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為了風兒,瀚暮就是拿刀子擱在我脖子上,我都不會求他一句,為了風兒,我苦苦跪地哀求,但他唇邊的冷笑和不屑讓我發冷,我知道他根本就不會放過我們。


    他隻是來看我們母倆是如何的恐慌,他是過來看我們卑微地求他,雖然明白這一點,但心中依然是乞求他突然有一絲絲憐憫心,不至於真的讓我的風兒就此斷送一生。


    “隻要皇上肯放過風兒,我願意為奴為仆,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


    我哀求他,他邪魅的臉漸漸變的模糊,原來不知什麽時候淚水已經溢了出來,關心則亂,一說到風兒的事情,我就分寸大亂,頭腦一片混亂。


    瀚暮問我是不是真的願意做任何事,我用力地點頭,為了風兒,無論是要我死,無論是要我一輩子囚在這裏我也願意,他聽到後,開始冷笑,看到他的冷笑我全身都發冷了。


    “我可以嫁給他,但我必須娘給我一起走。”


    風兒似乎對他的話並不是很震驚,也許這孩子還沒有意識到嫁人是怎麽迴事,也許這孩子還是惦記著我,她想通過這次的婚姻將我從這個幽深的冷宮中帶走。


    但她不知道,娘去哪都無所謂了,他父皇已經不在,無論是在山之峰巔,還是去到海的邊緣,還是雜草叢生的冷宮,對我來說,都已經不重要,我唯一牽掛的人隻有她。


    但這傻孩子,心思還是太單純,瀚暮怎會放了我,讓我們兩個都脫離他的掌控?


    果然不出所料瀚暮沒有答應她,也沒有答應我,但他的樣子完全激怒了風兒,風兒如一頭發怒的獅子一樣衝向他,但他武功本來就高,並且風兒有鐵鏈的牽絆,我知道風兒肯定會吃虧,心中大慌。


    果然但因有鐵鏈的牽絆,風兒的掌根本劈不到他的身上,反而被他狠狠地往肚子裏踢了一腳,那一腳毫不留情,一口鮮血從風兒嘴裏冒出來,我感覺那口血從自己嘴裏吐出來一樣,心中攪成一團,痛得難以言說。


    我大喊了一聲風兒,然後衝過去抱住他的腳,整個人跪在了地上,我實在害怕他再往她胸口踢一腳,這樣的話,風兒真的會沒命的。


    我已經失去瀚驍,我不能失去她,他連他的父皇都可以殺害,還有什麽不可以做的?他就是一個惡魔,沒有任何人性的惡魔。


    我跪在他腳下,我匍匐在他身下,求他手下留情。


    “娘,風兒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最多不過一死,何必求他。”


    風兒佯裝去扶起我,然後一頭朝他撞去,可惜瀚暮似乎什麽都知道,身一閃,然後轉過身子將她扯住,鉗住她的下巴厲聲地說:“滾,如果想你娘有命,你現在給我滾遠點,滾出這個宮室,滾出這個庭院,我不叫你別進來。”


    風兒試圖再衝過去與他拚了,我乞求她離開,我太害怕她一時忍不住衝過去,惹他不快,瀚暮真的會殺了她,現在我們的命就捏在他的手裏,卑微得如地上爬行的螞蟻,我死不足惜,但我的風兒還那麽年輕,她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風兒,出去。”


    我哀求她,我不知道瀚暮為什麽要她離開,但是如果她離開了,他看不到她,我的風兒就不會有危險。


    “我不出。”執拗如她,不肯離我而去。


    “風兒——”


    我厲聲說,斬釘截鐵,不容置疑,我從來沒有對她如此兇過,我也從來沒有如此強硬過,實在擔心她衝撞了瀚暮,他一怒之下將她殺了。


    風兒跺了跺腳,鐵鏈叮當響,那聲音如錘子,狠狠地敲擊在我的心上。風兒走了,整個宮室就剩瀚暮跟我,而我也不再畏懼他,我冷冷地盯著他,我知道他恨我,其實我也恨他,我們是彼此憎恨著。


    他不開聲,我也不哼聲,四目相對,都帶著刻骨的冷意。


    他突然用手勾起我的下巴,充滿玩味地看著我。


    “顏兒,他叫你顏兒是不是?”


    我甩開了他的手,他如此輕佻的眼神讓我渾身不自在,雖然我不算正式與瀚驍完婚,但我在他父皇身邊待了十年這是事實。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究竟是怎樣迷惑他的,你究竟有什麽讓他為你神魂顛倒?導致他妻兒都不要了。”


    他上下打量著我,那眼神似乎透過我的衣服將我全身看透看遍,我討厭他如此直接而放肆的眼光。


    “躺上去——”他突然命令我。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我懷疑我聽錯了,他怎麽會——


    他目光冰寒,臉色沉鬱。


    “躺上去——沒聽到嗎?”


    看到我立在一旁一動也不動,他的聲音突然在加大,臉冰冷得讓人害怕。


    我搖搖頭,我不相信這是真的,我不相信他居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你什麽意思?”


    “字麵的意思。”


    我震驚地看著他,他的眼神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他怎會提這般要求?其實他的輪廓長得跟瀚驍真的很像,一樣的俊朗,隻是那雙眼睛不一樣,他的是如冰一樣冷,瀚驍的如水一樣溫柔。


    我一定是聽錯了,是這樣的我一定是聽錯了,我一步步地往門外退,最後是撒腿就跑,我害怕他這樣的目光,我害怕他說的話,我寧願他殺了我?我寧願他殺了我。


    “原來你都有害怕的一天,原來你也有害怕的一天。”


    他的聲音帶著報複的快意。


    他看我的眼神不是情欲而是怨恨,是刻骨的恨,是透入骨髓的恨。


    我看見他坐了起來,趕緊往門口衝了出去,就快衝出門口的時候,他冷酷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


    “你跑吧,如果你想你的風兒明天就與她父皇團聚,你就跑吧,我連父皇都能殺,他的孽種,你說我是送她去軍營做軍妓,還是將她千刀萬剮斬首示眾好?”他悠閑地臥在床上,斜著眼睛看著我。


    他的話讓我的心往下墜,一直墜。


    “如果你想你女兒好好活著,你就給我過來,我在這等著你。”


    他勾起他的唇角,愣愣地嘲笑著,我的心一下子如掉進冰窟一般,整個人呆住了,雙腳變得無比沉重,根本無法再挪動一下雙腳。


    “過來——”


    他的聲音溫柔,他唿喚著我,我既不踏出去,我也沒有力氣走向他,他怎可以提出這樣的要求?他恨我為什麽不幹脆一刀殺了我?


    他陰冷的聲音依然強硬地傳至我的耳中:“我數五聲,數完後,你如果還沒有到我的身邊,你明天就等著替你寶貝女兒收屍就是了,我說話從來都算話。”


    他說完就開始數數,那一聲聲如催命符一樣,當他第五聲落下的時候,我已經木然地迴到床邊,他轉過身子,大手一拉,我就整個人跌落在床上,他龐大的身軀就壓了下來。


    唇破了,頭發亂了,衣服碎了,心麻了。


    當他從我床上爬起來的時候,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我真的好恨你。”


    他是恨我奪走他的父皇的愛嗎?他是恨我將他本來屬於他母後的寵也奪走了嗎?


    他眼中深深的恨意讓我的身體一陣發冷,他的恨意能深入人的骨髓讓人禁不住全身顫抖。


    “同時我更恨他!”


    沉默了好一會,他突然說道。他的聲音帶著如冰一樣的寒意,他這種目光,這種怨恨我很熟悉,我這輩子恨過的人不少,不過到頭來恨我的人也很多,人生為什麽就那麽多恨?


    我站起來直直地看著他,沒有絲毫的畏懼,我冷冷地對他說:“我曾經也好恨好恨他,但我現在更恨你。”


    我的聲音很大,很冷,但竟然沒有一絲顫音,平靜得讓我吃驚,這個時候的我不應該癲狂地跑過去咬他一口,不應該是發瘋得詛咒他嗎?為什麽我的聲音要那麽冷靜,是真的麻木了嗎?


    聽到我的話,他整個人愣了一下,似乎有點不可置信。


    我不再理他,坐了起來,開始找衣服穿,我那衣服已經被他撕得稀巴爛,我不想被風兒看到這樣的我,我不想要風兒看到這一切,如果被她看到,她一定覺得很屈辱,她一定要覺得很羞恥,我不能讓她活在羞辱當中。


    我穿好衣服後,冷冷看著他。


    “我就是這樣一個平凡無奇的女人,沒有別的女人年輕,也沒有別的女人溫柔,我其實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普通的女人,我已經滿足了你所有的好奇心,你的恨也得到了排解,現在請你穿好衣服離開,我不想我的風兒看到你,這樣她會很難堪。”


    我一邊說,一邊環顧四周看看有什麽需要整理。我不能讓風兒發現一點點的蛛絲馬跡。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眼,竟然木然地接過我遞給他的外袍,但接過後他卻沒有穿起來,當我將床上所有用品都放進桶裏準備一次性清洗幹淨時,他依然是敞開著結實的胸膛看著我。


    “請你馬上穿好衣裳離開,我的風兒就快要迴來了。”


    “你那麽害怕讓她知道?”


    “你究竟走不走?”


    我突然吼他,不知道為什麽情緒在瞬間失控,我真的好想將他拖出去,永遠看不見他,永遠聽不到他的聲音,這樣心就不會那樣屈辱痛苦,若不是為了風兒,我已經活不下去。


    我不能死,我死了風兒怎麽辦?我死了,沒了牽掛,她定是活不下去。


    為了風兒,就是再難,再苦,我都要扛下去,就是多恨,多屈辱,我都得和著血吞下去,她是我和瀚驍最寵愛的女兒,我要她活著,我要她好好地活下去。


    瀚暮沒有再說話,拿起衣服悉悉索索地穿了起來,穿好後就獨自出去了,他走後我繼續開始收拾房間,我似乎已經變得麻木了,我做完一切呆呆地坐在床上,不知道還有什麽可以做。


    等了很久風兒都沒有迴來,我又重新將床抹了一次,直到整個人跌坐在地上沒有任何力氣。


    直到暮色籠罩整座冷宮,我才聽到叮當的鐵鏈聲,不知道為什麽心突然抽緊了一下,她會不會聽到什麽?她會不會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我慌得手開始冒汗。


    風兒一進來朝我甜甜一笑說:“娘,風兒今天發現了一朵很漂亮的花,這朵花有好幾種顏色,我明天帶你出去瞧瞧好嗎?”


    她興奮地對我說,眼睛亮晶晶的,天真而爛漫,我的心一下子鬆了下來,她什麽都不知道。


    “好,明天娘跟風兒一起去看看。”


    我輕輕撫摸著她的發,她乖巧地倒在我的懷中,臉上綻放著幸福的笑臉。


    “風兒,身上還疼嗎?”


    “不疼了,他這一腳其實不重,你忘了風兒身懷絕技的嗎?”


    她已經懂得安慰我,她已經懂得讓我放寬心。


    寒冷的夜我娘倆就這樣偎依在一起,彼此溫暖著彼此,彼此是彼此的依靠。


    我也以為我自己夠堅強,我也以為我為了風兒能忍受所有的苦痛,但我卻發現我不行,我真的覺得活在這個世界上是一種屈辱,是一種痛苦,瀚暮的出現,幾乎顛覆了我所有生的意誌。


    我幾次拿起刀子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想要了斷自己,但每次刀子即將砍下去的時候,我就會看見風兒堅強而蒼白的笑臉,我就會看見她被鐵鏈捆綁著的雙腳,手還是軟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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