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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豔陽了僅兩日,便晴轉多雲,萬裏晴空變成了灰色,幾團更黑的烏雲點綴其上,如一幅灰色調的潑墨畫,讓人心緊。


    但這絲毫不影響邪天與溫水的心情,一大早,二人親手做了頓豐盛的早飯,吃得津津有味,待邪天洗刷完畢,溫水掏出一把鎖遞給邪天。


    “你要在山上待很長一段時間,還是鎖了吧。”


    邪天點點頭,鎖好內院的門,緊了緊身上的背包,牽著小馬跟在溫水身後,朝希望之地走去。


    距離極品元陽丹藥力耗盡隻有六日,邪天心裏多少有些緊張,他緊張的不是自己快死了,是怕萬一無塵無法醫治他,那他第一個人生目標都有可能無法完成。


    不過想起溫水的話,他心裏的緊張霎時煙消雲散,他不信宮老,卻信溫水,因為溫水撫摸他頭頂時,傳遞給他的隻有溫暖和關愛,沒有一絲雜念。


    大概就像周博然揉周朝陽腦袋的那種感覺吧,邪天心想。


    快要走到西城門,失去修為的溫水不得不停下歇息一番,見邪天東張西望,他不由笑道:“不用緊張,跟著我們的人都是各個世家的,他們隻負責查探,對你絕對沒有惡意。”


    “為何要跟蹤我?”邪殺並未示警,邪天稍稍放鬆了些警惕,出聲問道。


    溫水笑了笑,解釋道:“這隻是世家們的一種行事方式,一旦他們看重誰,就會從各個方麵查探分析此人,若發現能夠交好的,會與之接觸交往,若發現對方有敵意,便會提前采取行動,或警惕,或先下手為強。”


    邪天轉過頭,專門盯著遠處一個青衣奴仆看,奴仆一縮頭就想躲,卻突然想起家主的吩咐,立馬壓製飛奔而逃的**,臉上浮現恭敬笑容,衝邪天深深地拜了下去。


    “嗬嗬,看到沒,這人將他所在世家的態度表露出來了。”溫水拍了拍邪天的肩膀,溫和說道,“不是人人都像謝帥那般陰狠毒辣,邪天,世間美好的事物太多,要用一顆光明向善的心看待天地,不能老打打殺殺,知道麽?”


    邪天沉默了很久,老實說道:“我知道,我會盡力。”


    溫水心中歎了口氣,沒有再多說下去,這幾****對邪天循序善誘,想化解邪天內心的殺意,效果不是沒有,卻並不太理想。


    謝家淒慘的遭遇,已經讓殺字深深刻在了邪天心中,雖然在邪天的殺途中,連續出現了殷甜兒、溫水還有賈老板,但這遠不夠融化邪天的殺心。


    溫水很清楚原因出在哪裏,就出現在邪天的單純上麵,有人要他死,他單純地想自己不死,之後一旦發現有人想殺他,他就絕不猶豫,用盡各種手段殺死對方,因為單純的他,隻想不死。


    因此,邪天雖不是殺修,但那顆殺心,比殺修更純粹。


    世間萬物都有兩麵性,單純的性格在大多數時候都很好,唯獨在邪天身上可怕得驚人,他做事一向單純,為了活下去,單純地拚命修煉,為了活下去,單純地殺死敵人,單純到了極致,外力已經極難撼動這顆單純的殺心。


    幸運的是,觀星之夜,在直麵自己隻有八天壽命時,邪天的心被溫水悄然打開了一條縫,殷甜兒、溫水、賈老板三人帶給邪天的溫暖霎時湧進,讓邪天艱難地朝不殺邁出一小步。


    這就是溫水的功勞,可溫水還是有些失望,因為邪天即將去無塵寺,他知道無塵大師已經觀察過邪天,所以才會確定說出苦修苦禪經二十載的話。


    這個二十載不是虛數,而是無塵大師的心理底線,他認為,隻有二十年之久的歲月,才能完全化解邪天的殺心,但二十年的禪修,對邪天這位武學天才來說,是最致命的殺器。


    溫水很擔心邪天會在枯燥的苦修中變得平凡,所以他才如此行事,哪怕能將無塵大師的底線減少到十年也好。


    瞅了眼一旁的小馬,溫水又釋然一笑,能被單純的小馬接受,邪天確實變了,哪怕變得不多,也是一種趨勢,隻要邪天能保持下去,一定會成功。


    越是接近西城門,街道兩旁的人就越多,這些人來自不同地方,有汴梁城世家的,有被邪天狠狠打了臉的外地武者,甚至連老太監,也一臉笑意站在城門口。


    這些人的來意大都一樣,武學奇才邪天即將成為無塵大師的徒弟,前來道賀是應有之事,更重要的是想與邪天結下一份善緣,因為他們知道,未來的宋國,乃至宛州,邪天絕對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邪天公子,今日是你大喜之日,老奴受陛下所托,奉上薄禮一份。”


    老太監言簡意賅地說完,一旁的小太監趕緊雙手呈上禮物。


    禮物是一把小刀,做工精美,邪天本不想接受,不過見溫水頷首示意,他還是拿過了小刀,隨意插在腰間,想了想,說道:“謝謝。”


    “那老奴就告辭了,祝邪天公子早日修成正果。”


    汴梁世家的人震驚了,他們都知道趙燁是個無比吝嗇的人,平日送給大司馬府的,都是些鍋碗瓢盆,哪裏有送過這等貴重禮物,這隻能說明,邪天在皇帝心中,重要到了何等地步。


    “我不想收的。”


    出了城,邪天沉默了很久,忍不住說出了這句話。


    溫水點點頭,笑道:“我知道你不想收下,我更知道皇帝送禮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無塵大師,但這禮物你非收不可。”


    “為什麽?”


    “因為你活在人世間。”溫水歎了一聲,仿佛在想什麽,喃喃道,“哪怕是道門那些宛若神仙的人物,也免不了和俗世打交道,你又如何能避免呢,所以我才讓你與人為善,你能成為百人敵,千人敵,可你能與天下為敵麽?”


    邪天沉默,這個問題,他從未思考過,感覺確實沉甸甸的。


    無塵山不遠,經過邪天的安撫,小馬終於答應被一老頭子騎著,短短半個時辰,二人便到了無塵山山腳,看到了不知等候多久的許展堂。


    今日的許展堂,少了昨日的輕狂,對邪天說的第一句話,便是謝謝。


    邪天點頭道:“我和你互不相欠了。”


    “好,互不相欠!”許展堂重重地點頭,凝聲道,“進了無塵寺,好好修煉,待你出山,本少再與你比一場!”


    邪天不再多說,在許展堂的注視下,轉身上山。


    “許展堂為人如此高傲,為何感謝你?”爬到山腰,趁休息之餘,溫水出聲詢問。


    “應該是昨日的事,與其說是他帶我長見識,不如說是我配合他,對皇帝表達不滿。”邪天不懂小事,大事卻不糊塗,頓了頓,他又道,“這種事很沒意思。”


    溫水微笑搖頭,仰頭看了看晦暗的天色,率先朝山上爬去,無塵寺就在前方。


    望著無塵寺純白的寺壁,邪天的心跳加快了些許,那裏,就是他的重生之地。


    但上山的每一步路,邪天都走得很重,哪怕是初上黯嵐山的腳步,都未如此沉重過,他覺得自己的狀態很不對勁,於是,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溫水憂心道。


    邪天搖搖頭,目視白色寺壁,輕聲問道:“宮老如何讓無塵大師同意的?”


    溫水沉默了良久,歎道:“下跪,磕頭。”


    邪天的眼神微微顫了一下。


    “邪天,都到了這一步,就不要多想了。”溫水以為邪天動了情,不由安慰道,“別說你,換做是我,若知道有辦法恢複功力,也會緊張不安的,這種情況很正常。”


    “嗯。”


    邪天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詭異的心跳,繼續登山,當白色寺壁離自己隻有十丈距離時,他發現自己的唿吸開始急促起來。


    “邪天,你也太緊張了,無需如此。”


    溫水上前推開無塵寺寺門,微笑著朝邪天招手。


    邪天一動不動,怔怔地看著溫水清澈見底的眸子,一炷香後,他朝前走去。


    “噗!”


    剛邁過寺門,邪天臉色一紅,噴出一口鮮血!


    “邪天!”溫水大驚,一把扶住險些栽倒的邪天,急聲問道,“是不是舊傷未愈?我們趕緊下山,等你傷好後……”


    “阿彌陀佛。”


    醍醐灌頂般的禪音響起,一身黑衣的無塵大師出現在二人麵前,無悲無喜的眸子看著邪天,雙手合十道:“邪天施主之所以吐血,不是舊傷複發,而是被敝寺佛性所傷。”


    溫水連忙迴了一禮,急道:“大師,現在如何是好?”


    “邪天施主前來敝寺,不就是為了蕩除殺性,重塑元陽麽?”


    吐完血,邪天好受了些,他認真打量著無塵大師,躬身一禮,道:“無塵大師,我想活下去。”


    無塵大師不為所動,凝聲道:“邪天施主既有心求生,老衲便為你指一條生路,隻是尚有三個條件,不知邪天施主可否答應。”


    “大師請說。”


    “入我佛門,此生便為佛家弟子,終生不得還俗。”


    溫水一驚:“大師,這……”


    “願意。”邪天猶豫了良久,點頭答應。


    無塵大師微微點頭,又道:“因你殺心已成,需入殺陀洞苦修二十載,二十年內,決不能出洞。”


    邪天眯了眯眼,看著無塵大師。


    “大師,邪天不是殺修,而且悟性超強,可能無需二十載便可化解殺心出關,這個條件可否通融一二?”溫水知道邪天還有大事未了,急忙辯解。


    無塵大師不言不語,隻是靜靜地看著邪天,溫水見狀,萬般無奈,隻能勸慰邪天道:“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麽,活下去,一切才有可能,為了活下去,哪怕再累再不願意,也要堅持。”


    邪天也不言不語,靜靜地看著無塵大師,默默問道:“不知大師第三個條件,又是什麽。”


    “阿彌陀佛,第三個條件最是簡單。”


    邪天與溫水互視一眼,心裏隱隱鬆了口氣,但他們沒看見,當無塵大師低頭道完佛號,重新抬頭時,無嗔無喜的慈悲佛眸,已變成了金剛怒目!


    “第三個條件,便是廢除邪天施主一身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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