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上太後還安排了節目。


    兩出戲,幾隻曲子,都是宮中樂坊新排練的。


    眾人飲宴賞樂,氣氛倒也融洽。


    三公主睡了一會兒又被抱了上來。


    這會兒小丫頭臉色就好了許多。


    看見趙君堯也不怕了,知道喊父皇了。


    看著比剛才怯怯的樣子討喜許多。


    大家逗著笑了一陣兒,就各自把禮物拿了上來。


    小姑娘許久沒這麽高興過了。


    興奮地拿著這個看看,拿著那個看看。


    大眼睛咕嚕嚕,目不暇接的樣子十分可愛。


    當夏如卿叫人把一對兒粉白可愛的小兔子送到她麵前的時候。


    小丫頭嘴都驚得長開了。


    大眼睛裏,滿是驚喜,高興地抱著咯咯笑了好一陣兒。


    太後慈和地教她。


    “宜靜,這是嫻娘娘送給你的!”


    “快,謝謝嫻娘娘!”


    宜靜這才依依不舍地把視線移開,看向夏如卿。


    小丫頭走到夏如卿身邊,有模有樣行禮。


    “多謝嫻娘娘!”


    夏如卿的心早就化得一塌糊塗了。


    “乖!快起來吧!”


    宜靜公主就起了身,就那麽直直地看著她。


    夏如卿都被看的有點兒不好意思了,就笑。


    “宜靜可還有事?”


    自己也是當娘的,受不了這樣的目光呀!


    宜靜反應有點兒遲緩,過了片刻才搖了搖頭。


    “沒事了嫻娘娘!”


    說完就小跑著轉身。


    然後就迴到太後和父皇身邊,看她的一對兒小兔子了。


    夏如卿笑了笑也不在意。


    垂首吃了幾口菜,就和一旁的惠妃閑聊起來。


    宴會一直持續到過了午時才散。


    從寧壽宮出來,夏如卿就有點兒犯困。


    趙君堯卻有些心不在焉的。


    一路把她送迴端凝宮,看她入了睡,自己就離開了。


    走在路上,他心亂如麻。


    迴去也無心批折子,就幹脆先不迴去吧。


    可是……心裏想了一圈兒,卻不知道能去哪裏。


    他就越發失落,唇角勾起一抹嘲諷。


    這麽大的皇宮,他是這裏的主人,居然……無處可去?


    嗬嗬!


    李盛安不遠不近跟在後邊。


    皇上走走停停,他也走走停停,尾巴似的甩也甩不掉。


    最後趙君堯忍無可忍,轉身吼他。


    “滾!”


    李盛安嚇得渾身都在抖。


    “皇上……奴才……”


    “朕叫你滾!”


    “是是是!奴才滾,奴才這就滾!”


    說完就連滾帶爬地逃離了。


    心裏卻哭訴: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從寧壽宮出來就這個臉色,這是怎麽了呦?!


    看著清清爽爽的身後。


    趙君堯的心情果然舒暢了些。


    迴過身,幾乎沒有猶豫,轉身往一個方向去了。


    躲在很遠處一直偷看的李盛安十分不解。


    “奉先殿?皇上去奉先殿做什麽?!”


    ……


    奉先殿裏。


    趙君堯跪在先帝爺的靈位前,背影孤寂。


    有些話,誰都不能說,唯有父皇。


    他看著父皇的畫像,心情沉重,眼眸赤紅。


    “父皇……”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母後她,究竟有沒有背叛您!她和燕王叔到底什麽關係?!”


    這件事大約要困在心裏一輩子。


    可他真的想知道真相,他眼裏揉不得沙子。


    自小。


    母後很疼他,父皇也很疼他。


    可父皇和母後,卻相敬如賓,是真的如賓。


    宮裏的流言蜚語甚囂塵上,他卻從來不信。


    可時間久了,三人成虎,不信也懷疑了。


    去年燕王臨死,母後拚了命也要去見他。


    那種拚命,那種失控的哀痛,遠遠超過父皇當年駕崩,


    是真的背叛還是假的慈悲?


    太後的背後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還有,鈞其的身份……


    這是他最不願意碰觸的。


    可現在,這些已經成了他心裏的傷疤,一碰就疼,鑽心的疼。


    “父皇,我該怎麽辦?”


    “我該不該原諒?”


    “她是我的生母,我終究不能不顧她!”


    “父皇,您會怪我嗎?”


    他一字一句地吐露著自己的心事。


    可迴應他的,終究隻是沉默,死一樣的沉默。


    他很想痛哭一場。


    他也是個人啊,可是……


    “父皇,您自小教導我,要堅強!”


    “您總說,帝王沒有資格脆弱!肩負江山是重任,要學很多東西,學會很多事!”


    “所以,您對我的要求極其嚴苛!”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這簡單的八個字,苦楚卻有千萬之多!”


    “我恨過您,為什麽別人都那麽輕鬆,唯有我不可以!”


    “我恨過您,為什麽從來不疼我,不對我和顏悅色?”


    “我恨過您,我傷了病了,您連問都不問一句,隻會一味地催我去讀書習武,去磨練……”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帝王之位,何其沉重!我學的那些還遠遠不夠……”


    父皇並非天賦異稟,資質也沒那麽高深,更算不上什麽千古一帝。


    可他兢兢業業一生,護江山,愛百姓,穩後宮……


    他上對得起列祖列宗,下對得起黎民百姓。


    他值得所有人的敬佩和尊重!


    “父皇!兒臣想明白了!”


    趙君堯深深地磕了三個頭。


    叩頭時,眼中含淚,起身時,目光堅硬。


    是的,帝王沒有資格脆弱。


    當年那些事,父皇未必不知,可他忍了下來。


    父皇能忍的,他也可以!


    ……


    從奉先殿出來,趙君堯的眼前一片清明。


    迴昭宸宮時,正好看見夏廷風下了值。


    他一把拽過他。


    “走,喝酒去!”


    “啊?”


    夏廷風一愣,下一秒就被他拉走。


    半個時辰後,一黑一白兩個身影,騎著快馬出了宮。


    路上偶遇剛從兵部迴來的楊沉毅和趙君晏。


    就一同拽了過去。


    幾個人也不論大小身份地位了,湊在一處,不醉不休!


    ……


    寧壽宮裏。


    太後午歇睡得不錯,起來時臉色都紅潤了幾分。


    陪著三公主玩了一會兒,又喝美滋滋喝了些補湯。


    就和慶嬤嬤閑聊。


    “聽說,他沒去端凝宮,而是去了奉先殿?”


    慶嬤嬤笑著點頭。


    “正是!”


    “從奉先殿出來,就和夏侯爺出宮去了!”


    太後臉色沉了沉,把湯碗放下歎了口氣。


    “他終究還是更看重他父皇!”


    慶嬤嬤勸道。


    “娘娘,皇上是先帝爺一手教導起來的,父子情深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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