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煬帝聽了張須陀陣亡的奏報,沉默良久,眾人誰也不敢言語,就在尷尬之時,來護兒有急事求見。


    隻見來護兒快步來到船頭,手中拿著一本奏章,奏道:“啟奏陛下,冀州傳來急報,河北道討捕大使馮孝慈將軍陣亡。”


    “這個……”虞世基、裴蘊、王世充幾個人交頭接耳,私語起來,蕭皇後也看了看隋煬帝,滿麵的焦慮。


    鴉雀無聲之時,虞世基眼珠子一轉,趁機奏道:“陛下,中原混戰多時,已經變得人心叵測,陛下切莫在意,不如安心留在江都。”


    虞世基是江東人自然主張前都江東,裴蘊、王世充也都是江東派,跟著虞世基的話也從一旁勸慰隋煬帝。


    “唉…….”隋煬帝長歎一聲,裝作若無其事:“即便張須陀陣亡,東都洛陽仍未失守。”


    “是呀,是呀。”虞世基道:“陛下何必為區區戰死一個張須陀耿耿於懷,不如借此佳景,吟詩作賦,以開情懷。”


    隋煬帝被幾個臣子一慫恿,反倒不再關心戰事,命人備好筆墨,忘乎所以,提筆吟詩,便寫下一首《江都宮樂歌》,詩曰:


    揚州舊處可淹留,台榭高明複好遊。


    風亭芳樹迎早夏,長阜麥隴送餘秋。


    淥潭桂揖浮青雀,果下金鞍躍紫騮。


    綠觴素蟻流霞飲,長袖清歌樂戲州。


    詩句寫罷,虞世基、裴蘊、王世充幾個人是連聲稱好,交口稱讚。大臣們左右吹捧,在一旁的蕭皇後深感厭煩,便對隋煬帝說道:“久站船頭,略感暈船,臣妾暫迴樓艙歇息。”


    “就讓陳貴人陪你去小閣裏歇息歇息。”楊廣道。


    眾人趕忙欠身:“恭送娘娘。”


    陳貴人陪著蕭皇後緩步走迴樓艙,來到小閣之中。蕭皇後坐下,陳貴人端上一碗熱茶,問道:“娘娘平日並不暈船,今日皇上詩興正濃,怎得暈船了?”


    蕭皇後咽了一口茶,說道:“如今盜賊作亂,虞世基、裴蘊並居相位,整日逆來順受,奉承皇上,致國家社稷於不顧,長此以往,終是亡國之兆。”


    “娘娘萬不可這樣說,奴婢深知娘娘憂國憂民,可是皇上現在隻想江東尋求安逸,再無提兵北上之心。”


    兩個正在閑聊,隻見老臣趙才入閣求見。趙才剛才也在船頭陪著隋煬帝吟詩作賦,但趙才是關內人,和虞世基、裴蘊幾個大臣交往並無多少交情。看見蕭皇後迴到艙中,趙才也就乘機溜開,求見蕭皇後。


    蕭皇後道:“趙大人是老臣,快為大人看座。”陳貴人從一旁搬過一把圓凳,趙才謝過坐下。蕭皇後問:“趙大人不陪皇上作詩觀景,怎麽來看哀家了?”


    趙才道:“迴稟娘娘,方才見娘娘暈船,略感意外,所以放心不下,故而前來探望。”


    蕭皇後微微笑道:“你給哀家當了多年的太仆,哀家有習慣哪裏能逃過你的眼睛,既然有話,不妨直說。”


    趙才站起身來,雙手作揖,言道:“裴仁基投降、張須陀戰死,馮孝慈陣亡,官軍節節敗退,東都洛陽朝不保夕,微臣以為必須早迴關中,死守二京。”


    蕭皇後問:“既然有此遠見,趙大人為何不諫言皇上?”


    “皇上最煩別人進諫,滿朝文武無人敢言,縱觀滿朝,唯獨能被皇上所敬重者,唯有皇後娘娘。所以娘娘你要為天下大計著想啊。”趙才道。


    蕭皇後沉思許久,遲遲不語,趙才道:“兩日之後,陛下將宴請百官,我與關內群臣聯名上奏,請求陛下返迴東都。隻是擔心觸怒龍顏,擔罪不起。”


    蕭珺道:“陛下若是動怒,哀家願為勸阻。”


    “全仗娘娘!”趙才謝了蕭皇後,便起身退去。


    話說又過兩日,隋煬帝擺下酒宴,大宴群臣,文武官員兩邊分作,隋煬帝與蕭皇後共坐上位。隋煬帝把盞言歡,百僚舉杯附和,君臣互敬,一團和氣。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老臣趙才起身,對眾人言道:“如今江東政通人和,殷富一方,而兩京之間,盜賊頻起,臣請陛下揮戈北上,一掃陰霾。”


    突發此言,四下無聲,“嗯?”隋煬帝已有酒力,乘興之時,還沒反應過來。隻見虞世基道:“微臣以為,此時不可北上,不如遷都建康。”


    趙才問道:“兩位皇孫孤守二京,危在旦夕,難道還要讓陛下繼續在江東各地遊幸麽?”


    隻見隋煬帝眉頭一皺,把酒盞往桌案一放,正要開口,蕭皇後趕忙言道:“陛下,臣子興起,不如讓他們暢言一番,論論這天下大事。”隋煬帝本想訓斥趙才幾句,聽皇後這麽一勸,壓了壓心中火氣,反到沉下心來。


    趙才見皇上不語,底氣又足了幾分,說道:“東都洛陽苦苦死守,西京大興錢糧緊缺,滿朝文武不進忠言,大隋半壁江山備受煎熬,臣以為陛下應提兵北上,救援兩京。”


    虞世基道:“中原如今正在混戰,可見帝氣不足。如今陛下降臨江都,此乃帝氣東移,就當在江東定都,坐東朝西,以窺天下。”


    “什麽帝啟東移,一派胡言!”趙才和虞世基你一言我一語,爭辯不休,隋煬帝無奈之下隻得離席而去,掃興而歸。


    迴到行宮,隋煬帝鼻子直冒粗氣,蕭皇後跟著後麵不停勸慰,隋煬帝道:“朕今日設宴,本欲取悅群臣,未想到趙才、虞世基當麵爭辯,失了和氣,讓朕左右為難。”


    蕭皇後正想借趙才之口,說服煬帝,便說道:“依照臣妾來看,朝中大臣已分為兩派,一排是江東人氏,主張陛下定都江東;一派是關內舊臣,主張返迴中原。”


    “嗯。”隋煬帝點了點頭說道:“皇後所言極是,群臣不和,可朕又能怎樣?”


    蕭皇後勸道:“無論是關中的舊臣,還是江東的大臣,都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臣妾覺得皇上不能不考慮中原之亂,不如早迴關內。”


    “朕覺的江東甚好,還不想返迴關中。”隋煬帝又不好責怪蕭珺,又安慰道:“朕知道皇後擔心兩個小皇孫,朕立刻傳旨,命各路勤王之師救駕東都,了卻皇後後顧之憂。”隋煬帝道,蕭皇後見隋煬帝好歹是有些清醒,還有顧忌大隋社稷的心思,這才心裏踏實許多。


    隋煬帝發出兩道軍令,命江都留守王世充,率兩萬精兵沿運河北上,救駕東都;又命鎮守涿郡的大將薛世雄,率兩萬精兵南下,再討汜水關。這才是:


    兩京戰火獵獵燒,偏安一隅誌不高。


    雄心化作東水去,奢望空把大浪淘。


    王世充率江都水軍,沿運河北上,各路起義軍並無大戰船,沿途無人能阻攔。而薛世雄父子率馬步軍由涿郡南下,沿陸路而進,驚動了河北高雞泊的大寨主高士達。


    高士達還不知道薛世雄父子是增援汜水關,總認為是派來圍剿高雞泊的。高士達把山寨的眾頭目召集道聚義廳,商議軍情,高士達端坐虎皮寶座,說道:“今得探報,涿郡留守薛世雄,率兵南下。我猜測良久,隻恐是要來犯我高雞泊,我欲與其決戰。”


    眾頭目之首便是竇建德,他言道:“小弟聽聞隋軍大將張須陀在大海寺全軍覆沒,我料薛世雄此番南下,必是救援東都洛陽。薛世雄來勢正猛,兵馬精良,我等不可迎難而上。”


    眾人聽了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高士達笑道:“兵馬精良又有何妨?上次皇帝佬兒東征迴朝,我等險些截殺禦駕,還搶了不少馬匹輜重。”


    竇建德麵帶羞澀,低聲說道:“前番劫殺,禦輦之中並非天子,而是蕭皇後,說來慚愧。”


    高士達哈哈大笑,說道:“這有何慚愧?早知是皇帝的婆子,更該劫來,分給眾弟兄享受。”眾人哄堂大笑。


    高士達言:“李密降服裴仁基,誅滅張須陀,名聲大震;我等若能大敗薛世雄,高雞泊的名聲定能勝過瓦崗寨。”


    眾頭目聽高士達這麽一說,個個起身迴應,唯有竇建德心存疑慮,高士達平日最器重竇建德,問道:“難道竇賢弟還有什麽顧慮?”


    “上次劫駕,薛世雄二子薛萬均、薛萬徹勇猛善戰,不可輕敵。”竇建德道。


    高士達一看竇建德瞻前顧後,畏手畏腳,便說道:“這樣吧,竇賢弟留守高雞泊,我率大隊人馬前去,必能全勝而迴。”遂傳令下去,點齊山寨八千人馬,劫殺薛世雄。


    薛世雄父子率兵一路前行,路經高雞泊,兩邊山青樹綠,鳥鳴悅耳。大隊人馬之中有一兵卒突然驚唿,驚煞眾人,隻見陡坡之上,諸多滾石落下,跌宕砸入山道之中,官軍一時間大唿小叫,亂作一團。薛世雄一看勢頭不對,問道:“何處巨石?”


    薛萬均道:“隻恐中了盜賊的埋伏。”


    話音未落,隻聞銅鑼響徹,四麵山林,人影咋現,上萬嘍囉兵一齊殺出,沿山坡衝下。薛世雄見勢不妙,大喝道:“速速迎戰。”官軍兵馬拔刀橫槍,在山林之間,殺成一團。


    隻見高雞泊大寨主高士達,催馬殺來,直取薛世雄,這薛世雄雖年已六旬,依舊勇猛善戰,二人大戰七八個迴合,未分勝負。頃刻間圍上來的嘍囉兵越來越多,薛世雄首尾難顧,也不知何人,一槍刺中腰間,傷了腹部。


    危急關頭,忽然聽得一聲大吼:“休傷我父!”隻見薛萬均催馬殺來,撞到幾個嘍囉,一槍打下高士達。


    隻見一道血光迸出,高士達手捂胸口,重傷墜馬。薛萬均正欲一槍捅死高士達,隻聽“嘡!”的一聲,大頭目王伏寶一刀擋開薛萬均鐵槍,救下高士達。


    高雞泊的嘍囉兵見寨主重傷,哪裏還敢戀戰,護著高士達,邊打邊撤。剛逃出不遠,隻聽又是一陣馬蹄,隻見薛萬徹又率一支騎兵催馬追來。一通衝殺,把眾嘍囉衝的四散,馬踏如泥,慘死眾多。真算得:


    聚義江湖好漢心,高雞泊前陡山林。


    殺官濟民替天道,打家劫舍藏樹蔭。


    鳴鑼號令義軍起,滾石生威重百斤。


    鋒刀削寒折旌幟,硬弓出箭落飛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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