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多了,安佳偏過頭看了下床頭櫃上的鬧鍾。一夜輾轉反側,明明很累卻毫無睡意,閉上眼睛,昨天下午那一幕就不斷的在腦海中反複播放。


    “安,你願意使用另一種套票,在家屬區裏看球嗎?”少年澄澈的冰藍色眼睛就像一片汪洋大海,淹沒了安佳。更可怕的是,安佳絲毫沒有想要掙紮的意願,就這樣吧,在這片溫暖的海水中徜徉、漫步,沉入深不可見的海底。


    躺了一會,安佳突然湧起一股想要見對方的衝動。這個點,塞巴斯應該在拜耳競技場訓練吧。


    七點,天空灰蒙蒙一片,整個勒沃庫森剛剛從美夢中醒過來,所有人都忙著梳洗、準備早餐,寬闊的瀝青路上空蕩蕩,缺少了平日的生活氣息,顯得有些荒涼、冷清。


    盯著麵前緊緊閉上的體育館大門,安佳還是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衝動之下,一大早就這樣跑過來了。現在要幹嘛呢?掏出手機,手指停留在撥通鍵上許久,還是沒有摁下。


    讓塞巴斯出來?然後呢?告訴他,她願意陪在他的身邊,一起成長,共同努力,分享相互的歡樂悲傷,願意在那個特殊的看台上為他加油打氣?


    猶豫許久,在下定決心按下時,遠遠的有跑車唿嘯而來,燈光打到安佳臉上。她反射性的藏到燈柱後頭,等大門打開,跑車消失在體育館中時,才緩緩走了出來。被這樣一打岔,剛剛湧起的勇氣瞬間跑的無影無蹤。低頭看著已經黑屏的手機,手不自覺的握緊它,最終還是塞迴了背包。


    該迴去上課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德國的公交車非常準時,連給你多一絲思考猶豫的時間都沒有,就已經穩穩的停在你麵前。車上人不多,安佳找了個靠裏麵的位置坐下,玻璃車窗透過臉頰傳來的涼意讓她清醒了點。


    想想不覺得微笑起來,今天早上真是不可思議啊,自己似乎真的迴到了少女時代,那麽衝動,急切的想見對方一麵的心情,就像吊在半空中的毛球,撓得人心癢癢的。這是上一世按部就班、波瀾不驚的青春從沒有經曆過的。


    車還沒開動,身邊的座位一沉,淡淡的汗水味襲來,但不惹人厭煩。


    “這樣就走了嗎?”帶點喘息的聲音響起,安佳驚訝的迴頭。少年的雙眼牢牢的鎖定麵前的少女,身上隨意披著的黑色長袖運動服還沒來得及拉上拉鏈,因為急速奔跑胸口起伏不平,汗水順著下巴、喉結、禁致的肌膚,緩緩滑入領口,帶點些微的性感。


    安佳第一次發現,原來在她不經意的時候,那個小男孩已經成長為一個極其具有男性魅力的年輕男人了。


    “我”對方緊迫的視線讓安佳有些羞於提起來這裏的原因。


    塞巴斯微微笑起來,笑聲低低的,帶點喉音。“咳咳,所以你沒看見男朋友就要離開嗎?”


    貼近的笑聲讓安佳耳根發熱,好不容易等熱度降下去後,才發現車上已經擠滿了人。


    車內的電子音正在播報即將到達的站點,“各位尊敬的女士們、先生們,下一站是勒沃庫森火車站,勒沃庫森火車站是本次列車的終點站,請拿齊你的行李物品歡迎”


    “勒沃庫森火車站?塞巴斯,我們坐過頭了。”安佳有些坐立不安,一直以來都是好學生的她還從沒有遲過早退到。心裏飛快的盤算著待會該換乘哪趟班車迴去,不過最快也要30分鍾,來不及了,還是應該先請個假。


    和少女的不安形成鮮明對比,塞巴斯一臉淡定,“那我們上午請假吧,你跟我來。”車到站,拉起安佳的手就下了車,順著人流直奔售票處。還沒等安佳義正言辭的拒絕,就已經飛快的買好票,擠上了前往科隆的火車。


    “有個地方,上次和科隆二隊比賽路過後,我就一直想和你再去一次。”對方真誠的眼神讓安佳無法把拒絕的話說出口。罷了,既然都這樣了,那就好好享受這段意外的旅程吧。


    忐忑的對電話那頭的班主任撒了個善意的謊言,得到對方關切的問候後,安佳慚愧又帶點小歡快的掛斷電話。勒沃庫森和科隆之間不過15分鍾的車程,沒一會,就響起火車到站鳴笛的聲音。


    “你在這等我一會。”剛出火車站,塞巴斯就瞬間不見了人影。安佳抬頭看著車站左前方的尖頂,那是舉世聞名的科隆大教堂,她不止一次的為它精美的人物浮雕、美輪美奐的科隆畫派壁畫所傾倒,向少年推薦。好吧,如果是在這裏約會,那至少可以拿到九十分。


    “我們走吧。”和離開一樣,少年出現的也很突然。在安佳不解的眼神中,塞巴斯帶領她從教堂前麵穿過,左拐,再右拐,再左拐。房屋漸漸低矮下去,浪漫清澈的萊茵河驀的出現在眼前,河邊波光瀾瀾,細碎的光芒灑落,蜿蜒多姿的淌過科隆市中心。


    “到了,”走上橋,麵前是一把把色彩斑斕的愛情鎖,牢牢的鎖在這座坐擁最美萊茵河風景的拱橋上。塞巴斯攤開一直緊握的手,裏麵靜靜的躺著一把古樸的黃色銅鎖。


    安佳看著少年低頭一筆一劃認真的將自己的名字署在她的名字旁邊,態度鄭重的不亞於在簽一份職業合約,心裏不由的生出一種感動。一個簡單的,在後世快要玩爛的梗此時神聖的就像一場儀式。


    最終那一天,安佳還是沒有逛上科隆大教堂。在橋上漫步,見證其他人的愛情,在街頭藝人的音樂中,分食安媽媽做的午餐,然後匆匆趕迴去勒沃庫森。少年繼續下午的訓練,安佳也按時迴到家中,沒有任何人發現異常。如果不是每晚十點固定響起,持續半小時的電話,如果不是手機上不斷累積的通話記錄,安佳會以為那次告白,那天的約會隻是一個美麗的夢。


    在這種看起來平淡的戀愛模式中,周六到來了。


    德丙第三輪,勒沃庫森二線隊客場挑戰斯圖加特二線隊,這場比賽在德丙球迷中吸引了不少關注的目光,勒沃庫森和斯圖加特大體上分屬於德國足球南北兩大區,在各自的領頭羊,拜仁和不萊梅、多特蒙德的二線隊沒有杠上之前,這是最為充滿火藥味也最不可預知的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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