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方幼儀就在報紙上看到了林氏倒閉的消息,開始的時候她並不知道這家公司的男主人就是那晚在飯店裏對鍾文動粗的中年婦人的丈夫。


    直到幾天後聽說了林氏總裁跳樓的消息,方幼儀呆怔了很久才迴過神來。


    這一陣子凱瑟琳沒有暗地裏找鍾文的麻煩,她一直在忙總部那邊的事情,整個人雖然在人前看起來依舊高貴優雅,但是方幼儀可以察覺出她的力不從心,那一段時間方幼儀經常可以看到她眼角下那一小片烏青,顯然是沒有睡好的樣子。


    這個疑問終於在一天下午得到了解答,之前方幼儀隱隱約約就能察覺到公司裏細微的氣氛變化。


    高層之間雖然對此三緘其口,但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方幼儀還是從另一個總監嘴裏聽說了ep投資失敗的事情,難怪最近凱瑟琳臉色會這麽難看,這麽多錢就這樣打了水漂,眾人臉上愁雲遍布,不止為了ep,也是為了自己的前途。


    商場如戰場,波雲詭譎,瞬息萬變,一個不慎也許就會導致滿盤皆輸,ep這次下錯了賭注,不僅先機失盡而且損失嚴重,盡管總部已經盡力封鎖消息,但是關於ep投資失誤,流動資金嚴重不足的各種負麵新聞還是層出不窮,紐約一家財經雜誌甚至動用了一整個版麵來報道ep的“慘狀”,將之列為21世紀it界投資失敗的又一典型。


    首先受到影響的是ep的股票,全球股價大跌的同時引發了股東之間的撕逼大戰,經過一場紛爭,過半數的股東把矛頭指向了集團主席,亞克,無論亞克如何承諾會力挽狂瀾保證大家的利益,股東們已經不再信任他。


    在方幼儀看來,ep的前景不容樂觀,無論是媒體的大肆宣揚還是同行的惡意嘲弄,對現在的ep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不過,就她個人而言,影響並不大,直到她從方爸爸的嘴裏聽說了周培銘的公司在一片蕭索中異軍突起、成長迅猛之後才若有所思地低下頭,默默想著這一段時間以來發生在身邊的事情。


    ep正處在風雨飄搖之際周培銘的公司卻如旭日般冉冉升起,後來居上,大有替代ep的意思。


    鍾文……周培銘……


    最近這兩個名字一起出現的概率是不是太頻繁了,會,這麽巧嗎?


    這個周末兩人說好了一起出去玩,方幼儀堅持不肯讓鍾文來接她,提前跑去鍾文的公寓,打開門正好看到鍾文在講電話,見了方幼儀,鍾文笑著指了指沙發,轉身去了陽台。


    方幼儀見她走遠了,迅速轉身跑去了二樓書房,在鍾文常坐的那張桌子上一通亂找,又跑去翻找抽屜,不管真相是什麽,她已經決定自己去找出來。


    鍾文的腳步聲很輕,方幼儀剛直起腰門就開了,“怎麽跑到這裏來了?都收拾好了?”


    方幼儀唿出一口氣,從桌邊的果盤裏拿起一個蘋果咬了一口,“來看看我們的大總裁平時都看什麽書!”


    鍾文笑著摟住她的腰,接過她嘴裏咬了一半的果肉,湊上來加深這個吻,方幼儀邊笑邊躲,“跟誰將電話呢,用了這麽久!”


    鍾文眉眼彎彎,淡淡笑道,“以前在紐約的一個朋友。”


    方幼儀故作深沉地點點頭,“對哦,你在美國讀得大學,就算脾氣再臭也會有幾個朋友……”


    鍾文不理會她的挪揄,徑自拉著她的手下樓。鍾文的朋友的確很少,但是每一個都跟她一樣對工作有著近乎偏執的認真,比如,邵謙,比如紐約xx財經雜誌社的主編,安妮。


    冬日的陽光溫暖地灑在林間樹梢,樹上的葉子早就落光了,隻剩下光禿禿的枝椏,方幼儀繞著周圍轉了一圈,泄氣般坐到枯黃的草地上,倚在鍾文懷裏不解地看著那些朝著天空無限延伸的枝枝椏椏,一張俏臉皺成了包子,“為什麽是這裏!”


    這裏遠離市中心,人煙稀少,不遠處是一片廣袤的枯萎的草地,比她們上次去到的那個果園唯一不同的一點就是濃重的都市的痕跡。


    方幼儀性格喜聚不喜散,最愛往熱鬧的地方鑽,兩人這是被流放了嗎?


    鍾文偏偏跟她相反,天生喜散不喜聚,方幼儀從鍾文臉上發現了一種從未見過的放鬆和滿足。


    “再過一段時間這邊也保不住了,城市化的腳步早晚都要覆滅自然。”


    很少聽鍾文發牢騷,方幼儀覺得十分新奇,拔了一根枯草咬在嘴裏,端詳了她一會兒才笑起來,“看不出來你這麽憂國憂民!”


    方幼儀一咕嚕爬起來,滿臉驚訝,“該不會是周培銘的公司要在這裏建廠吧?”


    鍾文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方幼儀會這麽敏感,而且完全猜對了,方幼儀看到鍾文眼裏的笑意漸深,頗有幾分探究的意思,趁機問她,“你跟他關係這麽好,現在他創業成功難道沒有請你一起吃個飯什麽的?”


    “哎,我怎麽聞到一股酸味……”


    鍾文伸了個懶腰,枕著雙臂仰麵躺在方幼儀的腿上。


    “誰吃醋了!誰吃醋了!誰!”


    方幼儀亂吼了半天都沒有人理她隻好自己找台階下,“再說了,他是個男人嘛,我有什麽好吃醋的……”


    鍾文原本閉著眼睛,聽到她這麽說,忽然又睜開雙眼,淡淡望著郎郎晴空不語。


    方幼儀臉色陰沉,臭著一張臉,陰森森道,“你跟男人交往過?”


    方幼儀最近的大腦靈敏度大大超出鍾文的預計,她輕輕咳了一聲,不自然地動動脖子,方幼儀猛地抽腿,大步往車裏走。


    ……


    又迴到了街麵繁華的市中心,方幼儀仍舊趾高氣揚地走在前麵,對鍾文的解釋充耳不聞。


    “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那時候才上高中……”


    “嘖嘖……”


    方幼儀挑眉,“高中?您這也太前衛了……”


    “這很正常吧,難道你沒有跟別人交往過?”


    “……”


    從小到大除了一個舒雅方幼儀還真沒有跟別人的戀愛經曆,雖然住在鎮上時,隔壁賣豬肉的小夥子一直對她有好感,好像菜市場的王大哥也很中意她,每次都給優惠……


    可是那時候她眼裏隻有一個舒雅,方幼儀哼了一聲,轉身進了一家飾品店。


    在櫃台前看了一會兒,端莊美麗的櫃台小姐上前詢問她需要什麽並且大力向她推薦本店新到的幾款鑽戒。


    方幼儀迴頭看了看站在不遠處認真盯著櫃台看的鍾文,心中暗想這家夥該不會是想給自己買鑽戒吧,雖然她並不需要,但是……心中居然隱隱有些期待……


    果然,幾分鍾後鍾文忽然要方幼儀過去試戴一串珍珠項鏈,方幼儀心說這家夥也不是完全沒有腦子,還是會哄人開心的嘛,她並不是真的要跟鍾文計較以前的事情,畢竟誰都會有過去,隻是乍一聽到有些難以接受罷了。


    方幼儀別別扭扭地戴上試了試,嘴裏還一直不停地碎碎念,什麽不好看,沒必要,何必浪費錢之類的,其實心裏早就樂開了花,雖然方爸爸買了不少首飾給她,而且方幼儀本身的金銀首飾就有一大屜,但是這個畢竟是鍾文親自送的嘛,意義不同。


    在方幼儀或者無意或者弄巧成拙的另類謙虛裏,終於選了一條水滴形的鑽石項鏈,方幼儀趁著鍾文付款的時候摸了摸頸間的項鏈,臉上一片嬌羞之色。


    “幫我包起來吧,對了,要準備小卡片……”


    直接讓她戴上得了,還包什麽呀,再說了,她人就在這裏,有必要準備什麽小卡片嗎?


    “就寫上祝願伯母永遠青春美麗……”


    “……”


    禮物包好以後,方幼儀總算迴過神來了,“這是……”


    “打算送給伯母的禮物,你是她的女兒,你們的品味應該差不多吧,你覺得她會喜歡嗎?”


    “……”


    “欸,幼儀,等等我……”


    她現在終於知道鍾文為什麽會跟男人交往了,因為以她的腦子根本就不知道怎麽哄女孩子,大冬天去郊外看幹枯的樹木,這都能想出來?


    虧她還期待了這麽久,早知道還不如在家抱小狗呢!


    一路上方幼儀又是歎氣又是傻笑,鍾文來來迴迴看了她數次,晚飯時終於忍不住問她,“是不是跟我在一起很無聊?”


    方幼儀翻翻白眼,看到她認真發問的樣子,忽然又覺得自己很無理取鬧,一開始不就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嗎,就算現在相愛了也不能要求她完全為了自己而改變,那樣就不是原來的鍾文了。


    “沒有啊,我很開心。”


    方幼儀吐吐舌頭,豎起大拇指,“你哄女孩子的本事真是一等一,簡直天才!”


    鍾文笑了,吃完了飯又去幫方爸爸買了好多禮物,鍾文提著大包小包,雖然有些吃力但是她一句怨言也沒有,偏偏方幼儀還時不時吊在她的手臂上變身千斤墜,生拉硬扯著拖著她慢悠悠地走。


    “累嗎?”


    “還好。”


    鍾文的迴答總是含蓄到讓人覺得模棱兩可,“要不要我幫你?”


    “不必了。”


    方幼儀得意地笑了笑,怕拍她的肩膀,一臉大無畏的表情,“娘子,以後這個家就靠你了!”


    這是方幼儀自那晚以後“開發”出來的最新稱唿,原本以為鍾文會拚死抵製,沒想到她卻欣然接受,並沒有半分不悅,這簡直就是無聲地助長了方幼儀的氣焰,從此娘子,相公不離口,即使是口頭上占鍾文的便宜,方幼儀也是樂此不疲,不遺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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