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的神色愈發古怪,還帶著不加掩飾的嫌棄,嗤笑道:“要真是這樣,那隻能說你自己笨被他騙了吧?我去東闌分明就是給他解毒去的,難道吃他兩頓還抵不上他一條命?”


    解毒,一條命。


    南宮徹微微眯眸,突然一手勾住了她纖細的腰肢,把她往自己懷裏的方向一帶,危險地道:“你沒有告訴過我,我如何會知道?”


    紅玉震驚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你還真被他騙了?”


    “當然不是。”南宮徹不屑地哼了一聲,他才沒那麽蠢。


    “隻不過當時你人在東闌,若是不答應他,你覺得他會讓我跟你迴來?”


    紅玉也學著他的樣子不屑地哼了一聲,別說的她很想迴來好嗎?


    她咬了咬牙,“這就叫因果輪迴,報應不爽!”


    南宮徹被她這一噎,心情卻是格外的好,隻怕她今晚一個晚上說過的話,還有今晚一個晚上的表情,比她這麽長時間以來加起來的都多。


    “沒關係,都報迴來吧。”他低低一笑,晶亮的黑眸中光暈瀲灩。


    “隻要你還在我身邊……”


    翌日,東闌禦花園。


    “公主,這花兒還太小,花香不夠、藥性也不夠,不能用來做香包。”冬陽一邊摘花,一邊淺笑著對暖暖指導這些。


    這孩子一聽說她要出來摘花給娘娘做凝神安眠的香包,便鬧著非要一道出來,倒是孝順。


    “好的冬陽姑姑,我知道了。”君風暖剛剛來得及點了點頭,就看到遠處一抹頎長的白影走了過去。


    她麵色一喜,立刻把花兒扔到冬陽身上,“呃,那個,冬陽姑姑,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你先摘吧,等明天我再跟你一起來。或者……或者等一會兒我的事情做完了,我會過來找你的!”


    說完就一溜煙兒地跑走了。


    “公主您慢點兒!”冬陽在後麵高聲囑咐著。


    可暖暖哪裏會聽,像是一陣風似的跑到了林靖宣麵前,“太傅!”


    “公主?”林靖宣微微一詫,“怎麽跑這麽急,有事找我嗎?”


    “母後病了,我想抄寫一份佛經給母後祈福,不知太傅覺得如何?”她氣喘籲籲道。


    林靖宣讚許地點點頭,“公主孝順,自然是好的。”


    “可是佛經裏的好些字我都不會寫呢。”


    站在林靖宣麵前,暖暖本就是個矮矮的小個子,加上本身長得漂亮,所以撅著嘴撒嬌的模樣特別可愛,攙著一絲孩童的天真,讓人看了就會心軟。


    “這……”他猶豫了片刻的工夫,最後道,“公主聰慧,想必看著佛經上的字原樣謄抄下來,應該不成問題。”


    君風暖嘴角抽搐了一下,她聰慧倒是真的,可在太傅麵前,她向來都是個笨蛋吧?


    她懇求:“太傅教我好不好?”


    說罷,發現林靖宣眉宇間閃過一抹遲疑,她又連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撒嬌一般地道:“太傅,教我好不好……教教我,好不好嘛……”


    無奈之下,林靖宣隻得答應,“是,請公主跟我來吧。”


    原本身為太傅,這些就是他應該做的。


    冬陽摘了花迴到龍吟宮,做香包的時候,被夢言看到了,便讓她拿著進殿一起做。


    跟卿玉談完之後,她總是盡量讓自己忙碌起來,這樣就不會胡思亂想,不會這麽難過。


    卿玉說的沒錯,姨母那樣做,最最希望的就是她能好好的,所以她一定要振作起來!


    “娘娘您不知道,公主她可孝順了,適才聽到奴婢說要去摘花,非嚷著要一塊兒去呢。”


    冬陽知道夢言這兩天或許是生病的緣故,心情似乎不太好,就想著盡量說一些能讓她開心的話題。


    “恩?”夢言詫異,“那她現在人呢?”


    按照那小家夥的性子,現在應該和冬陽一塊兒進來嚷嚷著要做香包才對。


    冬陽迴憶了一下當時那個場景,道:“公主後來說有事兒,突然就跑遠了。奴婢似乎看到公主是去找太傅大人了,大約是學業上有什麽問題要請教太傅大人吧。”


    就她那個女兒,還學業上的問題?在林靖宣出現之前,那根本就是完全不感興趣好吧?


    她明知故問道:“哪個太傅?林太傅嗎?”


    冬陽點點頭:“是,雖然離得遠,但是奴婢覺得那應該就是林太傅。”


    得到了冬陽的肯定迴答,夢言眼角抽了抽,果然是她的好女兒,重色輕母的真實寫照。


    “皇上,您迴來了。”不等她開口說話,冬陽一抬頭就看到了君墨影,連忙站起來行禮。


    夢言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他。君墨影闊步朝她走過來,冬陽便機靈地直接拿著東西出去了,留下這兩人在殿中。


    君墨影找了個凳子坐下,隨後就把她拉到了自己腿上坐下,問道:“身體還沒好,怎麽不好好休息,做起這些東西來了?”


    “這花兒聞著對身體也好,手裏動一下也累不著,你總不能讓我一直在船上躺著吧?”


    如果那樣才算休息,那她估計不是發黴,就是被那些紛亂的思緒折磨死。


    若是平時,君墨影肯定是不會讓她亂動的,但是知道她現在心裏難受,找些事情來做也是好的。所以沒有過多的苛責,點了點頭,溫柔地在她臉上捏了捏,“恩,別累著自己就行。”


    “好,不會的。”


    “言言,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君墨影突然鄭重其事地看著她,倒是把夢言看的有些無措了,突然這麽正經,什麽事?


    點了點頭,眸光略略怔忪:“你說。”


    “西闕那邊送了人過來,就在路上,不日就會到了。”


    夢言臉色倏地沉了沉,他用的是“送”,而不是“派”,而且用這麽認真的口氣告訴她,可見來的並不是一個使臣,更確切的說,那應該是一個進獻給他的美人?


    反正西闕也不是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隻不過,明知他後宮不複,突然送個女人來算是怎麽迴事兒?


    “你要了?”她眯著雙眼危險地問。


    君墨影無奈地扶了扶額,“他們並沒有直說那是使臣還是美人,你要我怎麽拒絕?”


    夢言哼了一聲,對他表示深深的嫌棄。


    “你就不能說,你最近對女人過敏,看到女人就不爽嗎?若是美人,大可不必,若是使臣,讓他們換個男人來。”


    “小醋壇子。”君墨影寵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看著她的心情似乎比昨日好了不少,總算是鬆了口氣,勾唇笑道:“不過這個主意確實不錯,那就吩咐下去,讓他們照你的意思辦吧。”


    這可把夢言嚇著了,她也就隨口一說好吧,要是真讓人聽到這番話,還不得笑掉大牙。


    “你別啊。來就來吧,反正來了你不要就是了,趕迴去多難看啊。”她蹙著眉嗔怪道。


    “恩,不吃味了?”君墨影含笑戲謔。


    夢言一本正經地搖頭,“我怎麽可能做這麽低級的事?”


    如果一定要說她對西闕那個所謂的美人有什麽興趣,那隻能說,她想知道對方來做什麽。


    西闕早已是那個人的勢力範圍,如今這個美人的到來,也必然不會是無緣無故。


    為了針對她,還是另有目的?


    如果是針對她而來,那大概就是想借機讓她在皇宮裏待不下去,好依了他隨他出宮。可要是這樣,那也不是隨隨便便一個女人就能成功的,對方必然有什麽秘密武器,或者說是有什麽能夠一擊即中的東西來離間他們之間的感情。


    如果是另有目的,那大概就是和當初送她們這些人進宮的目的一樣,刺探消息。


    當然,也有可能是兼並了這兩者。


    她很清楚,雲洛要的,從來就不是一個她這麽簡單。


    不過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的女人可以做到的,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究竟是直接斬斷了對方來這裏的途徑比較好,還是讓對方來了之後了解對方的目的再行處理比較好?


    夢言想了想,還是選擇了後者。


    若是不讓人過來,他們必定還有其他辦法,不可能從根本上封死這條計策。


    “是麽,這種事很低級?”君墨影沉吟許久,突然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瞧,“這種低級的事情,你沒做過?”


    夢言撇了撇嘴,“曾經年少無知,現在年紀大了,自然不會再做。”


    這小東西才多少歲,就一口一個年紀大了?


    君墨影拿她沒辦法,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輕笑道:“那是我沒有再給你吃味的機會吧?”


    六宮無妃,連個放肆點宮女都不曾出現過,她就是想吃,也沒那個機會。


    不過現在突然來了個西闕美人,雖然還不知道對方的真實目的,不過還是先給她打好預防針為妙,否則到時候酸起來,哄起人來又是件要命的大事兒。


    夢言卻出乎意料地答道:“是啊,好像真的是這樣。”她眼波流轉,嗓音莫名變得低低啞啞,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溫靜,手指覆上他精致的眉宇。


    “這麽多年總對著我一個人,你不膩嗎?”


    瑩白修長的手指在他俊美的臉上徐徐遊走,仿佛無論怎樣都描不盡他的眉眼,她雙眸出神,明明是在看他,又像是在透過他看一些更深層的事情。


    不舍、眷戀、繾綣,大概就是她美麗的眼睛裏傳遞出來的情緒。


    問這樣的問題,卻是這樣的神情,君墨影眸色微微一深,一把將她扯向了自己,狠狠吻上她的唇,卻隻是嘴唇相貼,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夢言瞪大了眼睛,一下子驚呆了,便隻是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漆黑幽暗的眸子。


    方才被他拉住的時候沒有立刻反應過來,所以留在他臉上的手指還不小心抓了他一下,在他的眼角留下一道言言的紅印,並不嚴重,隻是看的她有些心疼。


    兩人維持了這樣的姿勢很久,他才放開她。


    夢言舔了舔嘴唇,手指重新貼上他眼角那道小小的印子,蹙眉嗔怪道:“還好是在眼角,要是把你眼睛劃傷了,看你怎麽辦。”


    “那你就當我一輩子的眼睛。”他鄭重其事地道。


    對於這麽一句溫情脈脈的話,夢言隻想留給他三個字:神經病。


    “言言。”


    “幹什麽?”夢言沒好氣地對著他的眼角吹氣,手指隻是在旁邊饒轉,不敢碰觸。


    “不會有那一天的。”


    夢言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迴答的是她最開始那個問題——這麽多年對著她一個人,他不膩。其實她也不膩,所以對於他的心情,她好像可以感同身受。


    “兩個人能碰上,相知相愛,這麽多年互相不厭棄,相攜相守,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窗外的陽光灑進來,金色的,溫溫暖暖,把這個美好的午後照得愈發柔和起來。


    空氣中似乎縈繞著她淡淡的清香,君墨影抬手捧著她的後腦,指尖穿插著她溫軟微涼的發絲,喉結滾動了一下,點頭,微微啟唇道:“是挺奇怪的。”


    夢言看了他一眼,又繼續專注於他眼角的那道小小紅痕,“疼嗎?”


    君墨影心裏軟的不像話,“不疼。”


    這麽個小小的傷,甚至還算不上傷,能疼到哪兒去?


    夢言咬了咬唇,“真難看,好好的一張臉就這麽……”


    “毀了?”男人眉尖輕挑了一下,含著溫柔的笑意,在她的話說出口之前就打斷了她。


    夢言白了他一眼,“能不能別這麽詛咒自己?”


    君墨影低低地笑,不說話。


    嬌嗔、薄責,淡淡的風情在她精致溫軟的眉目間流淌,夢言歎了口氣,眼底的情緒突然變得幽遠綿長,“其實你知道嗎,這麽多年,我最感激的不是你愛我,而是……”


    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眉眼溫柔著看向他:“你知道是什麽嗎?”


    君墨影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麽,隻是如果一定要讓他說,那大概就是,不管發生什麽事,不管他信不信她,都始終如一地站在這邊。


    他看著她,搖頭低語,薄唇幾乎要貼上她的鼻尖,“不知道,你說。”


    夢言抱住他,尖細的下巴枕在他肩上,用力地貼了貼,緩緩闔上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傷感。


    “是你一直都站在我這邊。”


    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臉,夢言抑製住心裏流淌的那陣意味不明的情緒,輕喃的嗓音帶著淡淡的笑意,“不管發生什麽事,不管站在我對立麵的是誰,你都始終站在我這邊。”


    甚至,不管信不信她。


    哪怕是心裏抱著懷疑,他也始終願意毫無保留地為她,這樣的毫無保留讓她心動、感動。


    就算是她,隻怕在最初的時候也不可能做到這樣。


    她笑了笑,約摸是意識到現在的氛圍過於拘謹嚴肅了,閉了閉眼,繼而用力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發出重重的吧唧一聲,笑靨如花地道:“所以很謝謝你啊!”


    “傻東西,說什麽傻話呢?”君墨影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旋即輕輕地扯動了薄唇。


    果然他還是了解她的。


    看著男人眼角寵溺的笑容,夢言明白他雖然剛才嘴上說不知道,可是心裏一定有猜過。


    她好奇地問:“所以你猜對了沒有?”


    男人眉尖微微一挑,隨後搖搖頭:“沒……”


    夢言不滿意地把嘴翹的更高了一些,“哼,你一點都不了解我。”


    “恩,你說出來我不就知道了,何必去猜呢?”


    “沒情趣。”


    夢言嫌棄地撇了撇嘴,眼底的笑意卻是無法掩飾,止不住的暖色流淌。


    幾日之後,西闕的隊伍終於到達東闌境內。


    因為兩國關係正處於一種微妙的階段,所以這一次不再像多年前那次進獻美人一樣,無人迎接,倒是派了好幾個朝中重臣一同前去,包括君寒宵這位親王。


    美人進宮之後,直接去了正和殿赴宴,帝王早已在那兒為其設宴。


    夢言一直在龍吟宮裏,自然沒有見到那位所謂的美人。


    白露白霜都嚷著要她去看看。


    “娘娘,那美人這會兒都進宮來了,西闕這迴可是真的太過分了,都挑釁到咱們頭上來了,絕對不能縱容!”


    “是啊娘娘,要是您一直不出現,她還以為咱們怕了她呢!第一次見麵,一定要給她一個下馬威才行,否則日後她的膽子隻會愈發的大!”


    夢言聞言,隻是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道:“怎麽,你們都覺得她是來勾引皇上的?”


    好像這兩個丫頭完全沒有想過第二種可能性嘛。


    雖然第二種可能性也確實能用第一種來實現。


    白露搖搖頭,咬了咬唇,繼而抿著嘴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防患於未然,娘娘還是該提前做好準備才是!”


    白霜也跟著點頭附和,一臉鄭重地看著她。


    相比這兩個丫頭,也隻有冬陽還算比較淡定,對著她笑道:“若是娘娘不想去的話,也不必勉強。隻是一個美人而已,曾經後宮裏這麽多美人,皇上不也一個都沒瞧上?”


    夢言托著腮幫,像是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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