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公主和寧遠侯世子的婚禮在二月初,宮裏宮外都忙的焦頭爛額,許清墨借著傷勢,難得的沒有被許大娘子拉著幫著,隻是辛苦了何老太太和何大娘子,原本過完年就要迴去的兩個人,愣是因為擔心許大娘子忙不過來,在這裏留了下來。


    許清墨看著家裏的大紅燈籠剛剛摘下去,就又換上了喜慶的紅綾,看著一大家子裏裏外外的忙的焦頭爛額,自己則坐在那裏看山看水看風景。


    倒也不是許清墨故意躲懶,隻是她每一次要幫忙,都會被三個長輩驅趕迴來,一來二去的,她也就隻能在自己的院子裏躺著做一條鹹魚了。


    有時候躺的太久了,就會去外頭走一走,看一看,隻是近來寧遠侯總是會在她迴來的時候,細細盤問,比如,去哪兒了,和誰一起,做什麽了,搞得許清墨都以為,自己在外麵養著的人是不是寧遠侯發現了!


    許清墨近來沒地方去,便會去聽聽書,也不知道最近京城裏都吹了什麽風,出了好幾個關於女英雄的話本,要麽是什麽女匪,要麽是女將,總歸,京城裏頭那股子病西施的風氣,似乎淡了不少。


    許清墨對這些倒是不怎麽在意,她來這聽書也不過就是聽一個樂,寫話本的人不過就是投人喜好,寫著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罷了!


    不過最近這些日子,許清墨隻要一出門,就能遇上孟和桐,要不是她身邊的丫頭都是信得過的,她都要懷疑孟和桐是不是在他的身邊安插人監視她了!


    就比如現在,許清墨剛剛坐下不到一刻鍾的功夫,孟和桐就拿著一包點心在她麵前坐下了:“東街的板栗糕,來一點?”


    每一次,孟和桐拿來的東西,許清墨都很難拒絕。


    許清墨看著麵前的那一包板栗糕,實在是有些想不明白,畢竟今天一大早,許清墨就饞這一口,花楹早早的就讓人去買了,排了一個上午的隊,愣是沒有買到。


    許清墨捏著一塊板栗糕,怎麽都想不明白:“你到底是怎麽買到的?”


    孟和桐卻隻是笑:“仙人自有妙計!”


    許清墨挑眉,心裏有些好奇,可偏偏對麵的人不肯說,便也隻能作罷:“花楹,再去點一壺茶,嗯……祁山紅茶吧!”


    “真是沒想到,許姑娘你竟然知道我喜歡喝什麽茶!”孟和桐看著許清墨,輕輕笑起來。


    “你每次都是喝這個茶,我又沒瞎!”許清墨瞥了一眼孟和桐,然後將目光繼續轉向那個說書的人。


    今天說的是一個煙花女子的故事,一個煙花女子,為了心愛之人犧牲自己,卻不想最後迴來,自己心愛之人,終究還是投靠了敵國,她忍痛,在擁抱間殺死了自己為之付出的人,自己也毅然決然的奔赴黃泉。


    有些性格溫軟的人,聽著聽著,就開始捂著臉落淚。


    而許清墨卻隻是吃著板栗糕,心硬如鐵,連個多餘的表情都不曾有。


    孟和桐看著許清墨半晌,實在是沒忍住,然後問道:“你就不覺得這個故事很感人嗎?”


    “感人?”許清墨挑眉,“感動在男的把女的送到別人的床上,還是感動在女的蠢得跟豬一樣相信男人的鬼話?”


    “嗯……起碼她為了所愛之人可以犧牲自己啊?這難道不能證明她很深情嗎?”一旁的雨生忍不住開口道,“難道這個煙花女子的深情不感人嗎?”


    許清墨頓了頓,然後笑道:“不覺得的啊!情深要對人,不能對牲口!我父親行伍多年,最常說的話就是,他們行軍打仗韋為的就是保護老幼婦孺,當那個男人將她推出去的時候,就已經不是個人了!她執迷不悟,對這種人深信不疑,她的情深似海,便是一個笑話!”


    孟和桐看著許清墨良久,然後說道:“那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你自己的身上呢?”


    “我?”許清墨看向孟和桐,“我不會那麽相信一個男人!所以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被男人的花言巧語迷惑,往往是因為見得太少,看的太少,我從小坐享榮華富貴,能誘惑到我的東西,屈指可數,你說,他們想要用什麽來哄騙我,我才能那麽的死心塌地呢?”


    孟和桐忽然無言以對。


    “男人對女人的承諾,不過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亦或者說是榮華富貴,我是寧遠侯府的女兒,除非我腦子被驢踢了嫁給皇家,不然哪個敢在我爹的開山斧之下納妾?”許清墨抬眼看向孟和桐,“你說呢?”


    孟和桐頓了頓,然後微微挑眉:“色欲熏心到不要命的人,或許會有這個想法!”


    “那多半,有命納妾,沒命做人了吧!”一旁的雨生咽了下口水,有些心慌,畢竟寧遠侯的開山斧,那可是打江山用的,要是用那個玩意兒打人,那真的是屍骨無存了吧!


    孟和桐倒是不慌,反而顯得很淡然:“所以說啊,情深緣淺,大多時候,都會出現在窮苦人的身上,若故事中的女子並非煙花女子,看遍榮華富貴,又怎麽可能被這樣一個沒有骨氣的男人欺騙呢?”


    許清墨笑而不語。


    “這個世道上,對女子太多要求,既要才貌雙全,又要恪守忠貞!”孟和桐看著不遠處的說書人,輕聲說道,“能與你這般被寵愛著長大的女兒家,又有幾何呢?”


    許清墨看著麵前的茶盞:“是啊,又有幾何……”


    可即便如她這般被寵愛長大的人,也會因為男人一字一句,信誓旦旦的承諾,而相信別人,最後幫著自己的殺父仇人衝鋒陷陣。


    “蛇蛇碩言,出自口矣。巧言如簧,顏之厚矣。彼何人斯,居河之麋。無拳無勇,職為亂階。既微且尰,爾勇伊何。為猶將多,爾居徒幾何。”說書人忽然說道。


    許清墨笑了一聲,隨身拿出一塊金豆子,從二樓的窗口丟了出去。


    金豆子不偏不倚的落在說書人的茶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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