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墨陪著許大娘子迴到她自己的院子,許大娘子的神色一直不大好,低垂著眼,顯得不太高興。


    許清墨一路陪著,也不說話,隻是靜靜地地陪著她。


    一直到許大娘子將許延泉的生辰八字交給秋蟬,讓她給寧遠侯送去以後,她才深深地歎了口氣說:“你們小的時候,我嫁給你父親做填房,起碼那個時候,我是真心喜歡你父親的。”


    許清墨依舊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


    “你父親年少從軍,憑借著自己的本事,一點一點打下來的軍功,就在所有人都說,武將魯莽的時候,你父親卻能小心地將我丟失的帕子送迴來!”許大娘子低垂著眼,看著自己的手。


    “我以為,母親與父親,是媒人撮合的!”許清墨看著許大娘子,多少也有些驚訝了。


    “哪有什麽媒人啊!”許大娘子輕輕地摸著許清墨的頭,“我們顏家,雖然比不上許家,可怎麽也輪不到我來做填房啊!”


    許清墨有些恍然,忽然發現,自己似乎遺漏了什麽事情。


    “我與你母親的感情很好,而我,也是因為你母親才嫁給你父親的。”許大娘子看著許清墨,輕聲說道,“你父親是個君子,我仰慕他,卻懂得分寸,你母親明白我的分寸,與我深交,後來她重病,我與你父親的婚書,是你母親,親手寫的!”


    許清墨看著麵前的許大娘子,忽然有那麽一個瞬間,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她親生母親的樣子。


    什麽樣的一個人才會給自己的夫君寫婚書呢?


    一個母親,一個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被善待的母親,隻有一個母親,才會舍得將自己的獨有的夫君讓出來,換孩子們一個平安喜樂的後半生。


    “值得嗎?”許清墨看著許大娘子,忽然有些心疼他。


    “值得!”許大娘子輕輕地撫摸著許清墨的臉,“當你喊我母親的那一刻,就比什麽都值得。”


    許清墨紅了眼,低下頭試圖隱藏自己的情緒。


    “我多希望,你和延泉,可以和自己喜歡的人相守一生,可是當延泉說出那番話的時候,我才忽然想起來,這個世道,愛而不得,才是常態!”許大娘子輕歎,“像你大哥那樣,和一個不喜歡,也不討厭的人成親,才是常態!”


    許清墨看到了許大娘子眼中的傷痛,她忽然明白了,為什麽許大娘子會因為許延泉的那一句話,變得這麽傷心。


    或許,那個時候的寧遠侯也是如此,不喜歡,也不討厭,可以成親,可以將她照顧得很好,隻是獨獨,心裏沒有她。


    許清墨走到許大娘子身邊,伸出手將她抱住:“母親,給我生個弟弟吧!”


    許大娘子愣了一下,然後抬頭看著許清墨:“你說什麽?”


    “這十幾年,你一直為我們奔波,那你總要有一個,隻屬於你自己的孩子吧!”許清墨在許大娘子麵前蹲下身,“不管是弟弟還是妹妹,我都可以教她讀書寫字,母親,你起碼得有一個,隻愛你的孩子吧!”


    許大娘子的眼睛瞬間就濕潤了。


    一個繼母的為難,往往無法想象。


    一個沒有丈夫真心地填房,有多淒苦,更是難以想象。


    許清墨忽然想起許大娘子一頭撞死在棺槨上的樣子,那麽的決絕,沒有半點的猶豫!


    那個時候的許大娘子,除了傷心,更多的,其實是決絕吧!一個沒有牽掛之人的決絕!


    許清墨太心疼了她的這個繼母了。


    寧遠侯迴來的時候,就看到許清墨和許大娘子這麽摟在一起,兩個人的眼睛都是紅紅的,他有些奇怪:“你們這是怎麽了,你大哥是娶媳婦兒,又不是嫁出去,有什麽可傷心的?”


    就那個瞬間,許大娘子和許清墨幾乎是同一時間的,朝天翻了個白眼。


    被嫌棄的寧遠侯幾乎是被許大娘子轟出去的,許大娘子將寧遠侯趕出去的時候,心裏是帶了幾分怨氣和委屈的。


    寧遠侯無處可去,就去了許延泉的院子,然後父子倆一起想不通,許大娘子和許清墨為什麽那麽不高興。


    兩個人坐在門檻處想了很久,最後麵麵相覷的什麽也沒有想出來,寧遠侯心裏不對勁,這一次迴來,許大娘子對他兇了許多,也沒有以往那般溫柔了,他不解,卻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麽。


    “咱們去喝杯酒吧?”寧遠侯忽然站起來。


    許延泉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寧遠侯拉走了。


    許家父子前腳還沒出門,後腳宮裏的賜婚書就下了,許延泉看著手裏的婚書,依舊沒有什麽太大的情緒,將婚書放好,就跟著寧遠侯出去喝酒了。


    許清墨看著如此的許延泉,忽然有些心疼正陽公主:“花楹,我忽然覺得,我大哥配不上正陽公主!”


    花楹頓了頓,然後看著許清墨:“那誰配得上正陽公主?”


    許清墨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前世的正陽公主,最終還是走上了和親的隊伍,遠嫁北疆,聽說最後,也沒得一個好歸宿。


    北疆人將女子當做戰利品,而正陽公主雖然貴為公主,但是嫁到了北疆,便要守北疆的規矩。


    後北疆易主,而做了王地,並不是娶了正陽公主的大王子,大王子死後,正陽公主再嫁他人作妻。


    細細想來,許延泉雖然滾蛋,但是起碼,正陽公主不用去和親了,隻是……沒了正陽,那最後去和親的,又會是誰呢?


    許清墨忽然發現,事情的走向開始漸漸地與前世發生分叉,很多事情走向了完全不一樣的後果。


    皇帝賜婚,正陽公主下嫁寧遠侯府的事情,頓時人盡皆知,太子在知道這個消息以後,幾乎砸光了屋子裏所有他搬得動的東西。


    他雙目赤紅,看著不遠處的畫像:“母後,他依舊是忘了你,他依舊是負了你,負了你!”


    太子幾乎崩潰,他一遍一遍地咒罵,最後卻也隻能滿臉頹廢地跪下:“母後,你告訴我,我要怎麽辦,我到底要怎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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