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想著,君寒宵迴府之後對龍薇的臉色就不太好了。


    要是端王妃也就罷了,這事兒不定就這麽過去了,偏偏龍薇從來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主兒,被這麽莫名其妙地一牽連,整個人都跟一隻狂躁狀態的小獸似的。


    “君寒宵,你這麽陰陽怪氣的幹什麽?哪根筋又不對了?”龍薇猛地把本來要遞給他的茶盞擱在了桌上,發出重重的一道聲響。


    君寒宵也怒了:“本王就是心情不好拿你發泄,你待如何?”


    龍薇氣得兩眼發黑:“拿我發泄?好你個君寒宵,拿一個女人發泄情緒,你算什麽英雄好漢!”


    “本王從來都沒說過自己是英雄好漢!”君寒宵冷冷地看著他,諷刺地笑道,“也不知道哪個瘋女人非得追著和本王迴府,現在還成了本王的側妃,恩?”


    龍薇被人揭了傷疤,臉色驀地一變。


    而門外,得知王爺迴府、打算出來迎接一下的端王妃正巧聽到兩人這番對話,不由大為愕然。


    王爺不是很喜歡這個叫龍薇的嗎?這個女人不是個溫婉賢淑的性子嗎?


    現在她聽到的這都是什麽東西!


    “龍側妃,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當麵頂撞王爺?”


    門口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廳裏那兩人皆是一驚。可事實擺在眼前,根本容不得他們掩飾。


    兩人不由都懊惱,怎麽在這兒就吵起來了,要吵也該迴去再吵啊。


    若是換了平時,君寒宵或許就會出來幫著龍薇說話了,畢竟他們才是“恩愛”的一對兒,可現在,他偏偏就不想這麽做。


    哪怕覺得葉菱的性子變得越來越詭異了,明明從前見了季盼思的時候,就是個大氣兒也不敢出一聲的主兒,現在竟然敢當著他的麵吼人了?可他終是什麽都沒說。


    龍薇這個瘋女人,要是不讓她嚐點教訓,她是半點也不把他放在眼裏了!


    端王妃見君寒宵不說話,不由愈發變本加厲,轉過去吩咐:“來人,將龍側妃帶到柴房,關兩日禁閉,不準給她飯吃!”


    龍薇滿臉不可置信,視線卻是落在君寒宵身上。


    君寒宵此刻也有些尷尬,他沒想到葉菱會這麽大膽子,竟敢當著他的麵針對龍薇。


    “君寒宵你個混蛋,你自己說,是不是真的要把我關禁閉?”龍薇惡狠狠地道。


    “是又如何?”君寒宵見不得她這副頤指氣使的樣子,好不容易冒出那絲不忍也消失殆盡,“難道本王還關不得你了?”


    “好,好!”龍薇氣得拔腿就走,“不用你們關,我自己進去!”


    夢央宮。


    晚膳後,夢言總覺得某個男人的臉色不太對勁。


    無奈心太寬,隨口問了一句,沒得到什麽明確答案,夢言就放棄了。


    隻是往日這個時候,這男人總要批會兒折子才是,今日怎麽破天荒地“閑來無事”了?


    夢言不由想到白日裏他在床上說的那句:今兒晚上,好好準備著。


    然後夢言小臉一紅,猛地被自己嗆到了,連連咳嗽個不停。


    “怎麽總這麽不小心?”君墨影蹙起眉,伸手輕拍著她的後背順氣。


    那樣子,別提有多正經了。


    夢言瞬間嗆得更加厲害了——難道是她太流氓、想太多?


    夢言瞬間漲紅了小臉,不知是嗆得還是被她自己的猥瑣思想給羞的。


    但事實證明,“男人”這種生物,最擅長的事兒就是假正經。


    別看他這一秒還是溫潤如玉、風度翩翩的樣子,下一秒,絕對就能化身餓狼撲食,把你吃得連骨頭渣渣都不剩。


    夢言以切身之痛證明了這一點。


    紅鸞帳中,春宵盛歡。


    夢央宮的大床質量倒是不錯,連點兒“嘎吱嘎吱”的聲音都不曾發出,隻是伴隨著兩人身體相連的撞擊聲,同時響起的,還有床頭那一掛風鈴的叮當聲。


    清脆悅耳,像是在為這世上最美好的節奏伴樂。


    “君……君墨影,你輕……恩……輕、點兒……”


    “小東西,忘了麽?我們白日裏說好的,今晚不能饒了你……”


    “……誰跟你說好的……啊……明、明明就是你自說自話!”


    “當時你可沒反駁,朕當你答應了的……”


    你妹的沒反駁!你給我反駁的機會了麽?


    夢言急喘著,還沒來得及罵出口,就被一記重重的撞擊刺激得七零八落,然後就完全不記得自己要說什麽了。


    到最後,夢言實在抵不過那種既冒金星又冒白光的衝擊,低泣著哀求:“君墨影,墨影……”


    “恩?”


    “不要了……啊……不,不要了……”


    “不,朕要。”


    這一夜,果如君墨影白日裏所說,無論夢言如何求饒,他就是不肯放過她,像是吃了興奮劑一樣,拉著她翻來覆去、顛來倒去地做。


    末了,還眸色深邃、一遍一遍地在她耳邊重複:“言言,永遠不要離開朕……”


    酣暢淋漓地大戰三百迴合之後,夢言就跟一灘爛泥似的軟在床上,連腳趾頭都動不了了。


    反觀某個神清氣爽、一臉饜足的男人,除了欠揍,還是欠揍。


    夢言當時似乎隱約捕捉到了一句話,隻是礙於神誌不清,從頭到尾都沒有迴答過他。


    待她再次想起這件事,已是第二天中午。


    外頭風和日麗,天氣晴好,夢言讓人搬了張榻擺在院裏,躺在那兒曬太陽。


    突然,一隻青色的鳥兒從紅牆之外飛了進來,直直地在她頭頂盤旋三圈,這才又飛到一旁的大樹枝頭上歇下,嘴裏卻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


    夢言心裏說不出來的煩悶,隻覺那鳥叫聲出奇的嘈雜,想要讓人把它趕走。


    可是久久地看著那隻鳥,到了嘴邊的話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鬼使神差地,她皺著眉,掀了身上蓋好的褥子,起身走過去。


    那鳥兒竟是半點不怕生,看到有人過去也不飛走,跟個樁子似的杵在那樹枝上。


    夢言眨眨眼,而後踮起腳尖,戳了它兩下:“傻鳥,你不怕我把你燉了吃嗎?”


    青鳥的翅膀猛地一抖,下一秒,立刻撲扇著翅膀飛走了。


    夢言目瞪口呆。


    這傻鳥竟然能聽懂她說話?


    夢言心裏那股違和感愈發強烈。


    繁花叢中,一個小宮女拿著掃把站在那裏,徐徐從她身上撤迴視線,而後若無其事地繼續清掃院落。


    綺妃在華章宮的院子裏踱來踱去,臉上的表情似急迫焦躁、似彷徨不安,終於,在看到一直青色的鳥兒飛進院子之後,緊繃的雙肩微微一鬆。


    她快步向前,與此同時,青鳥也撲閃著翅膀朝她飛來,最後穩落在她的肩上。


    綺妃環顧了一下四周,見附近無人,嘴唇動了動,發出一種類似吹哨的聲音。


    但其實不是。


    類似哨聲,實則是在模仿鳥叫聲,看似隨意,卻又帶著一絲分明的節奏感。


    如是進行片刻之後,綺妃突然蹙起眉頭,臉色變得很難看。


    “玲瓏!”綺妃沉喝一聲。


    殿中,玲瓏急急忙忙地小跑出來:“娘娘有何吩咐?”


    綺妃一手扯下自己肩頭的青鳥,蹙著眉怒道:“這該死的鳥竟然停在本宮身上,真是瞎了它的眼了,趕緊把它給本宮弄下去處死!”


    玲瓏一驚。


    娘娘今日這又是受了什麽刺激,竟然和一隻鳥過不去?


    “是,奴婢遵旨。”玲瓏不敢多問,忙從綺妃手裏接過那青鳥。


    溫軟的觸感入手,玲瓏猛地一抖,差點就讓那鳥給逃了,嚇得她臉都白了。


    要是在這種時候惹得娘娘不高興,那沒命的就不是這隻鳥,而是她這個人了!


    玲瓏趕緊作勢要跑出去,驀地又被綺妃喝止:“等會兒!記住了,這鳥絕對不可以經過旁人之手,知道嗎?還有,弄死之後,找個隱蔽的地方埋了,要是讓人看見,你就等著和這死鳥一樣的下場吧!”


    “是,奴婢知道了!”玲瓏保證一聲,立刻轉身跑了出去。


    在路上,玲瓏突然想起,自己忘了問娘娘要以何種方式處死這隻鳥。


    不過她要是現在再迴去,下場無非兩個,要麽就是被狠狠罵一頓,要麽就是被狠狠罵一頓之後再被打一頓。所以玲瓏決定,這種小事兒就由她自個兒來想吧。


    最後她決定掐死這青鳥。


    可是她越使勁,手中的觸感就愈發溫軟,看著那青鳥在她手裏撲騰掙紮的樣子,玲瓏狠狠打了個寒顫。


    怎麽會這樣?


    為什麽會這樣!


    她不過是入宮當個宮女而已,憑什麽就要做這種殘忍的事?


    同樣是宮女,就不說人家龍吟宮的白露白霜有多快活,單是看看那夢央宮的冬陽和琉月,那等級待遇也不是她能比的。


    而她,就算是娘娘以前得寵的時候,成天也是對她非打即罵。


    憑什麽她就該過這樣的日子?


    玲瓏好不甘心。


    呆呆地看著書中那隻青鳥,玲瓏愈發覺得自己和它同病相憐,不知怎的,手一抖,就讓它飛了出去。


    玲瓏瞳孔驟縮。


    可是當她再次伸出手去抓的時候,那隻青鳥早已飛到了她雙手所不能及的地方。


    雙腿一軟,玲瓏猛地跌坐在原地,臉色慘白,渾身脫力。


    按照娘娘的脾氣,要是被她知道這青鳥逃了,那麽代替這鳥去死的恐怕就是自己了呀!


    怎麽辦……


    可……隻要自己不說,娘娘不會知道的吧?


    是了,隻要自己不說,這鳥就會遠遠地飛到一個遠遠的地方去,娘娘怎麽會知道呢?


    此刻,玲瓏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說!


    禦花園。


    帝王在前方走著,身後兩側分別跟著君寒宵和另一名氣度溫和儒雅的男子。李德通則遠遠地站在一個涼亭旁等候,沒有近身伺候。


    該男子名喚顧荃,算是帝王心腹之一。目前正於宗人府任宗正一職。


    在宗人府,除了宗令,宗正就是那裏的最高官職。


    隻聽他道:“皇上,微臣覺得,宗人府宗令莫少淵絕對不簡單,很有可能已經歸入右相一派。現今微臣正在尋找他結黨隱私的證據,隻是此人城府很深、微臣派去的那幾個打探消息的人,如今全都已經失去音訊。”


    君寒宵麵色嚴肅地附議:“顧大人言之有理,本王也覺得此人詭異得很。隻是,之前派去的人都已音訊全無,那要如何保證再往他身邊放人不被察覺?”


    顧荃臉色有片刻的凝滯,看了帝王一眼,遲疑地說:“其實,莫少淵有一個軟肋,就是女人——尤其是和他已故的夫人生得像的女人。”


    頓了頓,又連忙補充道:“微臣知道皇上不屑用這種法子,隻是此人太過狡猾,要想對付他,不得不如此。”


    君墨影想了一會兒,道:“莫少淵的事都是交由你來的辦的,既然你覺得此法合適,朕不會幹涉。隻是你要想好,一時之間上哪兒去找這麽一個女人——既和他亡妻生得像,又能臨危不亂從他府中拿到我們所要東西。”


    顧荃想了一會兒,還沒來得及開口,突然,三人頭頂上飛過一隻青鳥,飛行過程中,還不斷撲騰著。


    正是方才從玲瓏手中逃走的那一隻。


    約摸是之前被綺妃和玲瓏兩人用力掐過的緣故,它此刻的飛行看起來有些吃力,速度也很慢,似乎下一秒就會從空中墜落一般。


    “那隻鳥……”顧荃訝然的聲音響起。


    在場三人誰都識得,這青鳥分明就是埋伏在各國的細作之間聯係所用。


    三人的臉色當即就是一變。


    君寒宵不作他想,直接一道掌風將其打落下來。


    那隻悲催的青鳥終於不負其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顧荃咳嗽一聲:“端王爺,您好像太用力了,這都快把它打死了。”


    君寒宵有些訕訕,若非他和皇兄之間不會出現猜忌,他現在這行為,還真像是“毀屍滅跡”。


    “李德通。”君墨影掃了他一眼,“去請個太醫來,把地上這鳥給朕醫好了送禦書房去。”


    李德通剛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一路小跑過來,看到地上那隻青色的鳥,眼角抽了抽。


    還真是隻鳥!


    顧荃見帝王吩咐完了,便又道:“皇上,其實微臣曾有幸見過莫少淵亡妻的畫像,因而此刻,微臣心中有一個合適的人選。隻是,需懇請皇上應允才行。”


    君墨影眉心一凝:“誰?”


    “迴皇上,正是淺妃娘娘。”顧荃低頭稟報。


    “在微臣見過的女子中,淺妃娘娘的容貌與莫少淵的亡妻最為相似,幾乎是一模一樣。加之淺妃娘娘生性聰穎,微臣相信,若是她去了,會有很大希望拿出那些東西。”


    見帝王臉色不好,顧荃連忙又道:“當然,皇上不必擔心莫少淵會認出淺妃娘娘,因為那日南越太子來訪之時,莫少淵離京辦事去了,並沒有見過淺妃娘娘真容。”


    說完,一陣死寂的沉默。


    君寒宵連都頭都不敢抬一下,在心裏把這該死的顧荃罵了幾千幾萬遍,生怕自己也無辜被他連累。


    其實說實話,顧荃這法子不是不可行。換了任何一個人,說不定皇兄就同意了——沒見著皇兄剛才都鬆口讓顧荃去辦了嗎?


    隻可惜,顧荃偏偏去動了皇兄的心窩子。


    這下可好,別說是辦事兒了,皇兄怕是得把這不要命的剁碎了吧?


    良久不見帝王開口,顧荃頗為奇怪,微微抬頭,就聞一道冷冽到徹骨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顧荃,你想死嗎?”


    那咬牙切齒的語氣,真的像是想讓他立刻去死一樣。


    顧荃心裏先是一懼,旋即又是一驚。


    扳倒莫少淵這麽好的機會,帝王為何不同意?


    難道真的如外界所傳,帝王已經對那女子“情根深種、難以自拔”了?


    其實今日之前,對於這種謠傳,他是半點也不信的——盡管親眼見證了南越太子要帶走淺妃時的那一幕,他還是不信。


    自始至終他都覺得,那不過是作為一個帝王的自尊心罷了。


    畢竟,堂堂帝王,怎麽可能對一個女人付出真心?


    可是現在,他卻產生了疑惑。


    在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帝王的怒火之後,他有那麽一點相信,帝王對淺妃確實是有真心的。


    顧荃不由解釋道:“皇上,若是淺妃娘娘夠聰明,或許能在出事之前就拿到東西逃迴來。”


    他並未明說這“出事”指的是什麽,眾人卻頓時明白了他話裏的含義——並非是說生命危險,而是一個女子的清白能不能保住的問題。


    君寒宵冷汗嗖嗖地往下掉,天啊,趕緊讓他離開這鬼地方吧!


    君墨影冷笑:“顧荃,朕現在很清楚地告訴你,不可能!不管你說得有多天花亂墜,朕都是這句話。若是再敢打她的主意,信不信朕割了你的舌頭?”


    顧荃這才感到一絲真正的畏懼,他從來沒有見過帝王這個樣子。


    “微臣該死!”他跪倒在地。


    君墨影看都沒看他一眼,拂袖而去,聲音沉冷:“既然是你想出來的主意,朕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之內,必須找到朕要的東西。否則,連同今日的大不敬之罪一起算!”


    自打剛才見了那隻青鳥以後,夢言心裏一直很不舒服,說不清楚究竟是什麽感覺。


    她問冬陽:“我以前很喜歡飛鳥和動物類的東西嗎?”


    冬陽愣了愣,蹙眉問:“娘娘突然問這個,是想在夢央宮裏養什麽小動物嗎?”


    夢言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門口傳來的一道聲音搶了先。


    “若是喜歡,那就養著。正好過完年會出去狩獵,到時候,盡可挑你喜歡的帶迴來。”


    冬陽吃了一驚,不隻是因為帝王突然出現,還因為帝王的話。


    其實她方才之所以蹙眉,完全是因為帝王曾下過禁令,不準各宮嬪妃擅自豢養貓狗動物。


    可現在……


    好吧,橫豎帝王為主子開創先例也不是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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