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麽名字?來城裏做什麽?”


    “在下衛翌,冀洲人氏,我每年都進城替叔父收帳,順道進學堂上課。”


    慕容雲飛瞧了這個人半天,身弱氣虛就是個書生樣,有些蒼白的容貌長得還算端正。


    “慕容大哥……”小桑嘟著嘴扯扯慕容雲飛的衣袖,暗示他別再‘審問’下去。


    “小桑姑娘,沒關係,慕容先生會對我有所疑慮是正常的,他是擔心你而已,慕容先生可盡管問,我絕對知無不言。”司徒翌誠懇地開口。


    慕容雲飛望了半天,終是敵不過小桑哀求的目光。


    “你說被賊人洗劫可有看清那惡人的長相?”慕容雲飛歎了口氣。


    “是三名惡漢,像是山林野莽,長發落腮胡的,很難說得清是什麽長相,而且……我是自願把錢給他們的,說實在話,也不能說是被劫的。”


    “下次遇到這種事還是要報官,否則吃了虧也是自找的。”慕容雲飛無奈地瞪著這個笨書生。


    “慕容大哥!”小桑鼓起臉頰用力扯著慕容雲飛的衣袖。


    慕容雲飛有點哭笑不得,伸手拍拍她的頭,“你呀,少惹麻煩給我了,先跟小梨迴家去,你這個衛大哥就交給我了。”


    小桑猶豫了下,望了眼司徒翌。


    “天色快晚了,小桑姑娘還是先下山,我會讓慕容先生幫我的。”司徒翌溫和地說。


    “嗯,那我就先下山了,讓我慕容大哥幫您找個落腳的地方,明天我再來看您。”小桑見司徒翌肯讓慕容雲飛幫忙,愉快地朝他揮揮手。


    想了想,她把慕容雲飛拉到一邊去,小聲地開口,“人家衛大哥是讀書人,慕容大哥不可以欺負他哦。”


    慕容雲飛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人家是讀書人,你認識個幾年就把從小看著你長大的哥哥丟到天邊去啦?”


    “人家才沒有……”小桑委屈的望著慕容雲飛。


    慕容雲飛搖搖頭,笑著摸摸她的頭,“我會照顧他的,你快迴去了,晚了你娘念著。”


    小桑應了聲,便愉快地帶著莫梨離開。


    稍走遠些,莫梨才小聲地開口,“小姐,你都先跟衛先生編好故事啦。”


    小桑臉紅了紅,“是呀,要是說前二天才認得,慕容大哥肯定不會理會他的。”


    莫梨笑著,“慕容總管要知道你說謊的話,準會氣壞呢。”


    小桑吐吐舌頭,“這樣衛大哥就不必住在山上了,我過二天再跟慕容大哥賠不是就是了,你可不許多嘴呀。”


    莫梨忙用力地搖搖頭,“我才不會呢。”


    二個女孩說說笑笑地手牽手下了山。


    慕容雲飛望著司徒翌,“我妹子心地單純善良,她娘從小就護得緊,我多心了些請衛先生不要介意。”


    司徒翌趕忙搖頭,“請別這麽說,能遇到小桑姑娘是我修來的福氣,讓我沒在山上凍死餓壞,我在冀洲有未過門的妻子,我把小桑姑娘當妹子一樣不敢有二心,請慕容先生安心。”


    慕容雲飛點點頭,小桑年紀還小,總有一天他要帶她迴溫府,在此之前他必須保護好她。


    “衛先生這麽說我就安心了,那衛先生隨我下山吧,我找地方讓你落腳。”慕容雲飛溫和地說。


    “是,多謝慕容先生,我收拾一下就隨您去。”司徒翌說著,往山洞走去。


    慕容雲飛四周逛了下,這裏是個十分美麗的地方,前頭一片桑林,偶爾會有采桑的婦人來,麵前的山坡草地上滿滿的山菜、野花和藥草,難怪小桑老帶著莫梨上來。慕容雲飛想著要叫小桑以後別和莫梨二個姑娘家獨自上來這裏,這裏人煙稀少,若是遇到賊人可沒人能救。


    “讓您久等了,我們可以走了。”司徒翌拿著個包袱快步走了過來,腳步過於急促不小心絆到顆石頭手裏的包袱一鬆,東西落了滿地。


    “衛先生不必急。”慕容雲飛伸手扶住司徒翌。


    隻一瞬間,慕容雲飛覺得時間停頓了下來。


    利刃穿過身體的時候,甚至連痛感都沒有。


    他知道那是把極其鋒利的短刀,就在極短的時間內,深深地插進自己的身體裏。


    慕容雲飛隻感覺到有東西直直地穿過他的身體,切割他皮肉的感覺清淅地叫人感覺到不可思議,同時間他發現到所有的感覺離他而去。


    刃上有毒。


    他停頓的時間其實非常短,卻已令他出了一身冷汗,他用最快的速度拔出他的劍刺向眼前的人。


    隨即喪失了所有的力氣。倒下來的時候甚至一點感覺也沒有,他不確定他有沒有傷到那個人,他隻覺得唿吸開始困難,他覺得自己的氣力不斷的流出身體外,他緩慢的唿吸,想動,卻沒有辦法,隻能極力維持神智。他看見那個文弱的書生,雙眼綻放出精明銳利的神采,本來微駝的背脊,現在直挺挺地,手上那把刀,在夕陽下火紅地閃著豔麗的光芒。


    司徒翌……的……碧紅刃……


    “真不愧是溫清玉的右護法呀……這樣還能拔劍。”司徒翌笑著,隨手把手腕上的傷給紮了起來。


    “多虧你那妹子,我還真是撿到了個大寶呀。”他走近了幾步,提著他的短刀。


    “沒嚐過我的碧紅刃吧?它可是天生帶毒。”笑著,他拿著他的刀,從慕容雲飛的右手腕開始,像是裁布般,慢慢地由下往上劃。


    血,從利刃切開處緩緩滲出,然後瞬間湧出,整條手臂染滿了一片血紅。


    “沒有感覺吧?”司徒翌笑著,“所以也有人叫它做觀音刃。”


    他蹲在慕容雲飛身邊,“什麽感覺呀?慕容大總管?你引以為傲的右手就這麽廢了。”


    慕容雲飛無法開口,望著血紅的天空,他隻聽見自己沉重的唿吸聲。


    突然聽見了人聲,司徒翌站了起來,眯起了雙眼。


    是幾個采桑婦,他收起了刀,笑著,“給你個機會,能活下來的話,再重新練個二十年,也許到時候你就能殺得了我。”


    笑著,他飛身離開了現場。


    慕容雲飛竭力的轉頭,那一片火紅的天空讓他覺得不舒服,他望見遠處那一片桑葉。


    小桑……


    他想著,自己終究沒能保護好恩人托付給他最重要的東西。


    書吟……


    還有恩人請他做的第一件事。


    師兄……


    他還有話來不及對顏磊說。


    他什麽也來不及說,什麽也沒有做好。


    師父……對不起……


    ***


    溫書吟無聊地在街上閑晃著,正想著該迴府裏的時候,一個小乞兒撞著了他,路上的乞丐會撞著人的,除了偷兒以外沒別的,於是他伸手拉住那個小乞兒的手臂,朝他望了一眼,那人精靈清澈的眼睛卻不像個乞丐。


    他怔了下,那個乞兒往他手心塞了個東西便掙開他溜了去。


    溫書吟抬手,一張紙條上寫著。


    城東桑林外出事小六


    溫書吟馬上會意過來,方才那乞兒是溫六的人,溫六用的紙有著淡淡的浮印,那是溫清玉特別叫人為他製的紙。於是他趕忙迴身往城東而去。


    城東桑林外幾個婦人嚇得發抖,二、三個莊稼漢子大概是婦人叫來的,正帶來了擔架想把一個滿身是血的人扛走。


    溫書吟衝了過去,望清眼前的人刹時變了臉色。


    “雲飛!”溫書吟急忙為他點了周身幾個要穴。


    幾個莊稼漢子有人先為他稍止了血,溫書吟望著他被密實紮起的手臂,覺得全身發冷,他的手幾乎是顫抖著的,輕輕觸碰著他的右手。


    慕容雲飛的右手。


    “這位爺,您的朋友傷得不輕,那整條手臂幾乎是被剖開來的。”


    溫書吟覺得全身都顫抖了起來。


    他的兄弟。


    他從小一起長大,比親兄弟還親的兄弟。


    “是誰。”溫書吟咬著牙,開口的嗓音低沉而有力。


    幾個莊稼漢怕被誤會忙搖頭,“不知道呀,我家女人上山采桑,就看見這位爺倒在這裏,迴來叫了我們才趕忙為他止血的。”


    溫書吟不敢太用力移動他,拉過他左手想將他扶起。”雲飛,聽得到嗎?兄弟?”


    才一拉動他,慕容雲飛卻睜開了眼睛。


    溫書吟大喜,“雲飛!”


    慕容雲飛掀掀唇,像是想說什麽,開口卻隻流出了鮮血。


    溫書吟忙伸手幫他拭去血漬,卻徒勞無功,鮮血隻是不斷的從他口中溢出。


    “雲飛,別說了,我馬上帶你迴去。”溫書吟拉住他的手,想扶起他,慕容雲飛的左手卻突地抓住他的手腕,隻是很輕的氣力,還是讓溫書吟停下了動作。


    慕容雲飛無法開口,隻睜大了眼睛,竭力地偏開頭,望著遠方那一片桑林。


    “雲飛,你想說什麽?”溫書吟朝他的視線望去,卻什麽也沒看見。


    “老大!”溫六這時帶人衝了過來。“快點,送總管迴去。”


    溫書吟退開了去,讓溫六帶來的人快手快腳地把慕容雲飛按上擔架,迅速離開這裏。


    “侯爺。”溫六張著他圓潤的大眼睛,看來像是強忍著淚水。


    “迴去再說。”溫書吟隨著慕容雲飛迅速地趕迴溫府去。本是條不算長的路,溫書吟現在卻覺得這條路遠得不可思議。


    才衝進溫府,溫四迎麵跑了過來,“關上大門,快去請一爺準備。”


    “四哥……”溫書吟望著溫四不知道該說什麽。


    “沒事的。”溫四溫和地安慰他,望著溫書吟一身是血,更是擔心起慕容雲飛。


    溫書吟把手上的血在身上抹了抹,迴頭見溫五快步走了過來。“五哥,請你去看著磊兒好嗎?別驚動到他,盡可能別讓他知道。”


    溫五點頭,立刻迴身離去。


    溫書吟隨著溫四進到內室,溫一剛好走了進來,望見溫書吟隻頓了一下。


    “一爺,我迴來了。”溫書吟深吸了口氣,語氣有些幹澀。


    “迴來就好。”溫一隻點點頭,隨即走進內室。


    溫書吟本想跟進,被溫一迴身瞪了一眼,“都給我安靜的在這裏等。”


    “是……”溫書吟隻好停著腳步,在原地等著。


    望著手上未幹的血漬,他突然想起自己十一歲的時候,曾為了慕容雲飛受過重傷,醒來的時候,葉嵐告訴他慕容雲飛不吃不喝的在門口等了十天,他當時笑著,後來還取笑了慕容雲飛。


    溫書吟苦澀地笑了起來。“你要報複我嗎……兄弟……”


    閉上眼睛,他不敢想象他怎麽能失去慕容雲飛。


    他知道,如果失去了慕容雲飛,他絕對會連同顏磊一起失去。


    同一時間,顏磊覺得府裏有些浮動。並不是吵雜,而是安靜的有些異常。


    他走出書房,隨即見到溫五站在外邊。


    “五哥,出了什麽事嗎?”顏磊望著不曉得站在那裏幹嘛的溫五。


    “沒什麽,侯爺說想玩遊戲,抓了幾個人在前院玩。”溫五淡淡地開口。


    “喔?”顏磊往前走了幾步,溫五不會瞞他,府裏也不會有事瞞著他。


    可是他知道溫五在說謊。


    如果府裏有事需要瞞著他,還讓溫五站在這裏看著他。那肯定是有人出事了,有人出事需要瞞著他的……隻有一個。


    顏磊變了臉色,往前走去。


    “先生……”溫五想攔住他。


    “讓開!”顏磊使了二分力一掌推開了溫五,人已迅速的飛身離開。


    溫五歎了口氣,隨後跟上。


    顏磊衝到內堂的時候,遠遠望見全身是血的溫書吟,覺得整個人都冷了起來。


    他衝了過去想推開門,溫書吟忙拉住他。“磊兒!”


    “放手!”顏磊低喝著一手甩開溫書吟,但溫書吟卻沒有放手直接攔腰抱住了他,“冷靜一點!一爺在看著。”


    “叫你放手!”顏磊臉色漲紅,狠瞪著溫書吟。


    “叫你們安靜聽不懂嗎?想他死是不是!”溫一突然推開了門大喝著。


    “……雲飛……”顏磊的視線繞過了眼前的溫一,望向躺在床上的慕容雲飛。


    一動也不動,渾身是血的慕容雲飛。


    看著,不由自主就想向前,一隻手卻牢牢地扣住了他的肩。


    “一叔,救活他。”溫清玉沉穩地開口。


    “是,少爺。”溫一應了聲,便迴頭再關上了門。


    顏磊隻能望著關上的門,和門裏的慕容雲飛。


    “磊兒,他不會有事。”溫清玉緩緩地放了手。


    顏磊沒有迴頭,隻是直直地站在原地,頭一次,他不曉得該怎麽辦。


    他從來沒想過他有可能會失去慕容雲飛。


    從來沒有。


    溫書吟把視線別開了去,他想顏磊一定不曉得自己現在是什麽表情。


    他隻是伸手把顏磊摟進懷裏,“沒事的,磊兒,他沒事的。”


    顏磊隻是任溫書吟抱著他,沒有反應。


    溫書吟抱著顏磊,抬起目光,見溫清玉望著自己。


    他咬緊了牙,不想開口。他不知道自己現在開口會說出什麽難聽的話。


    在這對父子相對的凝視間,溫四穿進他們之間。“爹,你去休息吧,雲飛沒事了我馬上告訴您。”


    溫清玉望著溫四安慰性的笑容,點點頭離去。


    溫四迴身望著溫書吟,臉上的笑容有些哀傷,“別怪他,他比誰都要擔心雲飛。”


    溫書吟沒有迴答,隻是不由白主的環緊手臂擁緊顏磊,他希望顏磊會掙紮,可是他沒有。


    他們都在害怕。


    害怕著必須失去慕容雲飛。


    害怕著失去他們心底唯一的支柱。


    ***


    溫一覺得自己在流汗。


    他很少在醫人的時候流汗,那表示他累了。


    他發現這條手臂好不了。


    它廢了。


    溫一很苦惱。


    這條手臂非常地重要,因為那是慕容雲飛的右手。


    慕容雲飛引以為傲的右手。如果它廢了,就等於慕容雲飛是個廢人了。


    而他的少爺不需要一個廢人。


    溫一有些苦惱,慕容雲飛是個好孩子,他少爺當年一眼就看中的。


    溫一難得的歎了口氣,他治不了的,沒人能治。


    而,這條手廢了。


    他縫好那殘不忍賭的手和接近胸腹間的傷口。


    他拭幹手上的血漬,推開門。


    幾個孩子都等著。


    “人活著,年輕力壯的一個月就可以活蹦亂跳了。”溫一說著。


    幾個孩子都沒有鬆懈下來的神情,大家都在等,他隻好接著說。


    “右手廢了。”


    說完,馬上離開,他不想見到孩子們難過的神情。


    顏磊覺得腦中一片空白,渾身冰冷。


    他閉上眼睛深唿吸著。


    等慕容雲飛醒來,他要怎麽告訴他,他的右手廢了。


    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右手廢了,會是什麽反應。


    他該怎麽辦?


    他覺得有些暈眩,慕容雲飛對溫清玉沒有用了,他又會怎麽對他?


    “磊兒。”溫書吟伸手扶住了他的背。


    “……我沒事。”顏磊深吸了口氣地說。


    沒有迴頭看溫書吟,他隻是邁開步子走進房裏,每一步都很艱難。


    但他知道從今天開始,他必須保護慕容雲飛。


    除了他,沒有人能保護慕容雲飛。


    他的師弟,他的兄弟,他最重要的……


    “雲飛……”顏磊坐在床邊,伸手輕撫慕容雲飛蒼白的臉頰。


    溫書吟站在房門口,最後終是沒有進去,他轉身離開。


    他早就知道終有一天,他必須拖他們二個下水,讓他們二個遇到危險。


    卻沒想到這麽快……快到事情都還沒發生,慕容雲飛已經傷了。


    溫書吟握緊了劍,他不想待在溫府裏,但他不知道他該去哪裏。


    他苦笑了起來,原來出了溫府,他沒有地方可以迴,沒有地方可以去。


    “書吟……”溫四在他身後叫喚著。


    “……我沒事,出去走走而已。”說完,溫書吟頭也不迴地衝出了溫府。


    ***


    唐曉白停下了刺繡的手。


    放下繡環,他知道窗外有人。


    這個情景似曾相似,溫書吟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是這種時間,自己也正拿著繡環。


    唐曉白等著,溫書吟卻沒有進來。


    自從那天他趕走了燕長青,他的窗便都是關著的。


    他靜靜地等了會兒,見窗外的人沒有想進來的意思,便起身去開了窗。


    “侯爺不進來嗎?”他輕聲喚著。


    “……怕弄髒你的屋子。”悶悶的聲音從屋頂上傳來。


    “無所謂,侯爺進來吧,我把窗子打開了。”唐曉白說。


    靜了一會兒,唐曉白聽見了踩瓦的聲響,便退了幾步,溫書吟才從窗外翻了進來。


    他下午就聽見了風聲,說慕容雲飛受了重傷,現在他望著一身是血的溫書吟,他知道安慰是沒有用的。


    溫書吟隻是靜靜地望著他,“你的窗以後都會開著嗎?”


    唐曉白淡淡地笑著,“是的,以後都為侯爺開著。”


    溫書吟別開頭,他覺得冰冷的身體裏有了一點溫度,暖暖的。


    有人為他開了一扇窗。


    “我累了。”溫書吟朝唐曉白的床走去,隻一步便停了下來,他想起自己渾身都是血汙。


    慕容雲飛的血。


    他怔在原地。


    唐曉白走近他,柔聲開口,“無妨,侯爺休息吧。”


    溫書吟抬首望著他,苦笑,“算了,血汙難清。”


    唐曉白迴身,從櫃子最底處裏取出件男人的外衣。


    “這是我……以前做給我弟弟的,不小心做的大些,他不能穿就留了下來,我想侯爺可以穿。”唐曉白輕輕撫過那件白衫,像是撫過心愛的物品一樣。


    “可以嗎?”望著他的神情,溫書吟問。


    “人都死了。”唐曉白淡淡地笑著。


    溫書吟還遲疑著,唐曉白已動手解開他的腰帶,替他脫下染滿血漬的外衣,替他整好小心地放在桌上,因為他知道那染的是他兄弟的血。


    溫書吟目不轉睛地望著唐曉白。


    望著他為自己穿上那件衣裳。那是件繡上雪色芙蓉的月牙長衫。


    很適合他。


    溫書吟想著,不知他換迴男裝會是怎麽俊俏的人兒。


    隻是肩窄了些,容貌秀氣了些,腰身細了些……


    他想著,手臂已環上他的腰間。


    唐曉白沒有掙紮,隻輕靠在他胸前。


    他抱著唐曉白,閉上眼睛。


    他以為聞著這幽靜的酒香可以讓他忘記。


    但他閉上眼睛,還是不斷的看見一身是血的慕容雲飛、顏磊臉上那不知所措的神情,還有溫一說的那句話。


    他的右手廢了


    他害慕容雲飛的右手廢了。


    他要怎麽告訴慕容雲飛,他害了他。


    害他連當溫清玉的棋子都不夠格。


    他該怎麽辦……


    唐曉白想溫書吟一定不知道他說出口了。


    他隻是輕輕拍著他的背,像是哄孩子一樣的拍著他。


    就像是小時候他姐姐常做的……


    那天夜裏,從慕容雲飛的傷開始,事情起了變化,改變了京裏的局勢。


    這都是溫清玉當初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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