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徹迷迷糊糊之間,聽到一直有個人在他耳邊邊說話邊哭,頗有種肝腸寸斷的傷感。


    與此同時,手背上也有溫熱的液體不斷滴落。


    似乎有個人抓著他的手,軟軟的,觸感很好,隻是手背上熱熱的液體卻像是灼燙了他的心一樣,伴隨著那陣陣令人心頭發緊的哭泣低語聲,他也止不住湧起心疼的感覺。


    外麵的天色早已黑了,紅玉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隻是她好像已經在這裏守了很久很久,不知道有沒有了六個時辰,總之就是很久,久到她心裏發慌,甚至懷疑他不會再醒來了。


    “南宮徹,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你到底憑什麽這麽任性,想要我的時候無論如何不肯放手,不想要我的時候就隨手把我丟下,連一句話也不留給我……你是不是覺得我沒有感情,無論你怎麽做都不會痛……”


    “我真的會生氣……你要是再不醒來,我真的會生氣的……”


    紅玉的眼淚都快哭幹了,嗓音已經沙啞的不像話,快要連話都說不出來。


    “還是你生我的氣呢……”


    “是不是我故意忽視你這麽多年,所以你想報複我?可是明明從一開始就是你的錯,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如果你想報複,就用以後的時間……你自己說的,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我讓你報複我好不好……你醒過來吧,醒過來我就再也不離開你了,好不好……”


    “好。”


    一個低低啞啞的字從男人嘴裏吐出來,營帳裏的哭聲戛然而止。


    紅玉猛地抬頭,一眨眼就對上了他飽含著溫柔寵溺的黑眸,黑曜石般晶亮的顏色竟是她初見時那般美好,瀲灩奪目,一下子就攝取了她的心魂。


    “南、宮徹?”


    “恩。”


    “你醒過來了?”


    “恩。”


    短暫的沉默之後,紅玉突然湧起了一股想要打人的衝動,隨著淚水撲簌撲簌往下掉,她的怨懟也全部朝他砸了過去,“南宮徹你是不是故意的?一直不醒,無論我怎麽叫你都不醒,偏偏在我說那句話的時候你酒醒來了……你說你是不是故意騙我的?”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沒有舍得放開他的手,甚至不敢眨眼。


    她怕自己一鬆手,他就不見了。她怕自己一眨眼,就會發現這隻是夢,他其實沒有醒。


    “玉兒……”南宮徹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無奈地笑笑,“沒有騙你,真的疼……”


    “哪裏疼?”紅玉立刻又緊張了,瞪大了通紅的雙眼看著他的胸口,“是不是胸口疼?剛才軍醫說你胸口的傷險些傷及要害,是不是……”


    “恩,胸口疼。”他淡淡地打斷她的話。


    “看到你這麽難過,讓你哭了這麽久,胸口疼,心疼。”


    紅玉的話一下子愣住了,手心用力地攥了攥,一下子竟找不到話來說。


    南宮徹眸色深深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道:“玉兒,對不起,往後再也不會讓你哭了……”


    那幾日,不隻是南越和西闕的戰場亂作一團,東闌的京城同樣是。


    君墨影冷冷看著跪在地上微微顫抖的女人,麵目沉凜,眸光冷鷙地掃過她。


    “說,他在京城的據點究竟還有哪些?”


    “皇上不是已經查出來了嗎?”落花盡管心裏害怕,麵上卻仍是倔強地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地道,“既然如此,又何必問我?”


    “鬱芳華,事到如今你還要執迷不悟嗎?”


    帝王陡然落下的一聲沉喝立刻讓地上的女子白了臉。


    看著她不可置信的模樣,君墨影冷冷一哼,“你當真以為朕看不出你玩的那些把戲?還是說,你真的以為這些日子以來,朕之所以把你留在身邊是因為喜歡上了你、或者這張臉?”


    他冰冷嘲諷的話語毫不掩飾地砸向她,鬱芳華除了難堪之外,身形也是狠狠一震。


    她想否認,可是她發現麵對帝王如此篤定的口吻,她已經根本沒有否認的必要。


    “可是皇上,這張臉,您果真不喜歡嗎?”她追問,“半點感覺也沒有嗎?”


    當年太後留給她的最後一招,就是這張臉。


    那是帝王生母的臉,也是太後心裏的避諱,她知道,可是為了扳倒夢言,太後還是用了。


    “若是真的半點也不喜歡,為何您會對我這麽溫柔?為何要為了我傷害您心愛的人?”


    哦不,或許也不該稱之為溫柔,隻能說是默許了她留在他身邊而已。


    見過了帝王對夢言的那種關懷備至,還有什麽樣的行為才能稱得上溫柔呢……


    “當然是為了查出你的身份,得知你的真實目的,順便找出朕想知道的其他事。”


    君墨影薄唇噙著冷冽的弧度,似嘲弄似輕蔑,“傷害?不管是什麽事情,都不可能拿來作為傷害她的理由,哪怕是那些所謂的秘密。她從來都知道這些,朕也沒有瞞過她!”


    鬱芳華紅唇上僅剩的一絲血色也徹底褪去。


    從來都知道?


    所以從頭到尾,隻是她一個人在做跳梁小醜,而帝王和夢言,都隻是在看她的好戲嗎?


    “皇上,我愛了您這麽多年,您何其殘忍……”


    她突然低低地笑出聲來,“當年我哪怕是被太後下毒威脅,也從未背叛過您,甚至因為不想讓您擔心,所以沒有告訴您我中毒的事……後來您中毒,也是我心甘情願為您試毒……哪怕最後被趕出皇宮,我也為了愛您,不惜放棄我自己原本那張臉,承受了多年痛苦,才換來這麽一張可以得到您青睞的臉……我這麽愛您,皇上……我這麽愛您……”


    她的笑容蒼涼苦澀,夾雜著淡淡的自嘲。


    君墨影卻隻是冷冷地看著她,“可是你也應該很清楚,朕從來不喜歡你。”


    他口氣淡淡,卻又莫名讓人覺得鄭重。


    “從頭到尾,不管是進宮選秀的時候,還是後來在江南青樓裏,抑或後來帶你迴宮之後,你都應該很清楚,不管任何人做了任何事,朕從來隻愛皇後一個人。”


    鬱芳華看著麵前絕然的沒有絲毫挽迴餘地的男人,突然就笑了。


    是啊,他隻愛夢言,摯愛夢言,從頭到尾隻要夢言一個。


    是她癡,是她傻,明明一開始分的很清楚,搞得很明白,知道這個男人心裏隻有夢言一個,知道這男人是不可能喜歡她的,可是為什麽,漸漸地就變了呢?


    第一次見麵,他看到她的樣子,漆黑的雙眸暗沉的幾乎要滴出水,顯然是她原先那張臉給了她太大的震撼。當時的她也不過震懾於他的俊美與他對夢言的溫柔。


    那一次,他毫不留情趕她出宮,她心裏隻有遺憾,沒有痛苦。


    第二次見麵,是在江南那間青樓裏,他救了她——雖然是她自己撲上去的甚至拉扯著他不肯讓他離開,最後還害得他受了傷。


    一切都是迫於無奈,被人威脅,但是她的心裏還是有些竊喜。起碼他救了她,沒有眼看著她赴死卻袖手旁觀。那個時候的他在自己心裏大概就已經是不一樣的了吧?


    可是很快他就看到了他對另一個女人的好,那不是一個皇帝對妃子的寵愛……


    她酸楚了,嫉妒了。


    隻是那個時候的她,雖然被人利用,心底還是存著一絲美好,幹淨剔透。所以即便知道自己很可能就這麽死了,她也毅然決然選擇了倒戈相向。


    後來她就被帶迴了京城,再次來到這個熟悉的地方,雖然隻是作為一個誘餌。


    她可以很分明地看見他對夢言的深情款款,嫉妒的感覺似乎更強烈了一些,可也隻能是嫉妒。這麽多年的良好修養讓她做不出什麽出格的事,她從來也不是不擇手段去爭奪搶的人。


    後來他與夢言的南越之行,太後知道了她存在,讓她進宮,威脅她留在那裏……


    那個時候她就知道,事情已經脫離了掌控,偏離原本的軌道越來越遠。


    選秀當日他趕她走的那時候說過,給她一筆錢,不要再踏入皇宮。


    可是為了保命,她卻還是來了這個風雲詭譎的地方。


    隻不過後來她才知道,並非是為了保命,隻是心裏為了見他而找的一個借口罷了。


    因為當麵對的是他的幸福和她自己的性命之時,她選的是讓他幸福。


    太後給她下毒,她卻依舊願意站在他身邊。


    甚至,為了不讓他擔心,她沒有告訴他自己的中毒的事,打算一個人默默死去。


    能在死的時候有一個他在身邊,雖然不是陪著她,但是能看到他,其實也不錯,不是嗎?


    明明一切都是這麽美好,明明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幹淨又偉大,為什麽事情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是被南越那個皇後趕出皇宮所以不甘,還是這麽多年的惦念終於爆發?


    不管是為了什麽,終究是她主動去找了雲洛。


    她終究變不迴原本那張潔白的紙了。


    她汙了她自以為美好的這份感情,到頭來卻什麽也沒剩下……


    “若是我把剩下的據點告訴皇上,對您的勝算會有多大?”


    君墨影冷冷地看著她,原本麵無表情的臉上添了幾分不屑,淡然一嗤,“就算你不說,這場仗朕也不會輸。隻是有你在,省了朕花去尋找的時間罷了!”


    鬱芳華微微一怔。


    她突然有些釋然地彎了彎唇,這就是她喜歡的男人啊,泰山崩裂依舊喜怒不形於色。


    “我可以告訴皇上,隻是在那之前,皇上能不能迴答我一個問題?”


    君墨影睨著她,沒有說話,鬱芳華便當他是默認了,啟唇道:“這張臉,不是皇上的親生母親嗎?太後說,這對皇上的意義非常大,為什麽皇上可以放著這樣一張臉不聞不問?”


    就是因為太後所謂的意義,所以她痛了這麽多年,換了一張臉。


    換臉,那不是戴著人皮麵具,而是生生在臉上動刀子,一次又一次的結果。


    君墨影眉心微微一擰,臉色很沉,“臉不過是表皮,重要的那個人本身。母親已經離開了,哪怕一模一樣,你也不可能是她。更何況……母親就隻是母親而已,朕已經有了心愛的女人,難道要因為一張臉就愛上別人嗎?”


    母親就隻是母親而已。


    鬱芳華閉了閉眼,她怎麽沒想到呢,那是他的母親而非愛人,她怎麽會蠢得去做那種事?


    “將軍府的密道通往郊外一處農舍,那裏的村名,全部都是偽裝過的軍人。京城一處別院,在城南與城西的路口,褐色的大門。那別院裏也有密道,出口是墓地,他們的人就在墓地後麵……皇上,以我跟他們的關係,隻知道這些。”


    或許是她一開始就不是自己人,或許是她曾經背叛過,所以他們並沒有那麽相信她。


    “朕知道了。”


    君墨影闊步從她身旁走過的時候,鬱芳華沒忍住抬了抬手,想要去抓他的袖子。


    可是觸手,卻隻是一陣風,氣流慢慢湧動……


    “皇上打算怎麽處置我?”


    “趁著你還沒有造成任何實質性傷害之前,滾出京城,別再讓朕看到你。”他森冷的口吻在禦書房李落下,“否則下一次,朕絕對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鬱芳華身形一軟,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出了禦書房的門,君墨影走到外麵,君寒宵已經在那裏候著。


    “皇兄,怎麽樣,問出來了嗎?”


    “將軍府,城西城南交界口的別院,各有密道。一處是偽裝村名,一處是在墓地後。”


    君寒宵驚了一下,這偽裝,確實偽裝的夠深的呀。難怪其他的都找的差不多了,這兩處卻無論如何也查不出什麽端倪來。


    “皇兄,這麽說,還得好好謝謝裏頭那位落花姑娘了?”他突然曖昧地笑著揶揄一句。


    君墨影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言之有理。朕方才還讓她離開京城,現在看來,你似乎是想把她帶迴端王府。若是怕龍薇不能接受的話,朕可以請皇後去替你說情。”


    君寒宵的臉立刻耷拉下來了,苦哈哈地道:“皇兄您別玩兒我,臣弟還是出去繼續剿滅那些賊窩吧!”


    “迴來!”君墨影立刻叫住他,臉上陰風陣陣。


    君寒宵詫異地看著他,“皇兄還有別的吩咐嗎?”


    “你就這樣過去把人家剿了,是想讓他們繼續蟄伏繼續作亂?”


    經他一提醒,君寒宵才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那依皇兄的意思是……不管他們?”


    “你就待在端王府按兵不動,伺機觀察。剩下的事,交給顧荃,讓他帶人去那些地方看著,別讓人發現了。至於他們的消息傳遞無需阻撓,隻要到時候阻止他們進入京城。”


    君寒宵擠眉弄眼地朝他一笑:“皇兄深謀遠慮,臣弟自愧不如。”


    君墨影給了他一個“滾”的眼神,涼涼的眼風掃過去,果真那人就識相地立刻閃了。


    君墨影迴到龍吟宮,就看到夢言抱著那小狐狸怔怔地坐在樹下。


    他斂了斂眸,放輕腳步慢慢朝她走過去,“言言……”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的某人被他這樣一嚇,心髒立刻哆嗦了一下,連帶著抱著小狐狸的手也抖了抖,險些沒把小狐狸從懷裏摔下來。


    她嗔怪地抬起頭瞪了他一眼,“你怎麽走路都沒聲兒的,成心嚇唬我呢?”


    “怎麽是我沒聲兒,分明是你抱著這狐狸看的太入神,以至於沒有聽到我迴來。”


    夢言明顯聽出了他言辭中的諷刺,訕訕地垂下了腦袋,沒搭話。


    他看出來了,她在想雲洛。


    無關,隻是忍不住會想,那個年少時曾於她有恩的人,最後會是怎樣一個下場。


    謀朝篡位,複國……古往今來,她就沒有見過這樣的人會又好下場。


    夢言閉了閉眼,心裏止不住的有些冷。


    “怎麽樣,鬱芳華的事都處理好了?”她沒話找話一般地問了一句。


    “恩。”


    君墨影點了點頭,最後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道:“若是我放她走了,你會不高興嗎?”


    夢言看了他一眼,“你人都已經放了,我現在不高興有什麽用?”她撇撇嘴,“難不成你還重新把她抓迴來放在我麵前,然後處死她嗎?”


    “也不是不能考慮。橫豎她現在應該還未曾出宮,若是你想要她的命,還來得及。”


    “得了吧皇帝陛下,您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一言九鼎,我還要替您顧及著這些東西呢。”


    更何況,那個女人也並沒有犯多大的錯。


    歸根結底,隻是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而已。


    可是真要算起來,當初寒兒和暖暖被劫的時候,還多虧了那女人出一份力才能把孩子安然無恙地救迴來。還有後來太後那檔子事兒……


    反正這次迴來之前,算來算去,那女人也沒做過什麽真正意義上的壞事兒。


    隻是到最後卻死心眼兒了,竟然去換了張臉來勾引男人……


    夢言歎了口氣,盯著君墨影一個勁兒地瞧,她家陛下可真真是男顏禍水。


    饒是君墨影鎮定,還是被她火辣辣的視線盯得不自在,“你看著我做什麽?”


    “您好看唄!”


    夢言一笑,呲著一口小白牙,笑容明媚如天空中那輪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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