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尾梢,雪融的時節,富饒的美索不達米亞即將迎來兩條河流的泛濫。


    而在此時,正於卡帕多西亞激戰的米底人和呂底亞人,共同見證了一樁百年難遇的天文異象。


    正如泰利斯預言,希羅多德《曆史》所描述那般——“日蝕”出現了!光明被影子漸漸吞噬,直到暗無天日,也不知道誰在人群中高喊一聲“這是神明的憤怒啊”,雙方軍士皆驚恐萬狀,紛紛停止了爭鬥!雖然日蝕持續了不過兩個小時,可迷信的阿斯提阿格斯還是被這毫無預警的異象震懾住了,他急忙鳴金收兵,並鄭重其事地喚來巫師占卜。


    “陛下,這是戰神馬度克的旨意,祂希望看到米底與呂底亞和平相處!”


    原本爭強好勝的米底王,因為眼前突如其來的意外喪失了鬥誌,而巫師的這番話更使其萌生了怯意。但他又不甘心就這麽放棄己方攻陷的土地,於是召集大臣們商議。


    “陛下,如果您不想戰鬥,又要獲得充分的利益,不如同呂底亞聯成姻親。”


    “聽說已故的克羅伊芳斯王尚有幾位公主尚未婚配,您何不在王室子弟中選出一位合適的人選,迎娶她們其中的一個?”


    “呂底亞人現在一定是巴不得趕快撤迴薩底斯,到時候,您再請您的盟友尼布甲尼撒王出麵調停,相信這樣,他們便無法拒絕您的要求了。”


    聽到這樣的建議,阿斯提阿格斯略微沉吟了一下,又問:“如果這方法行得通的話,我到底要派什麽人去和呂底亞人聯姻?”


    諸臣商量了一會兒,這般迴道:“陛下,難道您忘記了?您不是還有個優秀的外孫麽?”


    ***


    帕蘇斯,安善。


    日蝕過後的幾天內,不光是卡帕多西亞,就連愛克巴坦那,還有整個波斯行省之中,各處皆是人心惶惶。


    因為居魯士的命令,房廷被特許進入議事的殿堂,諸臣商議的時候,居魯士還吩咐他們使用房廷聽得懂的賽姆語交談。


    可是,在一位朝臣慷慨激昂的陳詞,提出舉兵西進,趁著日蝕的風波未定,前去攻占米底首都的建議後,房廷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這般諫言:“殿下,您還是放棄這個念頭吧。”


    四下立刻鴉雀無聲。


    雖說之前眾人因為他的“預言”實現,都對其刮目相看,可是以一個局外人的立場說出這種話來,怎麽看都像是別有用心的。


    “外國人,這裏還輪不到你說話!”


    “就算是王子寵你,也別忘了自己的身分!”


    靜默不過一會兒,就有人惡聲惡氣地出言提醒他,“伯提沙撒”現在不再是風光的巴比倫使者,而是波斯的“虜臣”!他是無權幹涉波斯的內政!又被數落了。


    雖說自己目前身在安善,可是,這種尷尬的氣氛仿佛又迴到了巴比倫的朝會之上,房廷迴想起當時人們注視自己的目光,多是懷疑而又忌憚的神情,突然覺得血液一陣凝固。


    因為以往的逆來順受,躲避在尼布甲尼撒的庇護之下,房廷總是會不知不覺被牽著鼻子走,他越是小心翼翼,想作為旁觀者靜靜觀看曆史的軌跡運行,越是適得其反。如今果真被攪進曆史的漩渦,難以自拔……


    可光是後悔,也於事無補了。


    迎接自己的人已經離開了安善,事到如今,想要倚靠他人營救自己的念頭化作了齏粉。


    要重新迴到狂王的身邊,就不能繼續渾渾噩噩。與日夜思念之人擦肩而過的經曆,他可不想再體驗一迴。


    一切隻得靠自己。


    “……就算殿下聽不進我的話,我還是得說。”


    “你——”座下的臣屬們見他這般放肆,有正欲發作的,卻被居魯士阻斷了。


    “你想說什麽,盡管說吧。”


    此話一出,就算有人心存不滿,也紛紛噤聲。上位的少年眼看房廷昂起頭,直直望向自己,不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這表情同前幾日還在自己麵前哭得泣不成聲的男子,簡直判若兩人,認真的模樣,自巴比倫的農祭結束之後,已是好久未曾得見。


    “殿下急欲攻陷愛克巴坦那,是確信自己有足夠的實力能夠做到這一點麽?”房廷問。


    居魯士迴道:“我的親兵加上安善王的舊部有逾萬的士卒,再加上帕蘇斯行省內貴族們的支持,共三萬人,米底首都駐紮的軍士卻不過兩萬。”


    “三萬……”重複著居魯士報出的那個數字,房廷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原來殿下是相信這三萬人能在短期之內,完全聽從您的調派麽?”


    “什麽意思?”居魯士支起下巴,饒有興趣地反問。


    “殿下篤信貴族們能在戰時予以支持,可實際上,我想您未必能勸服他們動用一兵一卒。”


    “胡說!”座下有人聽他這麽說,嗤之以鼻,“難道你不知道各族的家長們,都已經發誓效忠王子了麽!”


    居魯士揮揮手教屬下住口,問:“為什麽你會這麽想?”


    房廷並沒有直接迴答,而是說:“如果沒有第一個人願意跟隨您,那其它人也會跟著搖擺不定……您不相信的話,可以去試探一下族長們。”


    “就算是這樣,也總會有誠心光複波斯榮耀的人願意追隨我。更何況,我現在擁有的,是足以動搖一個王朝的軍權。”


    居魯士淡淡地說,那種不像是同人爭辯的口吻讓房廷很不舒服。而且明知他此時正抱著看好戲的態度,誘導自己說出那些僭越曆史的話來,可自己還是不得不說。


    這般房廷忽然站直了身子,朝著內室的一角走去。


    房廷的動作突兀,引得眾人側目,直到他摘下掛在牆上的“洛勒斯坦”鎧甲邊的箭筒,這番異動惹得騷動四起。


    “你要做什麽?!”


    諸臣們大聲質問,甚至還有人誇張地拔出了佩刀。房廷沒有理會,徑自從箭筒裏取出了一枝箭。


    “請殿下折斷這枝箭。”


    聽他這麽說,人人皆是一頭霧水,無人明白房廷的此舉為何。而居魯士不動聲色,取過那枝箭,一手握著箭鏃的部分,一手攥著箭羽,依言用力一折。


    “啪!”箭杆應聲而斷了。


    接著,房廷又給居魯士幾枝箭,教他如方才那樣把箭折斷。少年按照他的意思做了,然後房廷把箭筒裏剩下的所有箭枝攏在一道,一齊遞予他。


    “現在,請殿下一口氣折斷它們吧。”


    居魯士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箭,愣了一下,並沒有動作。


    “我做不到,”他一邊說著,藍眸流轉著把視線凝聚到房廷的麵上,“大人到底想藉此說明什麽呢?”


    “我想說……殿下少年英雄,就像一枝鋒芒畢露的箭。可若隻有您一人的話,是很容易折斷的。


    “殿下年紀尚輕,要舉大事不急於一時。目前您的軍事實力單薄,要執掌波斯行省內的軍權就得與貴族們合作,成為一束折不斷的箭,如果做不到這點,您要複興波斯的希望,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


    言畢,諸臣之中越發騷動,可是忽然而至的一通掌聲,使得眾人安靜下來,大家望向掌聲的源頭,發覺鼓掌的正是居魯士本人。


    “大人睿智,我果然沒有看錯您。”居魯士把箭擱在幾上,這般讚許道。


    底下立時應和一片。


    居魯士走到跟前執起房廷的手,衝著他微微一笑。


    努力縮了縮手,卻掙不開少年的鉗製,房廷蹙了蹙眉,看著居魯士的笑臉,心中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


    和呂底亞停戰後,又過了幾日。


    米底王的使者快馬加鞭趕到安善,請居魯士速速去到卡帕多西亞。


    諸臣自然是極力阻撓,居魯士未置一詞,良久,他喚房廷近前,問:“卡帕多西亞這一行吉兇未卜,大人,您怎麽看?”


    “殿下是識時務的俊傑,去不去,您應該知道怎樣決斷。”


    房廷這般不慍不火的迴答,惹得居魯士挑了挑眉,道:“恭維就不必了。大人有沒有聽說,外公大張旗鼓地將尼布甲尼撒王也邀去了那裏?”


    在這裏突然提到“他”,絕對是故意的!居魯士的語氣平淡,可在房廷聽來卻多了一道嘲弄的意味。


    始終無法抵禦那相思之苦,所以乍一聽狂王之名,房廷便不由自主地心旌搖曳起來。


    渾身微顫,欲言又止,就連起初醞釀好的應對之詞,也統統被思緒攪得混亂!見到他踟躕的模樣,上位的少年歎了一口氣,正要說些什麽,房廷卻忽然衝著他道:“殿下,請您務必盡快前往卡帕多西亞!”


    居魯士還來不及應對,臣屬們又紛紛諫言。


    “胡說什麽!那種地方,米底王一定是設計了陷阱再讓殿下跳進去,你是要殿下送死麽?”


    “殿下,請您慎行!不要聽伯提沙撒的片麵之詞!”


    “殿下……”


    居魯士沒有吱聲,眾人反對的聲音則越來越大,就在這一片嘈雜聲中,房廷屈下了膝蓋,朝著他施行跪拜大禮,“請您……也帶我一同去。”


    相識以來,房廷還沒有在自己麵前做出這麽卑微的姿態,居魯士愣了一下,連忙站立欲攙扶他起身,房廷卻執拗地推開他探過來的手掌,道:“這次,請您一定要答應我!”


    見狀,居魯士的態度冷淡下來,他把頭扭向一邊,不看房廷驚惶的表情,道:“卡帕多西亞危險重重,我為什麽要去?就算真的涉險過去,我又憑什麽帶上你呢?”


    言語間,就連稱謂也發生了改變。房廷聽出了其中的不悅,也明白要居魯士放過自己斷然不容易,可是在這種情況下,他隻得硬著頭皮努力嚐試。


    “阿斯提阿格斯王隻是為了試探您的‘忠誠’,才會召喚您去前方,如果您不去的話,隻會引起他的猜忌。”


    居魯士迴過頭來,又聽房廷接道:“而且因為日蝕的關係,呂底亞和米底已經停戰了,這種時候喚您過去,我想隻有一種可能。”


    “是什麽?”


    “……就是‘聯姻’。”


    廷會最後是以居魯士的沉默告終的。


    群臣散去,去留安善的問題仍舊未決斷。


    一想到自己那般懇求還是沒有結果,房廷有點心灰意懶地,由著侍衛們押迴軟禁的居所。


    自從那次出逃後,居魯士已經不再準許他同迦勒底的使者們往來,而每每在人前打聽沙利薛的處境時,都會遭到白眼。


    “你還有閑情逸致顧及別人的安危麽?”


    作為“人質”,房廷的身分的確尷尬,可是他總惦記著沙利薛畢竟是為了自己才會受到牽連,所以才會如此關心。


    偏偏居魯士不應允自己與其相見,心中鬱鬱,再加上與尼布甲尼撒的離開,打擊實在是不小。短短幾日,整個人都顯憔悴起來。


    迴到內庭,又是空曠曠的宮室。房廷赤腳走在柔軟的繡製地毯上,聽得過長的衣擺在上麵拖曳,發出窸窣響動。想挨到格子窗邊看看中庭的風光,幕帷卻因為天寒的關係被全部拉了下來。


    昏暗一片,隻有微薄的燭火在眼前輕輕跳躍,滿室洋溢著焚香的氣味。


    一陣惆悵過後,房廷忽然感念起在巴比倫的情境。


    他也曾在朝聖者之家度過這樣一段被拘禁的日子,迴想起來,現在的待遇真是要比當初強多了。


    隻不過,雖沒有了肉體上的摧折,精神上的壓力卻依舊令他苦不堪言。


    等待以及忍耐——究竟還要承受多久?最後能不能迴到巴比倫?完全不知道……


    因為即便房廷博古通今,也無法知曉那心機深沉的少年,到底會如何左右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就這樣被不安定的感覺支配著紊亂的心緒,他在幾近崩潰的邊緣處徘徊著,恍惚中,沉沉睡意來襲。


    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睡過了,房廷困倦地合上雙目。一閉眼,意識也跟著淡薄。


    就在這恍惚時刻,房廷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被輕輕托起,然後被置於一處柔軟的境地。係緊衣物的帶子被鬆開了,什麽東西潛了進來,撫弄個不停。蹭到敏感的部位又止步不前,就好像故意一般……


    房廷抖瑟了一記,半夢半醒間,隱隱記得自己曾有過類似的體驗……


    那被肆意撫摸的觸感並非不舒服,可就是心存抗拒。他本能地抬起胳膊推了推——碰到了不屬於自己的柔韌、彈性、擁有人類體溫的肌膚。


    什麽人?!驀地睜眼!房廷猛然發覺昏暗中上身覆著一人,而自己的腰帶已經被解開,圍巾衣卷到頸下,裙裾則被撩得高高,是那人正不依不撓地探索著他的身體。


    “不……”抗拒地出聲,卻不知為何顯得有氣無力。


    對方聽聞,輕笑了一記,是房廷所熟悉的聲音。


    “王子……殿下?”房廷斷續地問道。


    來人遂在耳邊施與一個淺吻作為響應,可並沒要有停止動作的意思。


    房廷心驚,他雖然知道居魯士對自己心懷妄念,可鮮有這麽直截了當的輕薄!而且,現在又不是做那種事情的時候!他到底在想些什麽?!再度出言拒絕,房廷一邊費力地推開少年貼上來的胸膛,怎奈失去力道的格擋倒像是一副欲拒還迎的姿態。


    室內彌漫的盡是曖昧的氣味——眼前黯淡的燭火在搖曳,焚香在不知不覺間也變得越發濃鬱。


    渾身越來越燙了,越是掙紮,意識便越不清晰。


    然後……膝蓋被分開了,居魯士正欲欺身上來時,喚了一聲“房廷”——那兩個單音有如醍醐灌頂,使得他劇顫著驚醒過來!迴魂,房廷不由得細想,狠狠地咬向施暴的少年肩膀,對方嗚咽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一鬆,他立刻蜷成一團,死命地抓緊自己身上尚存的遮物。


    “請您……不要……這樣……”氣息未平,喘息著說。


    這番情狀又變成像日蝕之前的那次。無奈之下,居魯士伸手去撫房廷的背脊,誰知才剛一碰到,他就忌憚地躲開了。


    居魯士死心般長歎,接著喃喃了一句,可是因為聲音太小,房廷並沒有聽清。


    靜默了一陣,居魯士起身,親自點了幾盞燈,轉過身,看到房廷麵色酡紅,衣衫淩亂的模樣,挪開了視線。


    “對不起……我隻是‘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房廷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埃蘭詞,卻立刻明白了那是什麽意思。


    攏了攏前襟被扯開的部分,他低著頭不敢看居魯士的麵孔,拳頭攥著,緊張得好像自己的心髒都快要跳出胸膛!


    “無論如何……我都不能代替你心中的那人麽?”居魯士明知故問了一句。


    房廷愣了愣,然後正首,點頭。


    “可就這樣把你白白地送還他的身邊……我一點都不甘心。”


    居魯士悠悠地說,側著的俊臉看上去多少有點寂寞。這教房廷不由得生出一抹惻隱之心。


    “殿下……”輕唿了一聲,少年的藍眼睛便追隨過來,濕濕潤潤,看得房廷胸口一窒。


    居魯士懷揣經天緯地的雄心,他少年老成,睿智通達,但縱觀其成長經曆,實數不易。不過就算這樣,此時於房廷眼中,仍是個不滿二十歲的孩子。


    躊躇了一番,他還是拉開了半步,重重地稽首下去——“為了您的將來,請讓我迴到巴比倫吧。”


    遲遲地,居魯士沒有應答。


    房廷低著頭,看不到居魯士此時的表情,但是忽然凝結的氣氛卻讓他仿佛置身於嚴寒之中。


    “留在我身邊,難道真是那麽討厭的一件事嗎?”


    居魯士質問著已經不知問過多少遍的問題,此話一出,就算房廷也聽得出他言語中的動搖。


    機會僅此一次,他也顧及不了許多,醞釀已久的話,就這樣脫口而出:“殿下,如果您能放我迴去的話……”


    要說的話,不消半刻就全部說完了。


    可是居魯士沒有立刻答應或者不答應,房廷戰戰兢兢地等待著,好像那半晌的沉默宛如一個世紀般漫長。


    尷尬的對峙持續了一會兒,肩膀上忽然一沉,房廷驚慌地昂起頭,發現正是居魯士扶著那裏。


    “我想說,有的時候……您還真是殘酷。”


    上方俊美的麵孔,勾著唇角,苦笑著說,看得房廷心中一悸,正擔心他接下來又有什麽驚人之舉,居魯士這迴卻徑自鬆開他,“霍”地站了起來。


    “明天,我們就一起去卡帕多西亞吧。”


    ***


    十日後。


    居魯士一行日夜兼程,趕到了卡帕多西亞腹地。


    在哈利斯河畔他依照諾言,將房廷、沙利薛以及一路相攜的隨侍們送過河。臨別之際,居魯士解下了自己的佩刃,遞與房廷。


    “這是芒達妮公主送的匕首,我帶在身邊已經多年了……請大人收下它。”


    房廷看了一眼那鑲著綠鬆石和虎眼的月牙型刀鞘,做得相當精致,想想也是價值不菲,更何況它還是居魯士生母的贈物,應該擁有一些超越本身的特別含意吧。


    “殿下,我不能收。”


    “此次一別,恐怕再無相見之日。大人難道不肯領這情麽?”


    “可是……”


    房廷一時語滯,側頭看到身邊的沙利薛此時已經瞠目相對了,不覺苦笑了一下,正要再度拒絕,少年卻不由分說,直接把匕首塞進了他的懷中。


    根本就來不及容他反應過來,居魯士快速躍上馬匹,甩動韁繩,波斯方麵的隨從紛紛追隨著他朝河邊奔去。


    三月時節,春寒料峭。


    佇立河邊,冷風吹得房廷雙頰犯疼,直到所有波斯人踩著布袋浮橋全部渡到河對岸,他攥著手中的匕首,久久懸著的一顆心終於在這一刻,放了下來。


    依迪絲這個時候也應該在去到巴比倫的途中吧,但願她沒有忘記自己臨行前交代的話……


    默默地想著都出了神,一時間也沒有注意到背後的騷動,直到沙利薛低低地喚了一聲“陛下”,房廷心頭一顫,正要迴首,身子卻從後麵被人使勁摟住了!高大的影子從上方蓋過了他的。兩人背腹緊緊相係,隔著那裏,仿佛連心髒的律動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良久,狂王俯身下來,就這樣當著眾人的麵,把頭深深埋進房廷的頸窩。


    “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了……”


    久別重逢,霸道的話,宛如愛語般從他的唇間傾瀉。


    房廷張了張嘴,卻陡然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然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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