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事情過後,接下來的兩天澤原純一都沒有到學校,近藤和彥這才想起以前好像也是這樣,每次近藤孝行迴家之後,澤原純一都會以身體不適為理由向學校請假幾天,那時他並沒有注意,現在卻是厭惡得想都不願去想。


    放學的時候近藤和彥在走廊上遇到河內京子,她本來跟幾個女生走在一起,看到近藤和彥,她對同伴們說了幾句便向他走過來。


    “你身體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她說著,水眸裏漾著關切的神色。


    近藤和彥聽後卻隻是一愣,“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這幾天你的臉色一直不太好看,一副很沒精神的樣子,臉上也蒼白得可怕,所以我很擔心你是不是生病了。”


    “沒什麽,快要考試了,可能是我看書看得太晚的關係。”看著她認真的表情,近藤和彥隻好捺著性子找借口搪塞過去。


    “那我就放心了。”河內京子笑了笑,對他說了聲‘拜拜”之後就轉過身迴到同伴的行列。


    目送她們走遠之後,近藤和彥朝自己映在走廊玻璃窗上的影子望去,怔仲呆立了片刻,不禁對心裏的低落情緒感到費解。


    為什麽會這樣?為了澤原純一?


    不管澤原純一對他的愛意是不是真實存在,他應該也能裝得若無其事才對,但隻要一想起他被近藤孝行抱住的情景,就令他覺得添心。


    不想太早迴到那個家,近藤和彥一個人在外麵逛著。當他從書店出來時,天已經黑了,街燈在涼涼的空氣裏亮成一排。


    將買來的參考書放進書包時,一個清瘦的身影卻突然出現在他眼前,近藤和彥有些不敢相信,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澤原純一很快地走到他麵前,微笑中帶著些許欣喜。


    “你這麽晚了還沒有迴家,所以我才試著出來找找看,沒想到你竟然真的在這裏。”


    “你是來找我的?”近藤和彥挑起眉,鏡片後的雙眸也微微眯起。


    “嗯。”他點頭。


    “你又為什麽知道我會在什麽地方?”他居高臨下冷眼看著他秀氣的臉。


    直到這時,澤原純一才終於發覺到他與平常不太一樣,愣了愣之後緩緩的開口:“因為……你剛來的那段時間裏,我很好奇……所以曾經偷偷跟蹤過你,發現你好像常來這家書店……”他越說越小聲,漲得酡紅的臉簡直快要埋到胸口上了。


    “我爸爸今天又走了嗎?”


    澤原純一的身體明顯的震了一下,“叔叔他……是的。”


    “所以你這麽快就按捺不住寂寞了?”近藤和彥冷冷一笑,目光尖銳而又迫人。你就這麽需要男人嗎?”


    他的話令澤原純一渾身頓時僵硬了,他既是驚訝又是慌亂地抬起頭:“和……和彥?”


    “我是不小心看到的,如果你不想讓別人看到的話,就應該把門關好。”近藤和彥冷冷地看著他,他從不覺得自己是善變的人,但為什麽昨天覺得可愛的臉現在看來卻這麽的反感?


    “我……不是的。”澤原純一慌亂的搖頭,然後拉著他的衣角想耍解釋。“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我並沒有……”


    “別碰我!”近藤和彥幾乎是在同時就本能地將他的手揮開。


    澤原純一頓時愣在當場,瘦小的身體不斷發著抖。


    “太惡心了。”近藤和彥麵無表情地說道。他的存在,舉動,甚至他漂亮的外表,這一切都好肮髒。


    “我不討厭你,我隻是無法忍受你的存在,這讓我對和你們生活在一起的自己也開始感到厭惡無比。”他繼續用冷酷的聲音將澤原純一狠狠地打入冰冷的地獄,看著他被刺傷的表情,他竟覺得有一陣莫名的快意從心裏升起,“你給我聽清楚了,馬上滾開,以後最好別讓我看到你的臉。”


    澤原純一不再說話,隻是望著他,好像極力壓抑著什麽,眼裏都是惶恐與悲傷,瘦小的身體抖得像殘秋的落葉一般,淚水大滴大滴地從眼眶滾落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他用顫抖的聲音不斷地道歉,然後轉過身大步的跑開。


    近藤和彥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盡頭;人群在街頭仍然流動著,而他的時間卻仿佛靜止一般。


    什麽東西開始在心髒上撞擊著,一次比一次還要用力,當疼痛的感覺蔓延開時,近藤和彥隻覺得既無力又害怕;原來不管父親也好,澤原純一也好,連同他自己,其實都一樣的肮髒。


    ***


    在那之後,澤原純一就開始刻意地避開近藤和彥。每天早上當近藤和彥來到樓下吃早餐的時候,他就已經離開家;放學之後他也總是最後一個離開教室,而且一迴到家便立刻將自己關進房裏。若不是房裏那亮起的燈光,近藤和彥幾乎以為家裏根本沒有這個人。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已經進入新年的一月裏,耶誕節的時候近藤和彥還收到河內京子送的禮物,是一條藍色的手織圍巾。因為不喜歡欠別人的人情,也不想和她有深入交往的機會,於是第二天近藤和彥就將圍巾放迴她的鞋櫃裏,令她非常的傷心。


    “你真的很過分,沒有人會對一個女孩子這麽做的。這隻是我的心意而已,如果你不喜歡可以拿去扔掉,就這麽還給我,真的讓我難受。”


    “抱歉。”


    “好過分,真的好過分。為什麽你連道歉的時候都這麽冷淡?”河內京子說著說著就哽咽了,泛紅的美麗雙眼溢滿了委屈。


    近藤和彥還以為經過這件事之後她會對他徹底死心,沒料到過了幾天她又再次像以前一樣出現,而且熱情的程度似乎還要更甚。


    “我就是這種越挫越勇的人呢!”她笑著,看來已經恢複了往常的自信。


    頂樓雖然比較冷,但總是非常的安靜,這恐怕也是整座校園裏近藤和彥唯一喜歡的地方吧。所以每天中午,他隻要不在圖書館,就一定在頂樓發呆。


    從小他的個性就比較沉默,所以一直沒交到什麽朋友,而家裏除了他之外就隻有外婆一個人;現在迴想起來,過去大多數的日子他好像都跟現在一樣,全是在獨處之中度過的。


    不一會兒,他聽到另一邊突然多了幾個人的聲音,顯得有點吵,於是便望了過去。當他看清楚時不由得當場呆了一下,澤原純一被班上的幾個男生帶到頂樓,好像在對他說著什麽,他一直低著頭,顯得非常害怕的樣子,就在這個時候,那幾個人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因為近藤和彥是背靠牆坐著,所以他們完全看不到他也在這裏;過了一會兒,他已經可以清楚的聽見他們的說話聲。


    “看他長了一張像女人的臉,該不會本身就是個人妖吧?”


    “我來看看不就知道了?”說話的人叫向井勇誌,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他像提行李一樣抓起澤原純一的衣領,讓另外幾個人壓住他拚命掙紮的手腳,一隻手沿著腰際漸漸地伸向了他的下體。


    “住手……不要!”因為領口被抓緊,澤原純一隻能困難地大口唿吸著,聲音也變得微弱。


    “原來你也長了那玩意兒嘛。”向井勇誌笑得放肆,一邊隔著長褲搓揉著他,然後突然用力一握。


    澤原純一頓時痛得尖叫出聲。


    “你們看,竟然已經硬起來了!”向井勇誌將澤原純一丟在地上,扳開他的雙腿,然後用手指著長褲底下隆起的部位。


    “你們快住手……拜托……”澤原純一終於哭了出來,懇求的聲音裏夾帶著壓抑的哽咽。


    向井勇誌的動作隨著他的求饒聲停了下來,他和另外幾個人一起將澤原純一緊緊地壓在地上,在確定他無力動彈後用手撫上他的臉。


    “好奇怪,如果隻是臉的話,沒人會相信你是個男人吧?”向井勇誌說著,突然拿出一支女孩子用的口紅,不顧他的反抗就往他的嘴唇塗去,隨著他的掙紮,口紅也被塗得滿臉都是。


    看著澤原純一被塗花的臉,他們全都誇張的笑得前俯後仰。


    近藤和彥靠牆坐在另一邊冷眼的看著這一切,眼前的一切令他感到憎惡,卻沒有任何想要阻止的念頭。


    從這個情形看來,向井勇誌他們欺負澤原純一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為什麽沒有說出來?就因為膽小害怕嗎?不知道自己的心裏究竟在想什麽,或許其實覺得很享受也不一定。近藤和彥故意惡意地想著。


    他們一直用各種古怪的方式羞辱捉弄著澤原純一,直到午休的時間結束才終於停止。他們將不斷發抖、身體幾乎縮成一團的澤原純一扔在地上,隨後一同揚長而去。


    近藤和彥一直藏身在牆後沒有出現,他一動也不動的看著澤原純一,漸漸止住了哭聲,然後抹掉淚水,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腳步搖晃地離開頂樓。


    等他離開後,近藤和彥這才發現上課鈴聲已經響過很久了。


    ***


    天氣很陰沉,感覺這一整天似乎都被低氣壓籠罩著,讓人喘不過氣來,直到放學前幾分鍾時終於下起了大雨。


    近藤和彥剛走到門口,就為雨水濺擊在地麵的氣勢而皺眉。好大的雨,連視線裏都是一片水氣。鏡片模糊了,他低歎一聲,然後將眼鏡摘下來擦拭著。


    看樣子暫時是不能迴去,得在這兒先等一等了。


    忽地,他感覺自己被人撞了一下,然後一把雨傘就這麽塞進他的手中,因為眼睛看不清楚,他隻能看到一個極為模糊的身影正逐漸跑開;當他匆忙將眼鏡戴上的時候,四周已經沒有人了。


    那個人是誰?近藤和彥想著,不太像是河內京子,是她的話不會這麽一聲不響地跑掉。


    他看著手中的綠色雨傘,忽然覺得非常熟悉。他一愣,想起這本來是他的傘,好像是剛來東京的時候遇上下雨,他就將這把傘給了澤原純一。


    那天的雨並不大,但他始終覺得身體單薄的澤原純一在雨中走著,樣子有些可憐,而且當時澤原純一的神情也不太正常,當自己把傘遞到他手上時,他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就像一個毫無生氣的人偶般地木然。


    之後他就將這件事拋在腦後,沒有多久就徹底的遺忘了,卻沒想到澤原純一現在將這把傘遞到他的手裏。


    這算是在討好他嗎?


    近藤和彥想著,然後皺著眉將雨傘扔進垃圾桶。


    他不會為此而動搖分毫,也不需要他的討好。


    “近藤,你怎麽還沒有迴去啊?”


    河內京子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將他的思緒打斷,他迴過頭,看到正將運動外套披在肩上的她。


    “在避雨。”他指了指外麵。


    河內京子聽了後卻笑了出來,“你還真是粗心,明明天氣預報都說了要下雨,而且天氣這麽陰沉,難道你都沒有感覺嗎?我看今天大家都帶了傘來。”


    近藤和彥抿著薄唇,覺得無言以對,幹脆沉默地將目光投向外麵,如柱的雨水從天降落,在地麵上不斷拍打著,擊起了令人不快的淩亂旋律。


    “要不要跟我一起?”河內京子將傘撐開走到他身旁,“我今天要去補習班,剛好和你是一樣的方向,可以送你去搭電車。”


    近藤和彥本想拒絕,但他看了垃圾桶內的綠色雨傘一眼,又忽然猶豫起來。


    “走啦!”她突然挽住近藤和彥的手臂,然後將傘放到他手裏。“你是男生,由你來拿。”


    近藤和彥也不好再繼續推辭,隻能和她一起走進雨幕之中。


    雨實在太大,即使撐著傘,但沒走幾步褲管還是被淋濕了,然後一直濕答答地貼在小腿上,這種感覺令近藤和彥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還好今天教練叫我去社團耽擱了一下,要不然就不會遇到你了。”雖然被淋得樣子有些狼狽,但河內京子靠著他的肩膀,臉上卻洋溢著迷人的笑容。“我們三年級的從上個月開始就已經停止社團活動,現在每天都必須去補習班,真的是悶死人。”


    盡管河內京子早已向他告白過,但兩個人還是第一次像這樣單獨相處,她大概不想讓氣氛顯得太過沉默,所以話說得很快。


    “我很喜歡跑,那種衝刺、然後接近終點的感覺,不管最後有沒有勝利我都覺得非常的快樂;所以盡管父母都極力反對,但我以後還是準備考體育係,因為實在無法放棄。”


    “是這樣嗎?”


    “那你呢?近藤你有沒有喜歡做的事情?”


    近藤和彥被她問得呆了半秒,然後沉聲說:“沒有。”


    是真的沒有,而且他也無法理解那種對於某種事物很執著的心理。


    “那你以後會選擇念什麽樣的大學?”她繼續追問。


    “不知道,到時爸爸會安排。”反正他也真的是無所謂,念什麽、在哪裏念,對他來說都一樣。


    然而他這個迴答卻令河內京子怔愕了好一會兒,仿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最後才勉強笑了笑。


    “不過如果是你的話,什麽學校都一定考得上的,真好。”


    雨漸漸的小了,河內京子跟近藤和彥一起走到車站後才停下來,失望的表情也坦白地寫在臉上。“這麽快,真希望路再長一些就好了。”


    “謝謝你。”近藤和彥說著。


    “你根本不用謝我,能有機會跟你說了這麽多是我賺到。”她笑了笑,然後從外套的口袋拿出手機。“不過要是你真的想要謝我,就把你的手機號碼和我交換吧?”


    “抱歉,這個可能不行。”他搖頭,“我沒有手機。”


    河內京子愣了愣,有點驚訝的樣子。“你還真是個怪人,現在沒有手機的人太少見了……咦?”她神色突然一變,然後看著他背後的方向。“那個人不是你們班的澤原嗎?”


    聽到她的話,近藤和彥本能地迴過頭,看到渾身已經濕透的澤原純一正呆呆地望著他們,那種悲傷的目光令他心中頓時一痛。


    為什麽總是輕易地被他影響呢?這一點都不像平常的他,就算被看到了又怎麽樣,他到底在心慌個什麽?他討厭這樣的自己。


    “你還好吧?”河內京子見澤原純一冷得身體不停顫抖,不放心地走了過去。


    “沒事。”澤原純一低下頭,淋濕的黑發貼在臉頰,襯得他原本就蒼白的膚色更像是透明了一樣。


    近藤和彥沒再多看他一眼,轉身快速走進車站;而當河內京子察覺到他離開想要追上去時,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人群中了。


    一迴到家裏,近藤和彥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的近藤孝行。


    近藤孝行將目光從報紙上移開,看著近藤和彥微笑說道:“怎麽都淋濕了?快去洗個澡吧。”


    “嗯。”近藤和彥不想說太多,應了一聲之後便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雖然隻有淋到一點,但還是覺得冷到不行。


    那家夥……澤原純一渾身都濕透了,那麽單薄的身體怎麽受得了?


    算了,反正跟他沒有關係。


    “和彥。”近藤孝行忽然喚住他。


    近藤和彥停下腳步迴過頭來,“還有事嗎?爸爸。”


    “以後再遇上今天這樣的情況你就打電話給我,我好叫人開車去接你。”近藤孝行看著他,“要是感冒了就不好,知道嗎?”


    “我知道了。”近藤和彥點點頭,再次轉身上樓。鏡片上的水滴令他看不清楚近藤孝行的臉,隻覺得隔著什麽,朦朧而又模糊的。


    熱水衝過的身體漸漸迴複了溫暖,過了一會兒女傭將晚餐送到房裏,近藤和彥沒有什麽食欲,隻覺得口渴,於是下樓拿飲料。


    冒著氣泡的可樂灌入嘴裏之後,一股氣體便沿著胃升起充斥在喉間,幹渴的感覺也奇般地消失。


    正打算迴房,他卻意外地看到澤原純一。他站在近藤孝行的房門外正打算要進去,但在看到他卻整個人頓時僵住。


    他還是跟剛才一樣,從頭到腳都濕淋淋的,發絲還不斷滴著水珠,嘴唇都已經冷到泛紫。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澤原純一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地凝望著他,帶著傾訴不盡的傷痛與情感,那一刻,近藤和彥覺得自己幾乎要被他的目光融化了,那應該不是騙人的,那樣的目光一定不是偽裝。


    為什麽偏偏這麽在意他?為什麽會如此失常?這些問題一直在近藤和彥的心裏找不到答案,他覺得自己就要動搖了,然而在這個時候近藤孝行卻突然把門打開,將一動也不動的澤原純一拉了進去。


    就在同時,近藤和彥“喀”的一聲將手中的可樂罐捏扁,殘餘的液體順著拳頭滴落,在潔白的地毯上形成一片咖啡色的水漬。


    他冷冷地看著那道已經緊閉的門,像雕像一般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


    他不願去想,不願再想,但近藤孝行與澤原純一在一起的畫麵還是鑽入腦中,瀕臨發狂的憤怒也在瞬間吞沒了理智。好惡心!好肮髒!他真想衝進去殺了他們,因為這樣……就可阻止一切了。


    ***


    第二天澤原純一到學校的時候,早上的第一堂課已經結束。


    他的表情相當的疲憊,行動也很遲緩,虛弱得好像隨時都會倒下去。在經過近藤和彥的課桌旁時他忽然腳下一軟,要不是身體靠在桌緣的話就真的已經摔倒了。


    “走開!”近藤和彥見狀,狠狠地一把將他推開。


    澤原純一踉蹌了好幾步才終於站穩,然後抬起臉來,像是不敢相信地望了過來。


    “和彥?”


    近藤和彥沒去看他的眼睛,隻是冷酷地諷刺他,“你是被男人上得太累了吧?”


    “你……什麽意思?”澤原純一呆在原地。


    “什麽意思你非要我說那麽清楚?”他忽然笑了一下,聲音裏帶著最冰冷的風雨向澤原純一狠狠劈過去。“你不要臉,那麽肮髒的事情我還說不出口。”


    澤原純一聞言,臉色慘白地咬著嘴唇,他站在近藤和彥麵前僵著不動維持了許久,直到周圍的人都用怪異的目光看著他們,他才緩慢又艱難地移開腳步,像是失了魂、沒了軀殼一般的迴到自己的位子。


    接下來沒有一堂課近藤和彥能夠靜下心來,腦中一直被無數混亂的念頭充斥著,就像要爆裂開般的難以忍受。


    真想逃開,逃離現在所在的世界。


    因為剛下過雨,所以天氣也變得格外寒冷,灰色的雲層低得就好像壓在頭頂上似的,教人透不過氣來。


    “你果然又在這裏!”河內京子在頂樓找到正在看書的近藤和彥,見他皺著眉,於是問:“我打攪到你了嗎?”


    “還好。”反正不管他怎麽迴答,她都還是會留下來。


    “你昨天怎麽一聲不響的走了?害我還擔心是不是什麽地方惹你生氣。”


    “是嗎?”


    “當然了,一般人都會這麽以為的吧?不過我最近發現你在這些地方其實還真的是挺遲鈍的。”她說得興致勃勃,一點也沒被他的沉默所影響。


    其實不管從哪方麵來看,河內京子都是個非常不錯的女孩子,開朗、樂觀,長得也很漂亮;有時候近藤和彥覺得她之所以會一直對自己不死心,其實是因為他從來沒有真正拒絕過她的關係。


    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們不可能交往。


    隻要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就可以阻止她的打攪,但他從來沒有這麽說過,所以她才會一直抱著希望。


    為什麽?就因為她是個女孩子?而自己又想要向誰證明些什麽呢?


    “你在想什麽?”河內京子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當近藤和彥迴過神來時,隻看到她放大的臉。


    “你好像很喜歡發呆哦。”


    “抱歉。”因為不太習慣別人的靠近,近藤和彥將身體往後退了些。


    正說著,從門口的地方忽然傳來一陣怪異的哄笑聲,是向井勇誌他們又在欺負澤原純一,他們不知從哪裏找來女生的校服,硬要逼澤原純一穿上,澤原純一不肯,他們就按住他的手腳想強行將他的衣服脫下。


    沒有料到的是澤原純一這次掙紮得相當厲害,甚至還將其中兩個人甩倒在地上,向井勇誌見了,於是生氣地將他抓住,然後抓著他的頭發用力地甩了他一耳光,澤原純一被打得頭偏到一旁,白皙的臉立刻腫了起來。


    “你還挺有力氣的嘛,小純。”向井勇誌怪笑著,繼續去扯他的外套,其他幾個也圍了上來,拿著那套女生校服硬要往他的身上套。


    近藤和彥與河內京子看到這一切,他冷眼以對,但河內京子卻忍不住走過去。


    “你們在幹什麽?還不快放開他!”她用力將一個人拉開,“不然的話,我會告訴老師!你們想在這個時候被退學嗎?”


    向井勇誌迴過頭來打量她,見她一臉嚴厲的樣子不像是嚇唬人,於是與其他幾人交換了個眼色,陸續走掉。


    “真好呢!小純,有美女來救你了。”臨走前向井勇誌輕佻的拍了拍澤原純一的瞼。


    河內京子瞪了他一眼,然後想將地上的澤原純一扶起來,但才剛拉住他的手臂,他卻吃痛地一下子縮了迴去。


    “怎麽迴事?你受傷了嗎?”


    “沒有。”澤原純一立即搖頭。


    “你身上好燙,是不是生病了?”河內京子有些擔憂,不禁看向近藤和彥。


    “近藤,你也來幫幫忙嘛,澤原他好像在發燒,我們把他送到保健室去。”


    澤原純一這時才發現原來近藤和彥就站在不遠處,本來沒有表情的臉頓時黯然了幾分,在目光相接的同時,他很快地把頭別了過去。


    “不用了,我沒事。”


    “可是……”她還想再說些什麽,但澤原純一已經靠著牆壁緩緩地站了起來。


    “我真的沒事,謝謝你。”他低聲說著,然後一步一步地往門口走去。


    近藤和彥看著他沉默而又倔強的身影逐漸消失,許久都沒能迴過神。


    河內京子有些困惑地看著抿著唇一言不發的近藤和彥,“你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麽嗎?”


    “為什麽這麽問?”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總覺得澤原好像有意躲著你。”她顯得有些疑惑,“是我太多心了嗎?”


    麵對她的疑問,近藤和彥沉默了片刻決定說出來:“澤原純一……其實和我住在一起。”


    說出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如果刻意的隱瞞下去,反而會顯得兩人真的有什麽似的。


    “啊?”河內京子的表情相當驚訝,“你和澤原?”


    “嗯。”近藤和彥淡然地點頭,“究竟是怎麽一迴事我也不太清楚,雖然他在近藤家長大,但又沒有改姓入籍。我對他的事情知道得很少,也幾乎沒有說過話,所以至於他為什麽會躲著我,原因我也不知道。”


    “原來是這樣啊……”河內京子聽完後頓時陷入沉思,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不過我感覺澤原是個很不錯的人,雖然有點孤僻不愛說話,但既然你們住在一起,你可以試著去多了解他一點嘛!”


    “是嗎?”近藤和彥在心裏冷笑。了解是什麽?隻是把一個人背後的不堪看得更清楚罷了。


    “不過我也很高興,因為你隻告訴我這些事情。”河內京子望著他,臉上的笑容顯得很陽光。“雖然隻是一點點,但我好像又更了解你了。”


    近藤和彥看著她嬌豔的笑臉及帶著愛慕的眼神,聞著她少女特有的清新氣息,麵對這麽美好的一切,他的心裏卻平靜得如同止水。


    為什麽一點感覺都沒有呢?


    明明看著她笑、看看她說話,卻總覺得與自己隔著什麽,就好像在看另一個世界的人,與自己無關似的。


    難道他跟近藤孝行一樣,天生就是個同性戀?盡管他厭惡到極點,可這種天性還是留在他的身體,藏進他的血中,一輩子都擺脫不了是嗎?


    這太諷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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