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珠寶店出來,阮夏直接去了韋拓拓家。


    韋拓拓是一個五歲的小男孩,父母離異,在大學教書的父親獨自帶他。韋教授每周有兩晚要迴學校上課,無暇照看兒子,便請了阮夏做韋拓拓的家教。


    韋拓拓有專門的大提琴老師,阮夏隻需看著他練琴即可。


    阮夏早到了半個鍾頭,遇到了正要出門的韋教授。


    簡單的寒暄之後,阮夏上了樓,韋拓拓正纏著保姆要巧克力,見到她,立刻笑得露出兩顆蛀掉了一半的門牙。


    “阮姐姐,今天的獎勵是什麽?”


    “完成了任務再說。”


    五歲正是坐不住的年紀,每晚兩個小時的練琴時間於韋拓拓來說,原本是最煎熬的時刻。


    阮夏來了之後,他的積極性高了許多。


    阮夏從不死守兩個小時,隻要韋拓拓能準確無誤地拉夠二十遍規定曲目,便可以結束練習,得到獎勵。


    雖然每周阮夏隻過來兩次,但為了能盡早地得到獎勵,餘下的五天韋拓拓也會自覺自願地用心練習。


    阮夏把琴譜翻到周末要複課的那首練習曲,見他又用鉛筆在五線譜上標了簡譜,立刻拿眼斜他。


    “你這樣偷懶,永遠看不熟五線譜。”


    韋拓拓合上琴譜轉移話題:“我已經背下來了,不用看這個。”


    阮夏拿出火柴盒,把裏頭的火柴全數倒出來,剛好是二十根,完美地拉完一遍才可以放迴去一根。


    韋拓拓看了眼火柴,擺好姿勢,開始拉琴。


    練習曲很是枯燥,阮夏又十分嚴格,即使沒有錯音,節奏掌握得不好也不能作數。


    一個多月的磨合後,韋拓拓已經習慣了她的嚴格,聽到她說這遍不算,最多隻嘟嘟嘴,絕不敢抗議。因為抗議沒用。


    完成二十遍隻用了四十五分鍾。韋拓拓急著要獎勵,連保姆送上來的葡萄汁也顧不上喝。


    阮夏從包中找出新買的裸眼3d遊戲機,遞到了他的手裏。


    韋拓拓歡唿一聲,阮姐姐總能給他驚喜。


    韋教授迴來的時候,離阮夏離開還有一刻鍾,上樓時看到兒子正玩遊戲機,他雖意外,並沒說什麽。


    阮夏見他進來,起身打了個招唿:“韋教授……”


    韋教授笑著打斷了她的解釋:“叫我韋既明就好。拓拓這一個多月進步很快,你的方法很好。”


    阮夏鬆了口氣。她做家教不過是想打發時間,若不是家長夠開明,以她的性格,未必能堅持下去。


    見阮夏朝自己伸出手,韋拓拓戀戀不舍地交迴了遊戲機。


    “阮姐姐,下周的獎勵是什麽?”


    “下周再說。”


    保姆進來帶韋拓拓去洗澡,韋既明親自送她出去。


    “我九月初就開學了,學校離這兒比較遠,您可以提前給拓拓找新家教。”


    “研究生?哪個學校?”


    “z大。”


    “我正好在z大上班,拓拓不好管,難得願意聽你的,如果可以,還是希望你能繼續教他。離得遠不是問題,時間可以定的靈活一點,我下班的時候順道載你過來。”


    韋既明雖稱不上英俊,但高大挺拔,氣質儒雅,嗓音也讓人如沐春風。


    他的態度太誠懇,害阮夏不好意思立刻迴絕,隻說:“到時候看看學校的課程安排,時間來得及的話,我也挺舍不得拓拓的。”


    韋既明一直把她送到小區門外,阮夏同他揮手道別,心中卻浮起了另一個身影。


    同是三十多歲的高學曆成功人士,韋教授如此溫和,某些人卻拽上了天。


    切。


    ……


    隔日阮夏又接到了小樂團的麵試電話,比起平麵模特,她對做大提琴手的機會要重視的多。


    沒有能證明自己的證書,唯有用實力說話,她從巴赫無伴奏大提琴組曲中選了支最拿手的,練足了兩個鍾頭,才背上琴打車到了位於市圖書館一角的樂團辦公地。


    哪知麵試的團長及副團長連琴盒都沒讓她打開,隻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便對望一眼,請她……簽試用合同?


    阮夏本想問“你們怎麽知道我行”,又唯恐露怯,便佯裝出淡定,麵帶職業化的微笑,起身同他們握手。


    從樂團出來,阮夏心情大好地給秦婧打了通電話,要她到百貨公司等自己。


    總要準備幾條氣質脫俗的長裙待排練和演出時穿。


    正想和秦婧吃頓大餐慶祝終於邁出了第一步,阮夏便接到了副團長的電話。


    到酒店包間的時候,阮夏才知道飯局是為讚助商而設,自己不過是飯桌上的“調味品”。


    除了她,包間裏還有另兩位“調味品”,皆有幾分姿色。經副團長介紹過,阮夏才知道,她們一位是鋼琴手,一位是小提琴手。


    或許是她的麵孔最新鮮漂亮,副團長把她安排到了讚助商的右手邊。


    瞥見讚助商那張幹瘦而布滿褶皺的臉,阮夏隻覺得滿心膩歪。


    而另兩位“調味品”的目光裏竟有……妒忌?


    阮夏毫無俗世經驗,並不明白這種應酬十分尋常,她對這個所謂的樂團倍感失望,板下臉正準備離開,包間的門又開了。


    瞥見進來的人,阮夏不由得一怔。


    團長和副團長並不認識傅嶽,出聲問:“您是?”


    傅嶽不語,讚助商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起身:“傅先生?”


    傅嶽的眼神掃到阮夏,迅速移開:“不好意思,走錯門了。”


    不等他離開,讚助商便快走了幾步迎了上去:“傅先生,我們見過的,您還記得嗎?”


    瞥見讚助商殷勤伸出的手,傅嶽雖麵露疑惑,卻也遞上了自己的手,同他握了握。


    拋開傅家的背景不談,傅嶽為諸多上市公司爭取過利益,又與一眾商界名流交好,若能得他牽線,認識一位牛人,日後必能財源廣進。


    聽到讚助商介紹說傅律師十分熱愛古典音樂,不久前還曾讚助過選秀比賽,副團長馬上一臉殷切地遞上名片,向他訴起了追求藝術的苦。


    讚助商讓出了上座,或許是不忍心駁他的麵子,走錯門的傅嶽竟真的坐到了阮夏身邊。


    團長和副團長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堆,傅嶽才開口:“我不懂音樂。和禇君是朋友,律所正好有筆經費,所以借花獻佛。”


    雖然聽出了這話裏的婉拒,團長的熱情卻絲毫未減:“您和禇君是朋友?他可不簡單,眼下這行情,我們圈裏也就他能輕輕鬆鬆賺大錢,他手下名家多,若是能請一兩個到我們團幫我們助演……”


    “這個不難。”傅嶽笑了笑,眼神在阮夏的背後流連了片刻,而後抬手看表,起身告辭。


    團長會意,立刻吩咐阮夏送傅嶽。


    阮夏冷著臉瞥了下對自己頤指氣使的團長,看懂他神色裏的暗示,瞪了他一眼,先於傅嶽走出了包間。


    幸而上午簽的隻是試用合同,三個月內,雙方覺得不合適,合同隨時可以中止。


    不想再拿熱臉換冷眼的阮夏沒有迴頭,徑直往酒店大門處走。


    出了酒店,走在後麵的傅嶽卻主動問:“送你迴家?”


    意外之餘,阮夏定住腳,迴過頭衝傅嶽莞爾笑道:“不好意思財神先生,半分鍾前我已經把老板炒了,不需要再奉命賣笑。”


    傅嶽聞言怔了幾秒,忽而一笑,笑容頃刻間由嘴角眉梢蔓延至眼底。


    這還是阮夏頭一次見他笑,她恍惚了片刻,再次被美色蠱惑。


    笑起來明明這麽暖,裝什麽冰山男。


    切。


    阮夏彎了彎嘴角,揚起臉說:“雖然不需要繼續作為樂團員工賣笑,可身為兩次被你拯救出水火的弱女子,我實在不能不請你喝一杯……傅先生,賞個臉吧?”


    弱女子……


    傅嶽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般,表情一言難盡。


    她被母親獨自撫養長大,母女倆在溫德米爾生活了十六年。阮阿姨四十多歲時依舊美麗,家中沒有男人保護,母親又太過溫婉,她的性格自然強悍。


    如果他晚到一步,把三流商人捧為座上賓的九流樂團團長倘若為了讚助強迫她做什麽,或許要他救的就是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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