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頓時滿頭問號,什麽叫做“不客氣了”。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朱常洛沒能跟上萬曆皇帝的腦迴路。


    朱常洛又問道:“父皇,申先生走了,接下來由誰擔任首輔呢?”


    萬曆皇帝此刻的情緒早就已經平靜了下來,他擺爛道:“你是監國,你做主。”


    朱常洛頓時有種有話卡在喉嚨裏出不來的感覺。


    本來朱常洛還想著跟萬曆皇帝來一套戰略迂迴的討論話術,結果萬曆皇帝壓根就不上道。


    這可把朱常洛給難為住了。


    朱常洛說道:“首輔,兒臣不敢輕斷。”


    萬曆皇帝胖手一揮,然後小心翼翼的收起墨跡已經放幹的宣紙。


    萬曆皇帝說道:“你監國一年了,對朝臣的了解比朕多,你自己掂量著看,看看到底誰合適做這個首輔。這也算是朕給你的一個小小考驗吧。”


    呃。。。


    朱常洛無言以對,然後他又問道:“父皇,剛剛您說的不客氣是什麽事情?”


    萬曆皇帝收拾好宣紙之後,喝了一口氣泡水說道:“就是剛剛那件事。”


    “......”


    朱常洛又無語了,剛剛說了什麽?


    看著朱常洛有點腦袋轉不過來的樣子,萬曆皇帝歎息一聲,解釋道:“朕說的不客氣,就是說國政的事情你看著辦,朕不管了。”


    朱常洛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不客氣啊?


    本來朱常洛還在想,萬曆皇帝的不客氣到底有什麽隱喻,或者沒有說完的話。


    現在看來,是自己多慮了,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想到這裏,朱常洛心裏不免羞愧,但是臉上依舊沒有半點愧意。他依舊裝純道:“父皇,茲事體大啊。”


    萬曆皇帝噸噸噸幹了半瓶,說道:“就是要考驗考驗你,所以朕就不客氣了。有什麽大不了的。朕是皇帝,你是太子,大明本來就是我們家的。你就安排一個首輔上去幹幹,若是幹的不好,你就把他換了就是。”


    “萬曆十年到十一年的時候,朕可是換過四位首輔的。這些事情你早晚都要經曆,現在乘著國泰民安,還有朕在後麵撐腰,你看著辦就行了。”


    萬曆皇帝說的真是輕巧,感覺換個首輔就好像是吃頓飯一樣,還一年換了四位。


    說實話,從萬曆十年到十一年這一年多裏,這些首輔真的是你主動換的嗎?


    張居正是暴亡,張四維是老爹去世,要迴家丁憂,呂調陽和馬自強都是身體不好,接連病死,這才輪到了當時的內閣小老弟申時行上台。


    不然的話,怎麽可能在短短一年多點的時間內換了四個首輔呢?


    朱常洛也不跟這再談論這個事情,因為,在談論下去,就顯得虛偽,會傷父子感情的。


    於是,朱常洛話題一轉說道:“父皇,挽留申先生的旨意,兒臣要什麽時候發呢?”


    朱常洛之所以會這麽一問,是因為這件事情也是一條不成文的慣例。


    凡是內閣首輔退位,皇帝都要假模假樣的下旨挽留幾次,以彰顯君臣恩情深重。


    其實,這就是一場政治作秀罷了,誰當真誰就傻了。


    但是,這種秀又不得不做,不然就會顯得皇帝薄恩寡義,這以後還怎麽繼續糊弄下麵的官員繼續盡忠呢?


    所以,這也是一場政治考驗。


    萬曆皇帝一聽這個問題,他也頭疼了。


    顯然這件事情他不能逃避了,畢竟,申時行他的授業先生,如果,這件事也讓朱常洛代行的話,世人也會說皇帝薄情寡義的。


    於是,萬曆皇帝就歎息一聲,“好吧,等會朕就寫一份挽留旨意,你親自送到申先生府上吧。代朕看望看望他,囑咐他一定要照顧好身體。”


    聽著萬曆皇帝關心申時行的話,朱常洛知道萬曆皇帝這話顯然是多慮了,他可是非常清楚申時行的,像這種經過十年寒窗,曆經風雨坎坷的資深文官們,哪一個不是身體倍棒的?


    像申時行在原來的曆史時空,可是能活到萬曆四十二年的老壽星。而且,他還在老家硬吊著一口氣等著萬曆皇帝的聖旨進了大門才咽氣的。


    可謂身前身後,榮寵無限。


    朱常洛拜道:“是,兒臣領命。”


    萬曆皇帝攤開一張宣紙,在紙上了草寫了一份挽留聖旨,然後交給了朱常洛,吩咐道:“朕記得董其昌的文采還不錯,而且也是江蘇人,就讓他潤色一下這份旨意,隨你一起去申先生府上看看吧。”


    朱常洛接過萬曆皇帝草擬的旨意,然後迴道:“兒臣遵旨。”


    忙完了萬曆皇帝這邊的事情之後,又陪著萬曆皇帝吃了一頓叫做火鍋的午飯後,朱常洛就迴去了。


    迴到了慈慶宮後,朱常洛還沒來得及休息幾分,魏忠賢就進來稟報了。


    魏忠賢道:“主子,沈鯉來了。”


    朱常洛嘴角一笑,動作挺快嘛。


    這邊申時行剛剛要走,他就來了,這想進內閣的心不要太露骨吧。


    朱常洛道:“宣他進來。”


    沈鯉很快的就出現在了慈慶宮中。


    沈鯉一進殿內就大拜道:“臣,參見殿下。”


    朱常洛道:“沈先生請起。”


    接著朱常洛又問道:“沈先生這麽匆忙來找孤,所謂何事?”


    沈鯉道:“臣是來稟報皇三子殿下封地的事情的。”


    朱常洛嗯了一聲,說道:“請講。”


    沈鯉道:“殿下,臣以為皇三子當封洛陽。”


    洛陽?


    朱常洛沒想到,沈鯉居然說的是洛陽,在原來的曆史時空中,朱常洵的封地就是洛陽。


    但是,現在朱常洛無論如何都不會將他封在洛陽的,因為,河南的藩王郡王實在是太多了。


    河南的百姓們都已經負擔不起這些宗室宗親們的俸祿供給了。而且,在十幾年前的時候,朱常洛的叔叔,也就是萬曆皇帝的弟弟潞王朱翊鏐就被封到了河南的衛輝府。


    他的這位叔叔也不是什麽省油燈,曾經一度還威脅到過萬曆皇帝的地位,而且,李太後也很偏心這個兒子。


    萬曆皇帝為了哄住這個弟弟,讓李太後放心。


    在他曾經喜歡以去帝陵拜謁踏青出遊的時候,還專門讓未就藩的潞王率眾臣監國。這些事情朱常洛可是記憶猶新。


    後來,潞王到了年齡該就藩了,萬曆皇帝為選定的封地是湖廣的衡州,結果王府都造一半了,這貨愣是不願意,非要去衛輝,認為衛輝距離京師近。


    於是,萬曆皇帝就迫於李太後的壓力,就親切的同意了潞王請求,將他改封在了衛輝。


    結果河南受不了了。


    潞王府工程實在是太浩大了,河南自東晉之亂後,就再無東晉之前的榮耀。根本就受不了潞王府建造工程的瞎折騰。


    萬曆十三年,河南巡撫臧惟一不得不奏疏萬曆皇帝求助:建造潞王府的預算為六十七萬七千八百兩白銀,所采石料皆采之於湖廣、四川的深山老林,所用人工眾多,故建議河北道參戴光啟改駐衛輝,讓那些衛所兵去做建造王府的苦力。


    而且,河南還有一條不安分的黃河,時不時的都要決堤來一下子,就像是一個緊繃著的皮筋,稍有不適就會繃斷了。


    若是,再把朱常洵給弄到河南去,這不是要逼著河南百姓去造反嗎?


    所以,此地萬萬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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