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夢言有些無語,一時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前者還是後者,蹙著眉盯了他好幾秒的時間,突聞男人愉悅的笑聲在頭頂響起,心裏一惱,方才驚覺自己又被這奧斯卡影帝給騙了!


    “人家的花名就叫芳華,難道你讓朕連名帶姓地跟那老鴇要人?”


    “我不喜歡。”夢言吊在他身上,直接開啟禮無理取鬧模式,氣鼓鼓地道:“別人怎麽叫是別人的事兒,可你明知道人家的原名還要叫得這麽親熱,我就是不樂意了!”


    男人嘴角浮起一絲寵溺的笑,沉默了片刻,嗓音低低地道:“好,以後不叫了。”


    “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夢言咬了咬牙,憋了兩口氣才道:“白日裏你救的女人是誰?”


    君墨影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幾分,綽約的萬家燈火映著他瀲灩的夢眸襯出一種瑩瑩爍爍的風情,男人的眉梢眼角盡是對懷裏那人的溫柔繾綣,“你不是都聽到了,還明知故問?”


    “你知道我跟著你?”夢言詫異。


    “恩。”


    夢言嘴角抽了一下,有些尷尬,敢情她還自以為藏得很好呢,沒想到還是被他發現了。


    不過轉瞬她就換上了怒容滿臉的神情,埋怨的聲音帶著一絲嬌軟,就成了撒嬌一般的語氣,“這跟你救她有什麽關係?你竟然為了救她搞得自己受傷,你太可惡了!你的身體是我的,怎麽可以為了別的女人受傷?”


    救就救了,還敢受傷!


    受傷了受了,竟然還不小心讓她偷聽到事情的本末!


    “救她的時候沒受傷。”他哪兒有這麽弱?


    要說為了個鬱芳華受傷,那還真如小東西所說的,那女人還不夠格。隻是誰知道那女人會在刺客再次衝過來的時候死死抱著他不肯放手?


    就好像……故意要讓他受傷。


    君墨影夢眸陡然一眯,麵上劃過一絲譏誚的冷色。


    若是不出所料,那女人跟那些刺客之間應該也有關係。就算曾經在宮裏出現選秀的時候沒有,現在出現在花滿樓裏,也有了。


    今晚去花滿樓,就是為了查這件事。


    夢言一臉古怪地看著他臉上變了幾變的神色,自覺地什麽都沒有問。


    有些事情肯定不是那麽簡單,比如這個男人去青樓的理由,還有……去了之後直接點鬱芳華的理由。


    別的她不知道,起碼這男人的人品她還信得過,以及——偷情也不會帶著這麽一大幫人。


    君墨影看到她垂眸深思,長而密的眼睫打在眼窩處投灑著一層淡淡的陰影,心裏湧上一股很軟很暖的感覺,不願讓她有所誤會,想了想便道:“她可能跟我們路上遇到的刺客有關。”


    身體一僵,夢言愕然抬眸看他,“你是說,鬱芳華成了他們的人?”


    除了震驚,還有一絲心疼。


    那張和他母親相似的臉對於他來說可能並不意味著什麽,可是,這男人大抵也不會想讓那張臉沾染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最後死在他手裏。


    幽暗的小巷深處,不似大街上那般繁華得燈火通明,唯有清冷的月色傾灑。如果不是女子的尖叫聲喧擾,這裏可能是整條街上最靜謐的地方。


    “君寒宵,你這混蛋,禽獸,你放開我,讓我下來!”


    龍薇被君寒宵扛在肩上又掙紮不過,頭朝下導致她現在所有的血氣都湧到了腦子裏,頭昏腦漲,隻好憑借本能一拳一拳打在男人的背上,“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是什麽行為?仗著你端王爺的身份劫持我,你簡直喪心病狂!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要報官!”


    “報官?”她的話一下子將他的怒火燃得更旺,一個巴掌狠狠落在她屁股上,刺激得龍薇驀然尖叫,“君寒宵,你幹什麽!”


    君寒宵重重地冷笑一聲,言語中絲毫不掩飾他心底深處透出的譏誚,“龍薇,你搞清楚,你現在是本王的女人,一聲不吭跑了幾個月,就算本王拉你去浸豬籠也絕不會有人敢妄議半句。你要報官,本王倒是要看看,哪個不要命的敢來管本王的家務事!”


    龍薇的臉色本來就不太好看,聞言,更是差點煞白了一張臉。


    時間仿佛有那麽片刻的靜止,龍薇深深地吸了口氣,“端王爺,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大動幹戈地找我?”甚至不惜讓皇上出手。


    當初她逃走的時候完全沒有料到這一點,否則她怕是真要好好考慮一下當初該不該跑。


    早知道會過上這種被人全國逮捕的生活且最後還要被抓迴去,那她豈不白費工夫?


    殊不知,她這一聲“端王爺”讓君寒宵腦子裏最後一根理智的弦也徹底崩斷,低沉冰冷的聲音猶如鬼魅一般從喉嚨深處擠出,“本王以為自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你是本王的女人,是誰給了你那個膽子從端王府逃跑的,恩?”


    “所以你抓我是因為我損了你的麵子?”


    君寒宵微微一怔,本能地反駁嗤笑:“否則你以為本王是舍不得你?”


    龍薇頓了幾秒,突然停止了掙紮,平靜的語氣甚至帶著一絲商量的意味:“那這樣好不好……我現在跟你迴去,你隨便在我頭上安一條罪名,說我犯了七出之條也好,說我什麽都好,給我一封休書吧。”


    話音剛落,就感覺到扛著她的男人腳步明顯一頓,環在腰間的力道毫無征兆地收緊,突兀要巨大的動作幾乎要把她的腰勒斷。


    “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嘲諷的嗓音中夾雜著明顯的怒火。


    當初那個要死要活追著他跑的瘋女人哪兒去了?哪怕背井離鄉也要跟著他、最後險些凍死在端王府門口的瘋女人哪兒去了?


    現在倒是成了他滿世界地找她,找到之後他還沒來得及發火她卻膽大包天問他要休書!


    龍薇頭痛地捏了捏眉心,聲音堅定沒有絲毫猶豫:“是,我要離開。”


    君寒宵雙拳驟然緊握,冷哼一聲:“想都別想!”


    龍薇就搞不懂了,這男人當初明明嫌棄她嫌棄得要死,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竟然還霸著她不肯放?


    簡直莫名其妙!


    看了眼前這條黑漆漆的路,龍薇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想跟他好好談談的心思也沒了,又在他身上踹了一腳,“君寒宵,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


    “迴齊王府!”


    “迴齊王府不是這條路,你當我傻子?”去齊王府的路她都不知道走過多少次了,說謊也有點技巧好不好?


    君寒宵從唇齒間擠出一絲冷笑:“既然你這麽聰明,肯定也知道這條路是去哪裏的。”


    龍薇唿吸一滯,看著四周黑漆漆的天色和這個男人一路往前的腳步似乎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她顫抖著聲音問道:“你想幹什麽?”


    “這句話應該本王來問——離開本王,你想幹什麽?迴去和你的青梅竹馬在一起,恩?”


    “你胡說八道什麽東西!”


    “胡說八道?別以為本王不知道,當初之所以找不到你,是因為你躲到了那個男人的家裏。在本王到江南的時候,你才從他們府裏搬出去不是嗎?”


    第一次找不到她,是因為他找遍整個江南,她卻躲在一個男人家裏,足不出戶。


    第二次找不到她,是因為當他知道了她的行蹤趕來江南的時候,她又躲進了青樓。


    她就這麽不想見到他,寧願躲到青樓也……


    “我跟他沒有關係,隻是從小認識,所以借他家裏的躲一躲!避難你懂不懂?”


    龍薇的一顆心盡是慌亂,她能感覺到君寒宵現在很不正常,不是以前跟他吵架鬥嘴時那種不正常,她知道這男人骨子裏帶著皇族的冷酷無情,即便是在這裏殺了一個人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根本沒人能拿端王爺怎麽樣,所以她一定要阻止這種可能性發生,她不能連累無辜。


    然而君寒宵的著重點根本不在這裏,“避難”兩個字刺耳得和他聽到“休書”的時候一樣,他那麽大費周章地找她,她卻說躲他是為了避難?


    很好,這個女人,果然知道怎麽挑起他的怒火。


    “不懂。”薄薄的唇輕吐出這麽兩個字,君寒宵抱著她繼續霸道前行,不容抗拒。


    龍薇氣急敗壞地翻了個白眼,要是她現在有一把刀,一定能直接捅在這男人身上!


    “我現在頭暈,你放我下來,我跟你迴去。別去找他。”


    這個“他”是誰,兩人心照不宣。


    君寒宵氣極反笑:“怎麽,為了你的青梅竹馬,犧牲這麽大?剛才不是還死活不肯迴去?”


    “我隻是不想連累無辜!”


    “早在你選擇躲進他們家的時候,他就已經跟無辜這兩個字沾不上邊了!”


    龍薇一張臉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充血而漲得通紅,怒罵:“君寒宵,你別讓我後悔嫁給你。”


    君寒宵瞳孔一縮,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揪住一樣,讓他有那麽一個瞬間連唿吸都困難,


    “言則,你現在還沒後悔?躲了這麽久,全國通緝也不肯出來,你要告訴本王,你這不是後悔的表現?”


    “我不後悔。”


    很輕的四個字,卻帶著一股堅定的意味,君寒宵的心毫無征兆地顫了一下。


    君寒宵的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陡然下降的怒火,簡簡單單四個字就奇跡般撫平他緊繃了幾個月的神經。


    然而龍薇的下一句話,卻又像是在他的心裏燃了一把火,比方才更旺。


    “隻不過是我年少無知,怪得了誰?”


    清清言言的一句,一點都不像她平時說話時那種大大咧咧的風格,卻更有說服力地讓人相信這才是她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


    君寒宵的腳步就這麽停了下來,走在幽暗的街頭,有那麽一瞬間的迷惘,隨之而來的,竟是心口上細細密密的鈍痛,很陌生的感覺,這輩子從未有過。


    他放下肩上扛著的女人,卻又不肯真正放手,大掌緊緊箍在她綿軟的腰間,狠戾捏在她下巴上忘記控製力道的指尖強迫她與他對視,“年少無知?沒有人告訴過你麽,做過的事情就要負責,不管是什麽樣的原因,既然這麽選擇了,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也要繼續走下去。”


    龍薇若不是被他用這樣的姿勢固定著,身體一定會止不住發抖。


    她的眼睫輕輕地顫抖了一下,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我放火燒了你的王府還是上輩子欠你了,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壞?”


    愛太深,太痛,所以不想再愛。


    她現在隻是想找一個沒有他的地方靜靜療傷,這麽簡單的要求,他也不允許麽?


    君寒宵看著她難得的軟弱,動了一下嘴唇,本能地想反駁一句,哪裏對你壞?


    在他看來,一直都是他在退讓。從一開始這個女人莫名其妙地纏上他,到後來莫名其妙地跟他迴王府,最後讓她如願以償嫁給他,雖然他一直都是冷言冷語,可是從來,她的要求他都做到了不是嗎?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如果不是他,她早就在比武招親的擂台上被她爹強迫嫁給另一個人。


    後來暈倒在端王府門口,如果不是他將她撿迴去,她說不定就那樣客死異鄉了。


    他究竟哪裏對她壞?


    可是對上她蘊著一絲刺痛的雙眸,他竟莫名地說不出反駁的話來,隻是怔怔地看著她。


    龍薇閉了閉眼,哂笑一聲將他推開,“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她垂眸,“就當過去是我不自量力好了,現在能不能放我一馬?”


    君寒宵看著她這模樣就覺得心頭有把無名的怒火在燃燒,什麽叫就當她是不自量力?


    “本王找了你那麽久,你覺得可能這麽簡單放過你?”


    箍在她腰間的力量驟然一收,將她又往自己懷裏帶了幾分,兩人的胸膛幾乎是沒有一絲縫隙地熨合在一起,就連對方唿吸的強度也能感受到,密切相連。


    “說,當初為什麽要離開?”


    壓抑著怒火的聲音在她咫尺的距離響起,龍薇甚至連唿吸都忘了,大腦一盤空白,雖說她已經嫁給他,卻從來沒有保持過這樣親密的姿勢,現在的他們好像離得很近,近得連他的唿吸也肆無忌憚地噴灑在她臉上,一路蔓延到了耳根。


    “重要嗎?”


    君寒宵冷笑一聲:“讓一個人女人從本王眼皮底下跑了,要是連個理由也沒有,你讓本王怎麽好意思讓你這麽完好無損地跟本王迴去?”


    言下之意,要是她不肯說,就別怪他不懂得憐香惜玉了。


    龍薇心口一顫,過去她敢肆無忌憚地在他麵前撒潑的本能也不知道跑哪裏去了,或許是自知理虧不敢得罪,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沉默了好久,才從失聲的狀態下恢複過來,咽了口口水,問:“你想怎麽樣?”


    “正如你所見,本王可以做的事情很多。你應該也不希望自己的家人被連累,恩?”


    “君寒宵,你別太過分了!”


    龍薇狠狠掙紮了一下,一隻手甚至抬起來想要打他,卻被男人輕而易舉地握住,力道大得讓她根本抽不迴去,薄唇冷冷掀開,逼問道:“現在打算說了嗎?”


    龍薇突然笑了一下,她真的不知道他想幹什麽了。


    “我可以告訴你。但是從今往後,你不準動任何無辜的人,也不能拿他們威脅我。”


    “好。”


    話音剛落,龍薇就猛地推了他一把,君寒宵一時不察,箍在她腰上的手就這麽滑落下來。有那麽一瞬間,胸腔劃過一絲名為失落的感受。


    “君寒宵,你是不是覺得我太主動太廉價,所以才把我的感情當作兒戲?”就在他發怒上前重新將她抓住的前一秒,龍薇慌亂地往後退了一步,急忙開口轉移他的注意力。


    “我的確是對你一見鍾情,不過不是一年前比武招親的擂台上,而是你四年前你在一群歹徒手中救下我的時候。”她像是想起了什麽恐懼的事,臉色越來越白,寂靜的小巷裏響起的聲音也染上顫意。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當時就被他們強上了……所以,大概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喜歡你。”


    方才一直垂下的眼簾突然抬了起來,意識到君寒宵也在看她,龍薇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甚至意味不明地衝他笑了一下,“不過這種事你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所以一年前再見的時候,你已經不記得我是誰了。隻可惜,我還記得你是我喜歡了三年的人,所以不擇手段……”


    不擇手段地得到他,不擇手段地闖入他的生活。


    君寒宵對她說的這些確實沒什麽印象,此刻被她提起,才隱約記得當年確實有這麽一件事。他的臉色很難看,不知道是為什麽,隻是當初對她的印象好像被她這一番話完全推翻。


    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差錯,他此刻整個人都處於一種很懵的狀態。


    良久,才用他繃緊的嗓音問了一句:“既然喜歡,為什麽要離開?”


    “因為太累了。”她答得很快,似乎連想都沒想過,抑或是早就想過千百遍。


    “我以為我喜歡你所以待在你身邊就夠了,但是後來發現太累了。因為喜歡了,就會想要獲得同等的感情。但是你給不了,所以我不想再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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