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衣服滿是血,就是洗幹淨也不能穿了,所以娘把它扔了。”娘驚詫我反應之大。


    “娘,你扔到哪裏了?”


    我焦急地問他,我可是答應過狄王的,不管娘願不願意跟他走,不管他們有什麽糾纏,我還是要將他的話轉達。


    “風兒你衣服裏麵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物件?”娘笑笑似乎並不焦急。


    “嗯。”我心急如焚。


    “是不是一封信?”娘笑著問我。


    “娘你知道?”我連忙問。


    “我扔之前檢查了一下,發現有東西就拿了出來,那麽寶貝,莫不是哪個男子給風兒的情書?”


    我知道娘是想逗我開心,她說得沒錯的確是情書,隻不過不是給我的。


    我從娘手裏接過書信,當我看到信封的時候,頭腦轟了一聲,信封被血水浸透,根本辨認不到上麵的字,那裏麵的字呢?是不是也已經全看不見了?


    怪不得娘認不出狄王的字跡,原來上麵這些字全都血水毀了。那信裏麵的字是不是也已經模糊一片了呢?


    “娘,這信給你的。”


    我平靜地把信遞給娘,心中竟然帶有一絲希望,希望裏麵的字還能辨認得出來。


    “給我的?誰給我的?”


    娘雖帶有疑問,但卻顯得有點漫不經心,也許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麽事情可以讓娘動容吧,何況隻是區區一封信。


    “娘你看了之後就會明白的,我也說不清楚。”


    現在都不知道裏麵的內容還能不能看到呢?說了也是白說。


    娘輕輕接過來,隨意地打開,我盯著娘,很想知道這信究竟有沒有毀了?


    我發現我竟然比娘還關心這封信的內容,很快我發現娘握住信封的手竟顫了起來,並且顫抖得越來越厲害,連臉也變得煞白,沒有絲毫血色。


    “娘你怎麽了?”看到娘這個表情,我有點怕,娘從來都是從容不迫,莫非狄王的信碰到她不想觸及的傷口?


    “你見過他了?”娘問我,聲音依然帶著顫意。


    “我鎮守鄴城時,與他的兩個兒子交手,失手被擒,得以見麵,他得知我是你的女兒,沒有為難我,最後放了我,但要求我務必將信送到你的手。”


    “娘你們倆究竟是什麽關係?為什麽狄王要不惜發動戰爭得到你呢?”這是纏繞在我心底的謎團。


    “風兒你說什麽?不惜戰爭?”


    娘愕然地看著我,瀚暮竟然瞞得滴水不漏,娘在軍營這麽長時間,竟毫不知情。


    我低頭不再說話,既然娘不知道,就讓她不知道就好,我不想讓娘覺得她是禍水,我娘不應該承擔這樣的罵名。


    但即使我什麽都不肯再對娘說,但從娘那煞白的臉,內疚的眼神,我知道她已經猜得出來龍去脈了,娘本來就是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子。


    “娘,狄王問你要不要迴到他的身邊,他說他等了你十幾年,並且會一直等下去,他還說他很想你。”


    我不知道父皇如果泉下有知,知道我對娘說這樣的話會不會怨我會恨我,會不會想狠狠地揍我?


    但父皇已逝,娘的心意最為重要,她想我一生無憂幸福,我也想她幸福,解鈴還須係鈴人,也許隻有娘才能斷了狄王心思。


    “風兒,這件事情不要再提了,到此為止,娘知道怎麽做了。”


    娘的臉慢慢恢複血色,臉上也重新帶上淡淡的笑容,但手依然微微發抖,狄王究竟寫了什麽給我娘?


    他們到底是什麽關係?難道娘愛的真的不是父皇嗎?


    一定不會的,娘與父皇一定是真心相愛的,想起父皇如天神般的笑容,想起他抱起娘旋轉的身體,帶笑的眼眸,我的心中就充滿幸福,這是我記憶中最美好的時光,也是最幸福的時光。


    父皇與娘一定是愛得極深極深,狄王隻是一廂情願的癡情男子而已,我嘲笑自己竟然冒出這樣奇怪的念頭,娘怎會不愛父皇呢?


    我在這帳中呆了一整天,也沒有見瀚暮。


    我很想見他,但我又害怕見他,如果見到他,我就會知道滄祁現在的情況,但我又好害怕他告訴我滄祁的情況,我的心什麽時候可以不那麽矛盾呢?


    娘現在似乎已經擺脫那封信給她陰影,恢複過來,臉上依然帶著恬淡的笑容,讓很多浮躁的人看到心也變得靜下來。


    娘就是一個雲淡風輕的人,似乎在她心中再不會起什麽波瀾,但她平靜得也太快了,讓我覺得有點不真實。


    自從臥在娘懷裏一個晚上後,我就不願意離開,我怕醒來孤獨一個人,我怕夜的寂靜與寒冷。


    我怕與娘相處的時間太短,我怕半夜驚醒的時候,沒有人幫我擦額頭上的汗。


    我有點任性地賴在娘的營帳中,瀚暮後來出現過幾次,看我那眼神帶著隱忍,我知道是我將他的營帳霸占了,他生氣了。


    他過來了幾次,話也不多,也不與我說話,當我是透明一般,他的眼裏隻有娘,他看娘的時候雙眼柔情似水。


    我竟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個如此暴戾的男人,怎會有如此溫柔的眼神?


    關於這次戰爭,無論我怎樣刻意迴避,無論我怎樣努力地去忘卻,但發現有些事情迴避不了,也忘卻不了,哪裏都是戰爭的影子,哪裏傳來的聲音都是關於戰爭,其實我已經故意不去問瀚暮了。


    這一仗瀚暮重創滄軍,然後大半夜趁其軍心不穩的時候再次突襲,滄軍遭到有史以來最大的重創,也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大敗。


    滄祁重傷,滄軍士氣低落,而瀚軍士氣卻空前高漲,氣勢如虹。


    聽到這些本來讓我振奮的消息時,我卻沒有任何喜悅感,心中鬱悒得難受,這就是我想要的結果嗎?


    對,這的確就是我想要的,但為什麽我開心不起來?


    滄祁終是被我毀了,我知道一個將軍,他的聲望是多麽的重要,當神話破滅之際,士兵們的失落可想而知。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也有衝動要去軍營看看他的傷勢如何?想問他疼不疼?想幫他親手包紮傷口,想親口對他說聲對不起,但龍潭虎穴,豈是我去闖的地方?


    如果束手就擒?難道我還要滄祁用另外一條手臂來換取我性命嗎?也許現在即使他願意用性命來捍衛我,眾將士也不會放過我了。


    透過窗邊我出神地看著那一輪高懸的明月,是那樣皎潔那樣的明亮,同時也是那樣的孤獨,日月同輝的日子太少了,很多時候都是月沉日起,永不相見,我與滄祁也是如此嗎?永無相見之日了嗎?


    娘走過來輕輕撫摸著我的臉,是那樣的溫柔,那樣溫暖,溫暖得讓人心顫,無論我的心有多冷,無論我的傷有多重,都有娘默默地看著我舔傷口,都有娘給我最有力的支撐。


    如果這次沒有娘在我的身邊,我不知道要癲狂多少天,我心中的痛不知道要尖銳到什麽程度。


    我依戀娘的無憂曲,但我更依然娘的體溫與輕柔的撫摸。


    “風兒,即使娘不在你身邊,你也要堅強地活下去,知道嗎?”


    娘笑著對我說。


    “娘,你不要風兒了嗎?你怎麽會不在女兒身邊呢?從今日以後,風兒就跟著娘了,再也不分離。”


    我喃喃地說,隻是沒有注意到娘眼裏的決然。


    第二天軍營外麵傳來陣陣馬蹄聲,想必又是一場大戰,瀚暮應該是想趁滄軍元氣大傷的時候進行猛攻,將他們最終趕迴滄國。


    在軍隊要出發之時,娘卻突然揭開簾走了出去,她極少走出這個營帳,就是連簾子都不曾揭開,這次她居然倚靠在門外眼望前方,就像看著當年父皇出征一樣。


    我走出外麵一看,娘的目光居然落在瀚暮的身上,這時瀚暮坐在高頭大馬上,是那樣的俊朗不凡。


    他也看見倚靠在門外的娘,帶著難以遏止的驚喜,他拉了拉韁繩,似乎要衝過來,但最後他都沒有這樣做,大軍麵前他豈能如此?


    本來眾將士就當我娘是眼中釘,直到大軍遠去,直到瀚暮消失在眼前,娘依然沒有進來的意思,她倚靠在一邊,長發飛揚,眼神迷蒙夢幻,很不真實。


    這次大軍去的人數很多,留守在營中的人已經不多,許是瀚暮想與滄軍決一死戰吧?


    我的內心很矛盾,我想瀚軍贏得這一仗,這樣的話,我們瀚國保住了,但我也害怕,害怕滄祁會血濺沙場,從此生死兩茫茫,我不想去想,也不敢再想。


    一種痛楚又從心傳至全身,快速而尖銳,就快要將我淹沒,原來痛苦並沒有遠離我?


    我不想讓娘看到我眼中的痛,我不想娘替我擔憂,隻好一個人踱出營帳,自己一個人慢慢品嚐那種苦澀與痛楚。


    到了無人的地方躺了下來,天高雲淡,心卻不寬,原來自己的心始終是惦記著他。


    在這樣廣闊的地方,策馬飛奔是最愜意的,但可惜已經沒有這個心也沒有這個力,整個人軟軟的,倒在草地上不想動彈,讓風輕輕地撫弄著發絲,但可惜就是如此溫柔的清風都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那邊應該會開戰了吧?滄祁的手痊愈了嗎?他得到軍中將士的諒解了嗎?滄祁,從什麽時候起我也這麽惦記你?


    夜幕降臨,暮色籠罩的野外是如此的美,如此寧靜,風輕輕地吹,心隨著風起飛,讓人就想在這裏一睡不起。


    但我怕娘擔心,不得不爬起來趕迴軍營,要不我真的不會起來了,躺在這裏等待第二天太陽升起要不呆在帳中舒服得多。


    但我怎樣也不會想到,就在我出來的這一段短短的時間,發生了我意想不到的事情,而這些事情足夠顛覆了我整個人生。


    讓我從此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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