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狄離靜靜站在身後,他冷冷看著瀚暮,目光幽深,渾身除了散發出冰寒的氣息,還有濃烈的殺氣,我的身體微微有些發僵,慌亂又難堪。


    我用力想掙脫瀚暮的手,他感受到我的意圖,反倒用力將我拽入懷中,我絲毫掙脫不得。


    大家都不說話,庵內氣氛十分壓抑,我從瀚暮的眸子看到了濃濃的敵意,瀚暮與狄離兩人一般高,身姿都很是挺拔,氣勢都很是駭人,我站在兩人身旁,唿吸都覺得有些困難。


    此時山風吹得周邊的樹木沙沙響,鳥兒也不怕人,從我們身邊掠過,發出幾聲嘹亮的尖叫,但卻襯得四周更為寂靜。風刮得我的衣擺隨風飄蕩,兩人靜靜地站著,如立在高峰的一棵挺拔的青鬆。


    “瀚暮,放開她,我們到外麵。”


    良久狄離冷冷地說,聲音低沉沙啞,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隱忍,他應該是在極力地壓抑自己心中的怒火,若是以前,他的劍已經出鞘,絕不會像如今這般冷靜。


    十多年,他還是改變了很多,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輕易動怒的少年君王。狄離說完朝我們靠近了一步,我感受到了周身的凜冽的殺意。


    “顏兒,在這裏等暮,暮很快迴來。”


    瀚暮溫柔地撫了一下我的發絲,然後鬆開了手,在瀚暮撫上我的發絲時,我感覺縈繞在四周的殺氣更是濃烈,透過瀚暮的手,我看到狄離雙拳緊握,青筋凸起。


    我張開嘴想說話,但嘴角動了動,終是不知道說什麽,瀚暮的目光一直注視著我,熾熱而滾燙,直到我點了點頭,他才轉身離開。


    “太上皇,有什麽事快說,別耽誤我迴去看我的顏兒。”


    瀚暮對狄離說,姿態閑適,聲音隨意,似乎隻是閑話家常,沒有絲毫畏懼。


    “她是我狄離的妻子。”狄離一字一頓地說著,很是鄭重。


    “嗤,太上皇,憑什麽?你以為這是先到先得?我不管你們以前是什麽關係,她如今是我瀚暮的女人,有我一日,你就別妄想從我手上奪迴去,有本事,你今日就殺了我,我瀚暮的命,就不知道太上皇有沒本事要。”


    兩人越行越遠,聲音也越來越輕,直至什麽都聽不見。


    兩人都是強勢霸道之人,一會定是三言不合大打出手的。


    我對自己說他們兩人一個傷我至深,一個殺了瀚驍,兩人自相殘殺,我也算是報仇雪恨了,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心還是隱隱不安。


    我是恨狄離,恨到不願意與他有任何牽扯,但卻從來沒有想過要他死,對瀚暮我說不出是什麽情感,很複雜。


    我恨瀚暮殺了瀚驍,但同時我也同情他,憐憫他,兩年的相處,兩人的關係讓我羞恥痛苦萬分,我想擺脫卻又擺脫不得。


    我不願意瀚暮死,他死了,我的風兒這輩子就要困在皇位上,他是瀚驍唯一的兒子,曾經瀚驍提起他,也是滿臉的驕傲與愧疚的,我記得他曾說過,他這個兒子很是聰慧,日後定是一個出色的繼承人,他瀚驍為瀚國開疆拓土,他的皇兒定讓瀚國繁榮昌盛。


    瀚驍是疼愛這個兒子的,他對這個兒子是有愧的,我的內心的深處,是希望瀚暮有一日能醒悟過來,迷途知返。


    我做好了飯,一邊吃著的時候,一邊在想,我要不要出去阻止他們,心裏紛亂得很,我知道他們的武功都極高,如今許正是相持不下,這是佛門清淨地,若他們死在這裏,就是髒了這一方淨土,師太會怪我的。


    我正想放下碗筷出門的時候,外麵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然後門被嘭的一下推開了,狄離一臉汗地出現在我眼前。


    看到我的瞬間,他大大鬆了一口氣。


    他迴來了,那瀚暮——


    我還來不及多想,瀚暮也已經迴來,同樣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看到我的瞬間,他的臉也鬆弛了下來。


    其實看到他們安然無恙地迴來,我也是大大鬆了一口氣,但我沒有顯出來,繼續安安靜靜地吃飯,不理會兩人。


    “我以為你又逃了,顏兒你總是在逃,怕你這一走,我又尋上十年八年。”狄離低沉的聲音靜靜地響起,融化在濃濃暮靄當中。


    “我為什麽要走?這裏是我的地方,要走的是你們。”我冷冷地說著,依然不緊不慢地吃著東西。


    “我們打得昏天黑地,顏兒你在這倒是吃得香,這心什麽時候變得這般狠了。”狄離笑著說,看著我的目光很是柔和。


    瀚暮眉頭深皺,目光冰寒。


    但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安靜地看我吃飯,安靜地看我收拾好一切。


    “你們請迴吧,我今晚早點歇息,我要關門了。”


    我朝他們下了逐客令。


    “顏兒,今晚我不走了,留下來陪你,沒有你在身旁,暮晚上睡不著,我已經習慣摟著你入睡。”


    瀚暮笑著說,我被他這話震得一時僵在一旁,這不要臉的話,他竟當著我和狄離說得坦坦蕩蕩,這人無恥起來,真是無人能出其右。


    狄離的眸子一下子竄上了灼人的火焰,臉黑得駭人。


    我沉默了好一會,最後抬起頭對著瀚暮說:“嗯,那你留下吧,你在我身旁,我睡得好一些。”


    如今這般不要臉的話,我也是能說出口的了,狄離與瀚暮這兩個人總要一個個趕下去,先趕狄離離開吧,狄離是多麽驕傲的一個人,他知道我與瀚暮的關係是一迴事,親眼所見又是一迴事,他是受不了這般屈辱的。


    瀚暮就不是,這人軟硬不吃,能屈能伸,臉皮又是奇厚一個人,要讓他離開,就沒那麽容易。


    果然我看見狄離的身體一顫,整個人似乎站立不穩,他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臉變得比紙還白,而瀚暮臉色陰沉,冷冷看著我,那張臉看起來並不高興。


    “太上皇,出去吧,好言相請你不走,莫非還真要我打出去?太上皇女人多,子嗣也多,何必跟後輩搶女人。”


    “顏兒,為何要這樣對我?為何要如此殘忍地對我?”狄離沒有看瀚暮,他死死看著我,目光帶著痛意很是灼人。


    “太上皇,妨礙別人親熱,是很令人討厭的。”


    “這裏是佛門清淨地,是顏兒清修的地方,怎可以男女同住,要走我們倆都走,要留我們三人留。瀚暮,我與你父皇沙場征戰之時,你都尚未出世,你若有本事,你就打我出去。”


    狄離掃了我一眼,就不再言語,穩穩站在那裏,如一座大山一樣屹立不動。


    “太上皇若不走,請便,我趕了幾天路,困死了,顏兒你的床在哪裏?我們今晚早點歇息吧。”


    瀚暮向我走來,他的手剛碰上我的腰,我全身都僵硬了,但最後還是沒有拒絕,我一個人沒有能力讓狄離離開。走著走著,瀚暮突然攔腰一抱,將我整個人抱了走著走著。


    “你們——”


    我聽到後麵那重重的唿吸聲,迴頭一看,狄離的臉因憤怒與痛苦,變得扭曲。


    “顏兒,我來了,以後不會讓你再受苦,我會好好照顧你,你若喜歡留在這,我就在這陪你一輩子,你若想下山走走,我就陪你下山走走。”


    瀚暮輕輕將我放在床上,但看到我睡的床,他一臉的嫌棄。


    “就這床,我怕我一躺下就塌了,罷了,今晚就算了,將就一晚,寒酸成這般,我明日讓人給你換張好的。我真的困了,累了,別趕我走,今晚不要趕,明晚也不要趕,一生一世都不要趕。”


    “瀚暮,等他走了,你也走吧,我這裏不能留你了,我求你放過我。”


    無論我怎麽說,瀚暮都不說話,似乎充耳不聞一般。狄離沒有跟進來,但卻一聲聲喊著我的名字,聲音嘶啞低沉。


    我說什麽,瀚暮當你沒聽到,但聽到狄離的聲音,他眉頭緊皺,但還是按捺住了。


    “好好的,做什麽尼姑?我討厭你這一身衣服。”他一把將我的帽子摘了扔到一旁,我一頭青絲就如瀑布這般瀉下來。


    “有好好的日子不過,跑來這裏折騰什麽?臉色這般蒼白,瘦得一陣風都能吹走了,日後別瞎折騰了,尋你真累,比打仗還累。”


    他閉上眼睛滿足了舒了一口氣。


    “我知道,你留我是想氣走他,他在你心中重要?既是做戲,那戲是不是得足點?就這樣摟抱一下,是沒法將人氣走的。”他突然睜開眼睛看我。


    瀚暮低下頭朝我親了下來,我剛想躲,就這時,身後掌風到,瀚暮鬆開了我,他與狄離對了一掌,兩人都各自退了幾步。


    “太上皇,我早就叫你離開了,何必留在這裏難堪。”瀚暮冷冷地對他說。


    “你不走,我自是不走。”狄離怒冷冷看著瀚暮。


    “我憑什麽要走?她是我的女人,我當然要留在她身邊,如果你不介意難堪、不妨留在這裏,反正我今晚就要摟著顏兒入睡。”


    “你憑什麽說你是你的女人?你娶了你?你給了一個名分給她?她與我自小有婚約,我是皇子的時候,就已經是我的正妃,我是皇上,她是我的妃子,她與我多年夫妻,你居然說你是你的女人?可笑!”


    瀚暮轉身看了我一眼,他雖知我與狄離有一定牽扯,但他應該不曾想過我曾經是狄離的正妃。


    “那又怎樣?你都說你做皇子的時候,那都已經多少年了?如今她是我的人,剛開始的確動機不純,也沒覺得有多好,但慢慢卻入了心,但凡我瀚暮看上的東西,從不相讓,更何況是入了心的人,為她,我江山可棄,更何況一條命,你有本事就過來拿。”


    “找死!”瀚暮話音剛落,狄離已經攻了過來,庵堂本來就破舊,在他們的掌風中搖搖如墜,讓人害怕。


    看到他們又打起來,還是不死不休的模樣,我頭痛欲裂,我都奪到這麽偏僻的山上,竟還是躲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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