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民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悖論般的局麵。


    拐騙了長公主的大晉間諜很可能會途徑近陽城。


    如果放任長公主被帶走,那麽不久後就會迎來太秦對國內間諜的肅清。


    雖說他覺得自己沒什麽破綻,但萬一孟鳩這貨暴露被抓,嚴刑拷問下把自己供出來了呢?


    哪怕孟鳩咬緊牙關什麽都不說,就憑這傻貨天天往酒樓這邊跑,秦良民也擺脫不了嫌疑!


    而若是出手救下長公主,萬一被孟鳩知道,立馬又是一筆功勞到手。


    他太難了……


    秦良民歎了口氣,不過眼神中很快又洋溢起自信的光芒。


    不用擔心,沒有問題!


    少年間諜團不就是為了這種時刻準備的嗎?


    隻要讓阿衣他們找到長公主,傳消息給趙家,由趙家和官府出麵救人,便能同時化解功勞和危機。


    太秦皇帝找迴了長公主,也許就不會再發動大清洗,且整件事都沒出現秦良民的身影,孟鳩找不到機會提拔他。


    這就是做幕後之人的好處!


    秦良民不禁為自己的機智點讚。


    現在,隻剩下唯一一個問題——


    少年間諜團的預備成員們還沒來得及接受間諜培訓。


    他們可能沒辦法找到長公主。


    秦良民歎了口氣,難道隻能臨時開個速成班,趕鴨子上架了嗎?


    今晚開始讓他們感受學習的快樂吧!


    ……


    “阿嚏!”阿巧打了個噴嚏,擤了擤鼻子道,“今天好像有點冷啊。”


    “你該不會也染上風寒了吧?”阿衣擔心地看著他。


    “沒有沒有,隻是突然想打噴嚏而已。”阿巧連連擺手,“再說現在就算染風寒也不怕了,有恩公在呢。”


    “阿巧,你可別老想著給恩公添麻煩,我們還要報答恩公的大恩大德呢!”阿衣教訓弟弟道。


    “阿衣姐,你說恩公到底是什麽人啊?醫術那麽厲害,卻又打扮得像一個普通的街頭小販,難道是傳說中的隱士高人?”阿聰抓撓著自己僅剩的那隻耳朵,好奇道。


    “不該問的事兒別亂琢磨,該我們知道的時候,恩公自會告訴我們的。”阿明閉著眼睛躺在草料上,懶洋洋地說道。


    雖然世界變成了一片黑暗,但他很久沒有像這兩天一般吃飽肚子過了,反而意外地覺得安逸。


    “那你們猜恩公留下的那個箱子裏到底是什麽?”阿聰還是小孩心性,對未知事物充滿好奇心。


    “雖然知道恩公不會害我們,但我看著那個箱子,總覺得有點害怕,心裏毛毛的,裏麵該不會是什麽可怕的東西吧……”阿巧心悸道。


    “阿巧太膽小了!恩公給我們的鍋盔和肉夾饃都好好吃,說不定箱子裏也都是好吃的!”阿健一瘸一拐地從外麵走迴馬廄,說完還擦了擦嘴角。


    “你風寒還沒好透,怎麽又偷偷溜出去了?”阿衣興師問罪道。


    弟弟多了難管得很,她突然覺得還是他們生病的時候比較聽話。


    “嘿嘿,阿衣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雖然腿腳不方便,但偏偏就喜歡到處亂走。”阿健撓了撓頭,憨笑道。


    “我看阿健走得比阿巧快多了。”阿聰還在撥弄剩下那隻耳朵。


    “阿巧太矮了,腿短。”阿健咧嘴笑著說。


    “阿衣姐,他們又欺負我!”阿巧哭喪著臉道。


    阿衣看著弟弟們吵鬧起來,剛想出手勸阻,又慢慢把手放下,臉上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還能像這樣一家人都在一起,真好。


    馬廄的角落,秦良民留下的木箱默默見證著這一幕。


    阿巧的預感某種意義上並沒有錯,箱子裏裝著的東西,在不久後的將來,會讓他懷疑人生……


    ……


    近陽城某處。


    明亮的書房裏,充滿了墨香味。


    牆壁上掛滿了精湛的書法作品,桌案後站著一人,手持狼毫,正在宣紙上龍飛鳳舞,肆意揮灑。


    他,便是大晉安插在太秦國近陽城的密諜頭目,狐墨!


    其人麵容冷肅,氣質淡漠,衣著無華,寫出的字也透著股凜冽的寒氣。


    克己。


    這兩個大字如凜冬的風雪般橫掃過宣紙,整個書房的溫度都似乎降低了些。


    狐墨欣賞著自己的作品,微微點頭,正欲蓋上印章,一名商鋪管事模樣的人急匆匆跑了進來。


    “大人,江林還是沒有消息!”來人滿麵愁容,十分焦急。


    狐墨隻是看了對方一眼,就沒有再理會,不急不緩加蓋好篆印,又換了一張宣紙,寫下了四個字:


    寵辱不驚。


    狐墨這才重新看向自己麾下的密探,仿佛對方剛剛進屋一般,說道:“不是吩咐過,練書法時不要打擾我嗎?”


    “屬下知錯,可這事畢竟牽扯到太秦長公主,如果出了差錯……”


    “不就是個公主麽,瞧你這點出息。”狐墨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雖然我不修道家,但《道德經》裏有一句話說的很對。‘夫唯不爭,故無尤。’隻要不去刻意爭奪,也就不用擔心會失去。功勞這種東西,夠用就行。”


    “請大人恕屬下愚鈍,我們現在到底該如何是好?”密探一頭霧水問道。


    狐墨將毛筆放迴筆筒,轉過身去,背對著密探說:“江林成功誘騙太秦長公主和他私奔,這自然是大功一件。但如今卻斷了音訊,最大的可能當是遭遇了太秦派出的追兵,這種情況下我們急也沒有用,隻能寄希望於江林可以脫出重圍。”


    “那我們就什麽都不做?”


    “當然不是!雖然現在失去了江林和太秦長公主的行蹤,但其他人也同樣不知道他們下落,我們正好可以借此做一些文章,達成另一個重要的目的。這樣萬一沒能把太秦長公主送迴大晉,也足以將功抵過。”狐墨用運籌帷幄的語氣地說道。


    密探苦著臉,還是沒聽懂狐墨這個謎語人在說什麽。


    隻見狐墨緩步走向大堂後麵的櫃子,從中取出一份書信。


    “這是江林事前通過秘密渠道送來的,太秦長公主寫給他的情書。”狐墨嘲笑般地搖了搖頭,“堂堂一國公主,竟然為情所困,真是愚蠢至極。不過,這一手娟秀的字跡倒是漂亮得很!”


    他將那封書信展開,心無旁騖地觀賞起來,仿佛沒有什麽比公主的墨寶更值得他在意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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