會生不如死。


    沒錯,她是為了他們兩個好。


    白麗在心底這麽告訴自己,一顆心才一點點輕鬆下來。


    “媽!”喬莫白站在原地,大喊了一聲,心生失望。


    心底的寒意一絲絲一縷縷冒了出來。


    他怎麽也想不明白,明明是親生母親,看著自己的兒子那麽痛苦,她為什麽就是不選擇放手?


    難道爸爸在天有靈,也希望大哥為他報仇嗎?


    難道不報仇就是不孝順嗎?


    他也不理解喬莫深,為什麽真的放棄了童小允。


    可是設身處地地想一下,如果母親在自己的麵前拿刀架在脖子上,他還會選擇自己的愛人嗎?


    那可是他的母親啊,就算再過分,他也沒辦法放棄自己的母親啊。


    這一刻,他終於體會到了喬莫深的無力與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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