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妃氣得兩眼發黑,險些沒暈過去。


    從小到大,她都是被家人捧在手心裏的,何曾受過這樣的氣?


    這小賤人,小賤人!


    現在還當著自己的麵呢,就敢這樣和皇上撒嬌告狀了,要是自己不在,她還指不定怎麽搬弄是非呢!


    實在太可惡、太可恨了!


    君寒宵的狀態卻是完全相反,半抿著唇角,憋笑憋得險些岔氣兒。


    叫你自己不長眼,總去招那小姑奶奶。不知道人家是個半點虧也吃不得的主兒嗎?


    不過說起來,皇兄也真是夠厲害的,才一個晚上的時間,就把人調教成這樣了。


    要是換了昨日,小姑奶奶指不定就氣得直接把糖葫蘆都摔了。現在卻完全反了過來,知道不能和皇兄對著幹,知道要討好著皇兄,知道受了委屈會給她做主的隻有皇兄一個人。


    不愧是皇兄啊。


    真真高明!


    夢言等了半天也不見君墨影說話,以為他是在生氣,可他的臉色又分明不似方才那麽難看,心裏頭一時有些摸不準了。


    雖然她這招輿論壓力乃是二十一世紀現代化高招,可這個男人要是不按常理出牌又該怎麽辦?


    想到這裏,夢言就不淡定了。


    似乎,可能,也許……這男人還真就不是個按常理出牌的主兒?否則昨晚怎麽會牽著她一個“男人”招搖過市呢?


    嗷嗷嗷,顯然輿論壓力對他根本沒用啊!


    怎麽辦,怎麽辦?


    “大哥……”她抿著小嘴,又晃了晃他的手,楚楚可憐地看著他,“我真的給你丟人了嗎?”


    丫的要是敢說會,姑奶奶就把你……


    就把你……


    夢言鬱悶地歎了口氣,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什麽也做不了。


    “怎麽會丟人?”


    君墨影歎口氣,握住她的小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不是和你說過嗎,你喜歡什麽、想要什麽,都可以。不過是幾根糖葫蘆罷了,這麽委屈做什麽?”


    便是真的叫眾人都看不過眼了,隻要他沒開口,誰敢說她半句不是?


    此話一出,周圍一片唏噓之聲。


    瞧瞧這做大哥的,對自己的弟弟多好啊!


    再看那個招人厭的女人,人家兄友弟恭,她卻到頭來兩邊不討好。


    真是活該。


    遲早有一天要被掃地出門!


    曦妃氣得牙齒都在顫抖。


    偏偏這時君墨影虛扶著夢言進了馬車,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口氣淡淡地道了一句:“下迴若是再這麽沒事找事,就直接迴家裏去吧。”


    曦妃的心口一抽一抽的疼,一口氣差點沒吊上來。


    沒事找事?


    為了這麽個小小的婕妤,皇上竟然在眾人麵前如此折她的麵子?還說什麽下迴若是再如此,就讓她直接迴家?


    迴家,迴的是哪個家?皇宮還是季府?


    早前是因為太後的關係,皇上才會讓自己跟著出來,現在才一天時間,皇上就連太後的話也不管不顧了嗎?


    好,好一個夢言!


    李德通早已目瞪口呆,聞言,徹底厥了過去。


    君寒宵幸災樂禍地看了他一眼:叫你瞎操心。


    自從君墨影當眾拂了曦妃的麵子之後,曦妃倒是不再鬧騰了,一路上都安安靜靜、笑以待人的。哪怕對著夢言的時候,也不再是針尖對麥芒,有時甚至會顯出一種家中長姐的溫和與包容來。


    還真是合了那句本性犯賤。


    隻是夢言才不會理她,用夢言的話來說,表麵一套背後一套誰不會?


    這女人可陰著呢,現在這幅樣子擺明就是做給君墨影看的,那自己又何必摻和進去配合她?


    於是夢言依舊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愛怎滴怎滴,甚少搭理曦妃那些殷勤的言語和舉動。


    李德通不禁唏噓,這就是命啊。


    明明一個是妃子,一個隻是婕妤,偏生皇上寵著那小姑奶奶,所以那位份更高的反而得伏低做小,而她,卻連表麵功夫都不屑做——當然,也不用做。


    饒是如此,皇上對她的寵愛依舊不減半分呢!


    那小姑奶奶也不知道是上輩子做什麽好事了,皇上從前可不是這樣的,要是哪個敢在眼皮底下撒潑作亂、目無尊卑,那就等著掉腦袋吧!


    可現在……


    哎,所以說啊,有些事情真的是注定好的。


    馬車行駛了大半個月,一行人終於進入江南地界。


    夢言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這期間,每每在哪個地方停下,就必然要去買些糖葫蘆備著。可真要說她想刺激曦妃呢,倒也不像,這小姑奶奶這麽沒心沒肺的,怎麽可能沒事兒總惦記著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用她的話來說——你以為你誰啊?


    到達江南之後,一行人直奔齊王府,也就是君墨影先前與夢言所說的那個“七弟”。


    見了本尊,夢言才知道這位王爺為何會一個人偏安一隅了,原來是腿腳不便,待在京城難免尷尬,倒不如來此山清水秀之地安樂一生。


    “參見皇上。”齊王坐在輪椅上,微笑著半躬了身子。


    “臣弟身子不便,禮數不周之處,還請皇兄恕罪。”


    笑容清淺,眉目如風,實在是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


    那種恬淡的氣質與君墨影和君寒宵都不太一樣。


    君墨影的溫柔是獨獨對夢言一個人,其他人,不被他冷淡的樣子凍死就不錯了。君寒宵則是圓滑,雖有些孩子心性,可畢竟是在皇家長大的,手段心計方麵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自然沒了這份淡薄寧靜、公子如玉的感覺。


    “皇兄都跟你說多少次了,你怎麽還犯?”君寒宵走過去虛扶了他一把,“每迴說你,你都應著好,可等下次來的時候,又是這樣。”無奈地歎口氣,罵道:“簡直是屢教不改!”


    齊王輕聲一笑,眉宇間的氣質愈發柔和:“六哥莫惱,禮不可廢。橫豎皇兄和你也得在這兒住上幾日,往後弟弟不再如此就是。”


    幾人寒暄了幾句,夢言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問了一句:“齊王,你家裏有幾個孩子呀?”


    “……”


    眾人默。


    君寒宵眼角抽搐了兩下:“三弟,你問這個做什麽?”


    “三弟?”齊王一詫。


    難道是他與世隔絕太久了麽,竟連六哥交了個拜把“兄弟”也不知道?


    按理說,六哥雖然看著笑眯眯的,但心氣兒可高著呢。到底是哪家的“小子”這麽有福氣,竟能與六哥攀上關係?


    還是說,這位小姐其實是六哥的心上人?


    幸虧他沒把這種想法問出口,否則非得把君寒宵嚇死不可。


    “這個啊,說起來還算是我們的小皇嫂呢。”君寒宵曖昧地盯著夢言,又瞟了一眼自家皇兄,見他半點沒有生氣的樣子,膽兒就更肥了。揶揄地朝著夢言擠眉弄眼起來,還特地拉長語調了問:“是吧,三弟?”


    “……”夢言瞬間爆紅了臉。


    你妹的三弟!


    既然叫姑奶奶三弟,還敢說什麽狗*屁皇嫂!


    曦妃也漲紅了臉,卻不是羞的,而是惱的、恨的。


    饒是她這些日子以來凡事都奉行“忍”字當頭,可乍一聽此刻的戲謔言辭也還是氣得險些昏過去。


    現在看來,她自以為的這個“妹夫”,其實是半點沒有把她放在眼裏啊!


    竟然當著自己的麵,叫另一個位份比自己低的女人“皇嫂”?


    而且瞧著皇上的樣子,分明是半點不生氣,嘴角那抹淺淡的笑意更在是刺人眼球。哪裏像是那日自己不小心說了句“夫妻”的時候那般麵若寒霜?


    如果作為一個後妃,自己沒有資格說“夫妻”二字,那她夢言一個小小的婕妤,又如何當得起端王爺一聲“皇嫂”?


    皇上,您果真是偏心,果真是偏寵!


    就連半點掩飾也沒有!


    齊王聽了君寒宵的話,麵露了然地點了點頭,依舊是眸色清淺,笑容溫潤。


    “隻是,咳……”齊王有些尷尬,一時間竟不知要如何稱唿夢言,難道也叫小皇嫂不成?若是果真如此,那皇兄身邊站著的另一個女子又該如何稱唿?


    六哥胡來,他可不能也跟著胡來啊。


    君寒宵自然看出他的為難,指了指旁邊的曦妃,道:“這位曦妃娘娘,想必七弟從前也是聽說過的,就是季尚書家的嫡長女。”


    言下之意,這個你可以叫“曦妃娘娘”,之前那位嘛,自個兒想去吧。


    齊王扶了扶額角,心裏愈發無奈,隻好求助地看了一眼君墨影。


    卻隻見對方淡淡一笑,分明就是默許了六哥的行為!


    難道,真的叫小皇嫂?


    瞧皇兄這樣子,好像……可能……大概是準了的?


    齊王總算明白了幾分:難怪六哥敢做得這麽明顯,原來就連皇兄自個兒,也不怕叫人知道他寵著這位“小皇嫂”呢。


    他與曦妃打了個招唿,就轉過去對夢言道:“小……皇嫂,本王府裏有兩個孩子。隻是,小皇嫂為何會突然問到這個?”


    夢言被他們一口一個“小皇嫂”叫得麵紅耳赤,都想直接挖個地洞鑽下去了。


    惱羞成怒地剜了君墨影一眼,就把到了嘴邊的話變了個樣兒:“是這樣的,齊王爺。前些日子我遇上一個賣撥浪鼓的小販,見他衣衫襤褸、險些餓死街頭,就把身上的銀子都給了他。而他呢,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轉手就把他那攤子上的撥浪鼓全送給了我。先前我聽皇上說,齊王府裏有孩子,所以就想問問,正好可以借花獻佛了。”


    她說得眉飛色舞、正義凜然,絲毫沒有意識到眾人已經抽搐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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