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諾,我願為你顛覆整個天地。”


    這話縈繞在白諾的耳畔,也在他的腦中不停的徘徊,他清晰的記得方才發生的一切,從紅蕖身亡到應子玨帶他離開,甚至記得應子玨吻上了自己唇,也是因為那個吻,自己僵硬的手腳和尾巴,和即將停止跳動的心髒才重新運作起來。


    他想知道,想知道應子玨做了什麽,想知道發生了什麽,可是,應子玨什麽都不說,他便掙紮著想要知道答案,終於,強烈的*掙脫了桎梏,白諾睜開了雙眼,直直的盯著空蕩蕩的屋頂。


    周遭的一切都很安靜,時值仲夏,外頭響起一陣蟲鳴鳥叫,他撐著身子坐起,不經意間碰到了一旁睡著的小家夥,側首一看,小家夥嘴角流著口水,正睡的十分香甜。


    白諾愣住,大地之晶怎麽還好好的躺在自己身邊,而沒被神界帶走,並且,往他身上一探,白諾發現,小家夥並沒有異於常人之處。


    很多的不解一下子衝進腦子裏,白諾木然的坐了些許才掀被下床去尋應子玨,直到在廚房看到應子玨摸索著尋找水瓢時,才鬆了口氣。


    “諾諾醒了?”應子玨聽到動靜,探著頭問道,那無神的雙眼極力的想要鎖住白諾的身影。


    白諾邁步走進去,聞到了一陣飯香味,應子玨的衣袖卻因為看不見而做這些事變的十分狼狽,連那張俊臉上都沾了許多煙灰。


    白諾沉默著,應子玨卻抬起手笑著拍了拍他的腦袋,不知為何,白諾隻覺心口一陣悶痛,半晌才道:“我幫你。”


    應子玨一怔,隨後點了點頭。


    誰也沒有說多餘的話,隻是這麽安靜的忙碌著,哪怕菜上桌,都一直未曾言語,直到小家夥一聲啼哭才打破了屋中安靜到極點的氛圍。


    小家夥哭的小臉通紅,白諾手足無措的抱著他,如果不是先前那蝕骨的痛,白諾都不敢相信自己真已男兒之身誕下了一個孩子,而這孩子現在還哭的如此大聲。


    “你怎麽了?”白諾訥訥的問道,小家夥太過綿軟,他抱著還有些驚惶,生怕摔了他,眼睛不由的看向應子玨。


    應子玨摸索著走過來,問:“怎麽了?”


    白諾見小家夥越哭越傷心,越哭越難過,更是不明所以,“我不知道,他一直看著我哭。”


    應子玨擰眉,探手撫在小家夥的額頭上,並未發燒生病,那哭成這樣便是...


    “他餓了。”應子玨淡笑道,手指在小家夥的鼻翼上輕輕的點了點。


    “那我給他盛點飯。”白諾說著就要去盛飯,應子玨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搖頭道:“諾諾,他還是個嬰孩,牙齒都沒有,怎麽吃飯。”


    白諾頓住腳,想起人間的母親養嬰孩都是要喂奶的,一時間愣著不知該怎麽辦才好,隻看著應子玨道:“我沒有奶。”


    應子玨哈哈的笑了出來,幾步走過來,一手往白諾頭上拍了下,一手刮了下小家夥的粉嘟嘟的臉蛋,對著小家夥道:“你長大可千萬別像你爹爹這麽蠢。”


    不知為何,聽了這句話,小家夥頓時便止住了哭聲。白諾看見,自己懷中的小家夥竟然好似戲謔的瞪了自己一眼,而後便轉著眼珠子看著應子玨,嘴角似乎還帶著笑意。


    “你才是,別像你...別像應子玨這樣...”白諾哽住話,不知自己後來想說什麽,是別像應子玨這樣狠還是別像應子玨這樣變化莫名,亦或是別的什麽。


    應子玨把小家夥從白諾懷裏接過來,對他道:“去拿荷花蜂蜜露給他喝。”


    白諾忙過去櫃子那兒到了一碗出來,用蘆葦管喂給小家夥,小家夥和白諾一樣十分喜歡喝這東西,直喝了整整一大碗才滿足的睡了過去。


    白諾將他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看著他的眉眼,問道:“他不是大地之晶麽,為什麽不帶走他?”


    “他是我們的兒子。”


    白諾抬起頭看著應子玨,應子玨卻隻說了一句:“吃飯吧。”


    原本以為雙目失明的應子玨看不到材料,做出來的菜味道定然不怎樣,可是入口後才發現,還是這麽的好吃,白諾正想問問應子玨是否施了法術,就聽應子玨道:“習慣了的事,不會因為看不見就忘記了。”


    那句‘看不見’刺痛了白諾,他默默的放下碗筷,問道:“應子玨,你當真什麽都不和我解釋麽?”


    應子玨同樣放下了碗筷,思索了一會兒方道:“你放心,你的妖們都很安全。”


    白諾猛拍了下桌子,險些嚇醒了小家夥,最後不得不壓低著嗓音,嘶啞著說道:“不是這個,這一切,大地之晶,我,到底發生了什麽,昨日,你對我做了什麽,我明顯的感覺到我的身體在...可是,你對我做了什麽,應子玨,你到底做了什麽,你快說!”


    白諾心中是明了的,那昏昏沉睡之際,他時不時的能聽到神君和應子玨的對話,有些字眼戳在他的心上,令他全身發麻。


    以至於看到小家夥安然無恙的在自己身邊時,他並沒有多驚訝,隻是,那些模糊的話已在腦中徹底模糊起來,他想要記得真切些,卻就像忘記了昨日做的夢一般,怎麽都想不起來。


    “菜涼了。”應子玨垂眸,輕飄飄的說了一句。


    翌日起來,外頭的天地沒有任何變化,太陽仍從東方升起,村民們仍早起勞作,可小家夥的啼哭弄的白諾不知如何是好,荷花蜂蜜露也喂他喝了,但他仍是哭個不停。


    無法,白諾隻得抱著小家夥去找應子玨。此刻,應子玨正坐在院外的小凳子上,手裏正編織著東西,白諾湊過去一看,才發現那是一個竹製搖籃。


    “又在哭了?”


    應子玨換上了平日裏穿的粗布麻衣,頭發散亂的綁紮起來,雖沒有那一身玄袍時的光鮮凜冽,卻透著一股淳樸陽光的味道,跟從前相差無幾。


    “嗯,剛給他喝了荷花蜂蜜露,可他還是哭。”


    “他還是要喝奶的,得想想辦法。”


    白諾垂首看了眼自己的胸,試探性的問道:“我能有奶嗎?”


    應子玨笑著搖了搖頭:“村頭有奶牛,你抱著他去那兒擠一些,拿個碗去。”


    白諾忙不迭的點頭,轉身進屋拿了一個木碗,抱著小家夥便跑了出去,可走到院門時突然停下來問道:“他叫什麽好。”


    “你想想。”應子玨專注著手上的動作,丟了一句話給白諾。白諾愣了愣,腦中好似已有好些個名字在飛來飛去。


    “你別哭了,我們到了。”瞧著那幾頭正吃著草的奶牛,白諾鬆了口氣,小家夥也聽懂了他的話,安靜的閉上了嘴。


    “你該不會是故意哭那麽大聲,讓我和應子玨著急吧?”白諾問道,小家夥轉了轉眼珠子,頓時,白諾嘴角一抽。


    正抱著小家夥往前走去時,卻感覺到周圍樹枝藤蔓一陣窸窣抖動,待一迴首,迷榖老伯已持著木拐站在了跟前。


    “帝君。”迷榖老伯的聲音裏滿是欣喜。


    “老伯,你怎麽來了?”白諾輕聲一問。


    “魔君出世了,老伯是來帶你離開此地的,趁著魔君還未到來,我們趕緊離開此是非之地才是啊。”迷榖老伯急切的說道,已幾步走上前來抓住白諾的手腕。


    “魔君出世了...”白諾喃喃的念著這句話,腦中一片清明。


    “有個地方很安全,神界同魔君都不一定能找到。”迷榖老伯拉著白諾就要走,白諾卻帶著不解的神色問道:“我記得,我曾去找過魔君,願同他合作,現在,他出來了,我何必要躲著他,更何況,我已有了大地之晶。”說著,白諾垂首看了眼懷中的小家夥,小家夥很配合的安靜著沒有哭。


    迷榖老伯匆忙覷了眼小家夥,而後盯著白諾道:“盡管如此,我們也當先避禍為主,不要摻和其中。”


    白諾掙開迷榖老伯拉著自己手腕的手,迷榖老伯麵色便有些不豫,語重心長的說道:“帝君莫不是又被雷神的花言巧語騙了去?您忘了當日天牢受刑後他對你做了什麽,他剜了您的記憶,迫使您孕育大地之晶,您都忘了嗎?”


    “我沒有忘。”白諾看著懷中的小家夥,“隻是很好奇,他為什麽要做到如此地步,老伯,你說應子玨到底哪根筋搭錯了,孕育大地之晶而已,一夜的功夫,他為何拖那麽久不說,還甘願受火刑,隻為了帶我迴凡間,一夜的事,他為何要彎彎繞繞做的這麽多?”


    迷榖老伯擰著眉,手中的迷榖杖持的越發的緊,一雙慈目,此時有些不善的瞪著白諾,“神界中人,居心叵測,玩弄您猶如玩弄寵物,您難道還未覺悟嗎!”


    白諾聽了,仍不為所動,隻是輕笑著問道:“老伯可知,三叔已身亡。”


    迷榖老伯沒有任何驚訝的神色,隻是麵沉如水的看著白諾,瞬間感覺到現在的白諾不再是以往的白諾了。


    “三叔死時,臉龐被刮花,我看了下,並非是被利器所傷,而是被樹枝藤蔓之物所傷,老伯,你可知三叔是如何受的傷麽?他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麽?”


    白諾臉色突然沉了下去,緊緊的盯著迷榖老伯。


    “那日神界進攻,眾妖被俘,我與紅蕖便就失散,老伯也不得知,沒想到他竟是,哎。”迷榖老伯一陣歎息,麵上露出些傷感之色。白諾瞧著,隻冷冷一笑。


    迷榖老伯卻不管白諾的笑有多麽的冷,隻上前一步再次抓住了白諾的手腕,這一次,力道非常大,隨著那力道,連帶著迷榖老伯的眼神都變的魔化起來。


    “老伯,你是魔族中人吧。”白諾沉默一會兒後,瞥了眼自己手腕上那隻布滿了褶皺的手背,淡淡的開口,可聲音卻抑製不住的有些輕顫。


    迷榖老伯隻略略驚訝了一瞬,便怒道:“帝君,你胡說什麽!”


    “老伯不必再裝,三叔的內丹曾入我體內,我在那上麵看到了他生前那些畫麵,雖時間短暫,卻看見是你殺了三叔!”


    白諾沒有掙開迷榖老伯拽著自己手腕的手,隻瞧著一片青綠的村莊,繼續說道:“三百年前,我和雲伊初識的時候,就曾想過,為何雲伊接近了我那麽久之後你才發覺,並且在我被神界抓了後,你也沒有任何動靜,我的神魂在洞庭湖隱匿三百年不得出,若你要找我,迷榖藤一定知曉。”


    說到此處,白諾抬頭看著迷榖老伯,迷榖老伯同樣以一種白諾十分陌生的目光看著他。


    “後來,我迴青丘,你讓我去尋骨笛,使得我陰差陽錯的放了魔君出世,再之後,我被應子玨抓迴天宮,受斷尾之刑,再迴到人間,你便讓我三叔來尋我,那一夜,我與應子玨交合之際,我曾聞到了一縷特殊的香味,也在三叔的記憶裏看到是他用了催情香...”


    言及此,白諾卻是再也說不下去,隻閉著眼,不讓淚水滾滾而落。


    迷榖老伯笑了起來,慈和的臉上再也沒有慈和的模樣,“骨笛之事,是你自己的選擇,我曾勸過你的,雷神受火刑,也是他自己的選擇,我根本無法幹涉,所以,怎麽能怪老伯呢。”


    “是你在賭,在推動,你知道,隻有我們自己選擇,這一切在我眼裏才會順理成章,你賭我會在魔君和應子玨之間選應子玨,你賭應子玨一定會拚命的保住我,因為,隻有失去了內丹,應子玨或許才可能與我交合,隻是你沒有想到,應子玨是那般小心翼翼,他一直沒有,所以,你才找迴了一直流連人間的三叔,你知道,這方麵,隻有三叔最有法子!”


    說完後,白諾腦中一片轟鳴,原來,自己潛意識裏,都是知道的。


    迷榖老伯笑了起來,周圍樹枝藤蔓劈啪的甩動著,但凡藤蔓落下之處皆把地麵打出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帝君聰慧,隻是明白的晚了些,當日,於小舌一事,雲神出麵,我便知道他很快就會喚醒雷神失去的記憶,以雷神在六界的威望,和對神君的忠誠,他當立馬同你交合,使你孕育大地之晶。所以,我才讓你去找骨笛,策劃著讓你一步步的去三千弱水釋放魔君。隻是,我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雷神恢複記憶後竟沒有立馬與你交合,我原以為是他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可是,哪怕魔君出世在即他都沒有行動,我才終於恍然大悟。”


    白諾瞪著他,眼中戾氣盡顯,“你為何要殺三叔?”


    “因為,他知道了大地之晶真正的秘密,可惜,他來不及對帝君說了,而帝君沒有看到這重中之重,也是命中注定吧。”


    言罷,迷榖老伯不再多言,拽著白諾的手腕就要離開,白諾一陣掙紮,甩開了他的手。迷榖老伯拐杖一動,無數藤蔓便朝白諾纏繞而來。


    嶀琈玉及時飛來化作玉劍,白諾一手持玉劍飛斬藤蔓,一手抱著小家夥。迷榖老伯雙臂大張,漫山遍野的樹枝藤蔓便如長了腿一般瘋狂的朝白諾襲來,在他的周身結成了如蠶繭一般的蛹,將他困在裏麵。


    迷榖老伯立馬施法,帶著這團藤蔓便飛身而起,卻被白諾用嶀琈劍猛地劈開,劇痛直襲胸口。


    白諾凜目而站,盯著迷榖老伯的眼裏再無一點情感,迷榖老伯亦然,此番,大地之晶移位,想要應子玨配合魔君,籌碼便隻有白諾,若不是魔君被神界那一幫子纏住分不開身,便也用不著自己如此費心了。


    迷榖老伯拐杖一扔,雙掌在胸前比劃了些許後,頓時,樹上,土裏,地麵都蹭蹭的冒出了無數魔儡,提著彎刀朝白諾攻來。


    “帝君,同老伯走一趟,不然,吃苦的是你自己。”迷榖老伯的聲音在這一刻和魔君十分相像,那重疊之音聽的人直起雞皮疙瘩。


    白諾不理,提劍攻擊,然而,魔儡本身是由召喚魔儡之人發出,除非召喚之人身死或受傷,不然,魔儡便不會散去,不死不滅,永無止境。


    可是,迷榖老伯周圍羅列著無數魔儡護他,白諾也要護著小家夥,如此一來,想要傷他,便是難上加難。


    嶀琈見情勢不對,立馬化劍為舟載著白諾就要離開,卻被迷榖老伯一杖揮下,阻了去路。霎時,漫山遍野的藤蔓便如劈啪而起的烈火朝白諾吞噬而來。


    白諾施法在自己周圍設了一個屏障奮力相抵,嶀琈玉被藤蔓緊緊咬住抽不開身,可正當他們即將被帶走之時,那些藤蔓及魔儡卻都像見到了什麽怪物一般火速後退。白諾更是覺的自己臉上黏糊糊的,像有什麽液體從空中落下,抬手一摸,才知是鮮血,仰頭一看,才發現是應子玨立於上空,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施法讓自己的血如下雨一般落下。


    應子玨沒有了自身精元,法力也不再強大,但他成了大地之晶,雖未成形,可血卻已有了強大的作用,比如逼退魔儡和那些藤子是能做到的。


    見魔儡同迷榖藤退去,白諾忙提劍朝迷榖老伯攻去,直擊的他無法招架,最後隻得憤然離去。


    “應子玨!”


    應子玨在雲頭上栽倒而下,白諾忙衝過去扶抱住了他,已許久,兩人沒有在清醒的時候靠的如此親昵了。


    白諾忙捏了一訣止住了應子玨手腕上的血,但他的臉色卻因失血過多而蒼白不已,連帶著體溫都有些冰涼。


    “諾諾,你要是傷心,可以哭的。”應子玨知道迷榖老伯對白諾來說有多重要,迷榖老伯的背叛對白諾來說更是一種沉痛的打擊,所以,當真相剝開後,白諾一定很是傷心。


    然而,白諾卻搖了搖頭,死死的抓住應子玨的胳膊,帶著一種近乎乞求的聲音問道:“告訴我,你到底做了什麽,魔君已出世,可小家夥卻還在這兒,迷榖老伯抓我定是為了要挾你,你到底...”


    白諾還想再問,卻被應子玨用手指封住了唇,而後點著小家夥的鼻尖道:“我給他,想到了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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