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風暖微微一怔,腳步便不由自主地頓了一下,站在院門口有些奇怪地望進去。


    這一眼就直接把她看得臉都白了。為什麽葉幽然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當初太傅不是已經把她趕走了嗎?在他們成親之前,他就應該已經把那個女人趕走了啊!


    或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炙熱,院子裏的人很快就發現了異樣,朝她看過來。


    林氏的臉色微微一滯,不過很快就恢複如初,“原來是公主來了,有什麽事嗎?”


    君風暖斂了斂眸,嘴角扯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容,“娘,我是來給您送飯的。剛才下人來請您吃飯的時候您說身體不舒服,可也不能這麽餓著,我讓人準備了一些清淡的飯菜,您現在吃應該會好一些。吃飽了身體才能恢複得……”


    “好了!”


    林氏不耐地打斷她,“別在這兒跟我長篇大論地說這些。宣兒又不在,你裝給誰看?我跟你說過那樣的話,難不成你還能不計前嫌在這兒跟我噓寒問暖?外麵不是傳聞長公主心高氣傲麽,這種假惺惺的事情想必你也是不屑的,又何必如此?”


    麵無表情地掃了她一眼,林氏又繼續道:“飯我已經吃過了,是幽然親手給我做的點心,就不勞煩公主再來操這份心了。”


    君風暖臉色微微一僵,“既然娘已經吃過了,那就好。”


    她彎了彎唇角,笑容很淡,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傲氣,“可是娘,為什麽葉幽然會在這個地方?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當初在和我太傅成親之前,她就應該已經被趕出去了。”


    葉幽然的麵色陡然一變,“公主,我知道我在這兒礙您的眼,可您也不用這樣說話啊。”


    她原本是站在林氏身後,此刻慢慢蹲下來,靠在坐在凳子上的林氏的腳邊,“林伯母,您看,幽然早就說了公主不會容得下我的……不如,您還是讓我離開這裏吧?”


    “既然要滾就趁早,在這兒哭哭啼啼的裝給誰看?”


    君風暖不耐地掃了她一眼,這樣裝腔作勢的女人恐怕也隻能騙到林氏了。


    林氏是林靖宣的母親所以她沒有辦法必須討好笑臉相迎,可這葉幽然算個什麽東西,雖說她爹最終隻是處以流放之刑,可說到底還不是一個罪臣之女?


    君風暖自問不會戴著有色眼鏡看人,所以是誰的女兒對她來說也沒有那麽重要,隻是剛好這個人是我葉幽然,所以無論如何,她就是看這個女人不爽!


    想當初那個巴掌,她竟然沒有砍了這女人的腦袋,想起來真是追悔莫及!


    “既然公主這麽想讓我走,我……”


    “你聾了?”


    君風暖嘴角勾起一抹妖豔的似笑非笑的弧度,莫名讓人覺得涼薄的心裏發顫,“本公主是讓你滾,不是走。”


    “君風暖,你未免太過分了!”


    林氏猛地一下站起來,冷冷地看著她,“幽然如今好歹也是我身邊的人,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你憑什麽對她唿來喝去的?”


    “噢……”君風暖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打狗還得看主人是吧?原來在娘這裏,眼前這個……不過是條狗啊。”


    說完就看到眼前這兩人的臉色都是一變。


    君風暖心底冷笑,她確實是對林氏懷著一顆敬畏之心,可不代表她君風暖就是一個任人揉捏的軟柿子。要讓葉幽然這種她連瞧都瞧不上的人來做她的情敵,甚至於爬到她頭上,這位婆婆未免也太看不起她了。


    等下輩子吧!


    “公主,您這話未免太過分了!”


    林氏冷冷地盯著麵前的人,“既然您這麽高貴,在您眼裏別人都是狗,就連我這個為娘的也不過是……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勉強自己過來?宣兒又不在這裏,您要是覺得委屈,大可以不用伺候我,讓優然照顧著我就行了!您還是請迴吧!”


    君風暖莫名其妙地聽著她的話,漂亮的眼睛裏閃過明顯的詫異。


    不過很快她就意識到林氏為什麽會突然變了語氣,前言不搭後語地說著這些話。


    抬眸看到那邊的男人邁開長腿朝他們走過來,俊逸的眉峰微微蹙著,臉色不虞地掃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那些飯菜,又掃了一眼地方跪的那個哭的梨花帶雨的女人。


    君風暖心頭微微一緊。


    太傅不會誤會她吧?


    幸而林靖宣的下一句話讓她稍稍放鬆了幾分,“娘,您身體不好何必發這麽大火?風暖來這裏給您送飯沒有惡意,隻是怕您身體不舒服又吃不了東西會更難受。她一番好意,如果有什麽地方讓您誤會了,您也千萬別怪她。”


    “她現在這個樣子,哪裏像是沒有惡意的?”


    林氏冷笑一聲,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完完全全站在君風暖那邊,根本不顧她的感受,當即就怒從心起,“她剛看到幽然就直接要把人趕走,後來又罵幽然是狗,連我這個做娘的也一塊兒鄙棄了,我倒是不知道,她是來給我送飯的,分明就是來添堵的!”


    “娘,我已經說過了,這隻是個誤會,風暖她不會這麽做的。”


    林靖宣不顧她的怒氣,臉色淡淡的沒有什麽表情,隻是又瞥了葉幽然一眼,道:“娘,反倒是我想問問您,為何她會在這裏?”


    林氏臉色微變,不自然地錯開了視線,“我這些日子不舒服,幽然當然是來陪我的。”


    “娘身體不舒服自然有丫鬟照顧著,大夫診治著,若是您想找人陪您說話,也可以找我和靖洛,甚至是風暖,我們都會陪您,為何要找她?”


    “林靖宣你現在是什麽意思!”


    林氏本來心裏就火,聽他當著君風暖的麵質問自己,頓時就更滿腔怒意蒸騰,“你現在就為了這麽小的一件事來質問我?是不是以後無論我做什麽,隻要跟你女人不合的,你就不問青紅皂白地站在她那邊了?”


    “兒子不敢。”


    林靖宣麵色鄭重地道:“我隻是希望,娘可以讓這個家清淨一些,把不相幹的人送走。”


    “什麽是不相幹的人?是不是除了她君風暖,就連為娘對於你來說也是不相幹的人?”


    林氏氣得一手撐在石桌上,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


    “我現在好好地在自己的院子裏不去招惹任何人都不行了是不是?明明就是君風暖無緣無故跑進來找茬,你卻要幫著她來欺負你娘,林靖宣,你的聖賢書都讀到哪裏去了?書上就是這麽教你孝順父母的嗎?”


    “娘,孝是必然,然也非愚孝。若是明知道娘的行為是不對的,還一味聽從娘的意思,那才是真的不分青紅皂白地愚孝。”


    林靖宣淡淡地道:“風暖她隻是來給您送飯的,她沒有錯。”他最後重複了一遍這句話,才接著道:“如果您不喜歡她,往後她不過來就是了。”


    君風暖自從他進來以後就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眼神定定地落在他身上,她沒想到太傅會這麽相信她,這麽維護她,尤其還是在他母親麵前。


    “太傅……”


    她嗓音低低地喚了一聲,扯了扯他的袖子,“算了,別說了,我們走吧。”


    終究還是不想讓他和他母親的關係因為她而鬧得太僵太難看。


    林靖宣反手握住她,正準備把她帶走,突然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個女人身上,“娘,當初把她送走也是皇後的意思,皇後的意思便是皇上的意思,您當真要為了這麽一個女人,便忤逆帝後二人的意思嗎?”


    林氏和葉幽然皆是一震。


    “林靖宣,你現在是拿皇上來威脅我?”


    林氏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當初如果不是你犯下那等大錯,幽然她便是我們林家的媳婦啊!現在你卻口口聲聲要趕她走,連她待在我身邊你都容不下,你就不會覺得良心不安嗎?”


    “娘,如果不是風暖,她父親就不會隻是流放了。”


    言下之意,葉幽然反倒是應該感謝君風暖。


    葉幽然一邊啜泣一邊道:“靖宣哥哥,你當初不是這樣的。你明明也是喜歡我的呀,為什麽突然之間什麽都變了?就算公主仗著權勢威脅你,就算……你如今已經嬌妻在側,我也並不要求其他什麽,隻是希望能夠待在伯母的身邊,偶爾可以遠遠地看到你……”


    “沒有這個必要。”


    林靖宣淡淡地打斷她,“優然,我不想再重複一遍。當初我說要娶你確實是我的錯,但是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一直都是君風暖,沒有變過。”


    說完就拉著君風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院子裏唯有他臨走時的一句話迴蕩,“娘還是盡早把人送走吧,別讓我親自動手。”


    經久不絕。


    男人的腳步太大,君風暖被他拖著一路大步流星地往前,便隻能時而小跑著跟上他的腳步,到最後被他拖迴去的時候已經是氣喘籲籲。


    “太傅,你跑這麽快做什麽呀?”


    她一邊喘著粗氣一邊不滿意地道。


    林靖宣卻突然抱住了她,“終究還是讓你受委屈了。”


    “我不委屈啊!”


    君風暖笑嘻嘻地由他抱著,踮著腳下巴擱在男人的肩上,身高的差距讓她這樣的動作做起來有些吃力,不過她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太傅沒有聽過一句話麽,這個世界上真正能傷你的隻有你愛的人。所以隻要不是太傅傷我,我怎麽可能會委屈?”


    “你費心討好母親,可她既然不接受,那就隨她去。”林靖宣皺著眉,臉色有些緊繃,“時間長了總會好起來的,就算不能好起來,你也是跟我在一起而不是跟她,不用委曲求全。”


    君風暖臉上是明媚到晃眼的笑容,“太傅,謝謝你對我這麽好。”


    就算不喜歡她也沒有關係,像現在這樣她已經覺得很幸福了。


    君憶寒根據夢言提供給他的線索查到了莫希之事的罪魁禍首,看著陰暗的天牢裏被吊在那裏的男人,目光寒冽,視線陰沉地鑿過去。


    扶槡身上是被鞭打過的痕跡,視線上抬瞥他一眼,嘴角牽扯了一下,“太子。”


    盡管聲音有些虛弱,受傷嚴重,氣勢卻猶在。


    “本宮早就懷疑你心懷不軌,卻沒有想到你會對顧兮兮下手。”


    君憶寒深眸中蘊藏著濃重的危險,這麽長時間,他竟然沒看出身邊潛藏了這麽一個人。


    不,不對……這麽多年從未暴露過,當真每一次都是同一個人嗎?


    小福子的異樣,他也是近兩年才發現的。


    “你什麽時候進宮的?”


    “太子,現在問這個有意義嗎?”


    扶槡笑了笑,牽扯出幾分虛弱的意味,“不過我想,就算我掩飾得再好,太子這麽聰明應該也不至於完全看不出。大概……太子覺得不對勁的時候,就是我進宮的時候。”


    他也沒有直接迴答君憶寒的問題,眉目淡淡,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不太明顯的痛楚。


    “所以你對顧兮兮表現出來的一切也是裝的?”


    涉及到那個女人的問題,君憶寒就顯得特別的暴躁,火氣也尤其的大。


    扶槡當然看出來了,從以前開始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在觀察這個男人對兮兮的感情變化。


    他每每告訴兮兮,這個男人並不要她,這個男人身邊已經有無數個其他女人,不可能要她。隻是到最後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所以為的不喜歡究竟是真的不喜歡,還是自欺欺人。


    或許早在那一次,懷裏的人被仇視般地帶走的時候,他就該知道,這個男人對顧兮兮的占有欲絕對不是一個太子對一個奴才,而是男人對女人。


    微微垂眸,扶槡低笑:“我對顧兮兮麽?太子覺得呢?”


    如果是裝的,他早就已經離開了,何必做這殊死一搏,來做這些無謂的事。


    下一秒,喉嚨就猛地被人用力掐住,那股力道幾乎是想直接把他掐死。


    “你別用這種口吻跟本宮說話。顧兮兮她信任你,把你當朋友,你卻這樣害她?”


    君憶寒眸中淬著冰冷的溫度,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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